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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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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岚订的包间不小,房间里铺了青砖与地毯,屋内摆了烫金孔雀屏风与新摘下来的花,端的是副富贵模样,想来是专程给这些个权贵宴客用的。
沈公子自小就和他爹出入各种应酬宴席,因而他这一餐点的菜也十分用心妥帖,基本都是外头餐馆里吃不到的招牌菜,任谁来都挑不出他的半分错处来。
只是面对着这样的佳肴美味,沈知霜这一顿饭却吃得十分煎熬。
她眼瞧着坐在对面的钟月和宋怀瑾有说有笑的模样,看见宋怀瑾对钟月的每句话都有回应,甚至宋怀瑾这样一个尊贵无比的小王爷,竟然亲手将虾壳一只一只地都剥干净了放进钟月的碗里,丝毫不在乎手指上沾到黏腻又腥膻的酱汁,只在剥完虾后用湿布将指头一个又一个地擦干净,那模样真真是从容自然极了。
而钟月更是不觉得被宋怀瑾伺候吃饭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十分坦然地享受着宋怀瑾对她的好,旁若无人的好似新婚燕尔。
沈知霜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嫉妒心。
但她更怕自己因着这丑陋不堪的嫉妒之情开口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既伤了钟月,又叫自己失了礼数与风度。
她也想要开口向宋怀瑾搭话,可又实在找不到什么机会与话题与他聊,直到一顿饭都吃完了都没和宋怀瑾说上几句话,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同乘一辆马车而去了。
沈知岚似乎知道妹妹在想些什么,只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不打紧,他们连定亲都没有,算不得什么事。”
却也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在说给沈知霜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了。
钟月本人倒是对这兄妹俩的心思一无所知的。
她向来大大咧咧,对感情的事情也不甚敏感,自然感觉不到那兄妹二人的异样,她在宴上喝了些酒,现下酒劲上来了,正有些头晕,哼哼唧唧地靠在马车的软塌上,像只还未来得及断奶的小狗,全然没了平日里招摇的威风劲。
宋怀瑾早就备了解酒茶,斟了半杯递给她,说了句:“爱贪杯。”
他分明是要责怪她,语气却怎么也凶不起来,钟月老老实实地接过那解酒茶喝了,嘀嘀咕咕地说了句话,声音黏黏糊糊地腻在一起,叫宋怀瑾半个字都没有听到。
宋怀瑾下意识地弯下腰去问她:“你说什么?”
钟月脑袋晕乎乎的,马车又一晃一晃的,叫她整个人好似坐在云端似的飘飘然,这一杯解酒茶下肚,又叫她莫名地昏昏欲睡,意识几乎都要模糊了。
但她仍旧看见宋怀瑾一脸疑惑地弯下腰来与自己说话,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儿时第一次见到宋怀瑾时,他站在花丛中飘然若仙的模样,禁不住就咧着嘴笑了声,道:“我是说——宋怀瑾,你长得真好看。”
马车走得不快,咕噜噜的车轮声混着街上商贩的叫卖声、人群的说话声不断地传进车厢里,因而其实马车里并算不上安静,但即便是在这样喧闹的街上,宋怀瑾依旧能够听清楚自己吵闹的心跳声。
钟月说话的时候,嘴唇上还沾着尚未来得及擦去的茶水,显得两片薄唇好似水润的玉,在阳光下透着剔透晶莹的光。
她一双眼睛因为困倦与醉酒而微微泛红,眼底还泛着氤氲的水光,看上去既无助又招人怜爱,看得宋怀瑾喉头一紧,一肚子想要说的话在此刻都化成了一汪春水,是半个字都没法子再说出口了。
只要再往倾身一点点,宋怀瑾的嘴唇就能够碰到他梦寐以求的、钟月柔软的脸颊,他甚至可以趁着钟月半梦半醒之际,将她拥入怀里,用手去触碰她的身体、去亲吻她的嘴唇。
他都敢感觉到自己鼻尖呼出去的空气扫在钟月的脸上,气流轻拂着钟月鬓边的头发,吹拂着她细密纤长的睫毛,也吹乱了宋怀瑾的心。
在他几乎都要贴到钟月的脸颊时,马车的车轮突然碾过一颗石子,车身稍微晃了一晃,晃的幅度并不算大,也并不会叫车里的人觉得有什么不适,却晃得宋怀瑾如梦初醒。
他像见了鬼似的向后猛退了一步,又抬起手来用力地往自己腿上捏了一把,总算叫自己清醒了过来。
“鬼迷心窍,”他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实在有辱斯文。”
钟月倒是安安稳稳小睡了一会,待到将军府门口时,那解酒茶也终于起了效,叫她整个人清爽不少,高高兴兴地下了马车与宋怀瑾道了再见,
宋怀瑾心里有鬼,多少有些不敢看钟月,含含糊糊地叫她早些休息,便逃一样地回了王府。
钟月一边同春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边往自己院子里走,却不想一推开自己的房门,就瞧见秦三娘正在她屋里头坐着。
“娘,”钟月一看见秦三娘,立刻笑眯眯地走到她身边,挽着秦三娘的手坐下,撒娇似的道,“你怎么来啦?”
秦三娘平日里雷厉风行,可一到这女儿的跟前,再大的脾气也化成了雨,说话的声音也柔和了不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你又上哪儿玩去了?”秦三娘闻着她身上的酒味,径直就问,“又跟隔壁那小王爷出去玩了?”
这倒也没什么可瞒着的,因而钟月老老实实地点了头:“您忘啦,沈家兄妹俩约我吃饭来着,宋怀瑾也去了。”
秦三娘点了点头,突然问钟月:“你是不是喜欢那小王爷?要是你喜欢他,那你就多主动些去找他,当年你爹也是这么被我追到手的呢。”
钟月被秦三娘问得这话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不是,哪知秦三娘却已经在那头打算了起来:“你别说,那小王爷确实是个如意郎君,你配他也是绰绰有余——他身子骨虽然差了点,但到底一表人材,又是从小和你一起玩的,也算得上知根知底。”
说着说着她还一拍自己大腿,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大声道:“对啊!你说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他身子不好,更不用担心他与别的女子乱搞到一起,也能一辈子一心一意对你,确实是不错。”
秦三娘没读过什么书,又常年生活在边关苦寒之地,讲的话自然像一般百姓似的直白又粗鲁,只短短一句话就说得钟月面红耳赤,赶忙打断她道:“娘!你别乱说了!”
这几句话让钟月又想起自己这两日面对宋怀瑾时无端加快的心跳,便更觉得莫名的羞,连听自己亲娘这几句调侃都有些受不住了。
“你不喜欢他吗?”秦三娘问钟月。
钟月分明想要摇头说不,却不知为何,简简单单的一个“不”字卡在喉咙里,竟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仿佛那一个字有千斤重万斤重,吐出口来会伤了自己的舌头似的,过了小半晌才她闷闷地应了句:“娘,我说了我还不想成亲呢。”
秦三娘撇了撇嘴,似乎觉得颇为可惜——宋小王爷确实是个极好的夫婿人选,若是就这么错过,确实是十分遗憾。
钟月生怕秦三娘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连忙开口又问了一次:“娘,您来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秦三娘这才拿出一张帖子来递给钟月,道:“喏,方才长公主府里送来的帖子,给你的。”
“长公主?”钟月有些疑惑的接过那张帖子,只见那帖子以红色锦缎做封皮,上烫金字,只拿在手里就能窥探出些主人的滔天富贵来,也确实配得上长公主的身份。
钟月打开那张帖子,原来是过几日要昭阳要游船,于船上设了宴,便给钟月下了帖子请她赴宴,倒是看得秦三娘十分好奇:“我怎的不知道,你何时又和昭阳长公主扯上关系了?”
钟月老老实实地将今日在醉仙楼里的事情跟秦三娘讲了,只是她也没想到不过一面之缘的昭阳长公主竟然会给自己下帖子,将那请帖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还是想不通昭阳长公主的用意。
秦三娘听得那些个穷酸臭书生竟然敢欺负自己女儿,登时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再重回醉仙楼去把那些个迂腐书生都痛骂一遍,好叫这些个混蛋知晓随便找别的女子麻烦是多讨人嫌的事情。
好在钟月早知道秦三娘的性子,当下伸手去拦着,又说他们已经被公主吓过一遭了,没必要与他们计较,秦三娘这才作了罢,也去看她手里那张请帖。
钟月小心翼翼地问秦三娘:“这个不是什么相亲宴吧?”
秦三娘给她这句话问笑了,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长公主办的宴,都是玩乐的,谁敢借着她名号相亲呢?”
“许是她觉得你这丫头有趣,便给你下了帖子邀你去玩,你若想去,就安心去玩,若是不愿意去,娘替你回绝了就行了。”
她知晓钟月最近有些疲于应酬,因而十分贴心地给钟月提了建议,钟月却认真地想了想,觉得第一次被长公主下帖子,不去属实有些不好,因而当即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去。”
“总归是去游船享乐,想来也没什么可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