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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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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子道,灰白色的水泥地面因着厚雪渐消,湿滑不堪。道路两边的铲雪车兢兢业业从正午工作至午后三四点,总算是拓宽了人行间道。
唐靖手揣上衣口袋,脑海里浮现出那幅手绘地图的清晰脉络,沿着刚被清理完的蜿蜒小道,极为顺利的回到汽修店巷子口那条路。
化雪天的温度总是比下雪时来的更冷,她一路快速步行,也凭着运动过后行气活血的状态,体温渐暖。
将将行至店门口,唐靖打从大老远便望见有两个人正站在汽修店门口。她左眼远视稍差,实在看不清楚来人,故而脚下步伐逐渐缓慢下来。同时心内紧张感骤然上升,毕竟自己在这两天内确实招惹不少人,指不定有哪个记仇的,不放过自己从而找上门来。
待瞧清楚,来的是身穿统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她的心也放平稳了些。只见面前这两个人冻得也快站不住,挨在店门口搓着手掌直喷白气。还不等唐靖开口询问,两人率先发话:“我们是G城常驻人口调查组的,主要来登记下外来人员基本信息.......”
唐靖听完他们二人的一搭一问,暗自拍拍脑袋,差点忘了正事。只不过这□□现在也来不急再去找黄毛换,甚至于这身份证件的真假仿制到何种程度,是否会被看穿,仍然是未知。目前来说,只好走一步望一步。想到这里,她手从口袋里扯了出来,顺带掏出了证件。身子偏到一边,眼神暗自观察着二人。
应该是让二人等的太久了,在唐靖忐忑不安的状态中,穿制服的一位手拿证件对照了一下,快速拿出登记表记录起来。没过一分钟,二人检查登记完毕,又把证件还了回去。
“唐立青,是吧。”身穿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问了一句,再次核实姓名。
“对对。”
“行。”工作人员说罢,把证件递了过去。
“辛苦,辛苦。”唐靖见顺利过关,自是点头哈腰,双手接过。
“晚上别乱跑。”
“嗯..”
“最近失踪的人太........” 其中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看唐靖一个外乡人独身在外的,刚想言语提醒一句。便被一旁年长的暗暗戳了下胳膊肘,示意不要多嘴。
所以他后面话自然也是没全吐露出来。
“咳.....你这店里捎带注意点消防啊,门口灭火器都没有,年后开春验收一定不合格的。”年轻的工作人员低头瞥见店门口堆放的轮胎废旧物品,迅速调转了话题,胡乱扯到店内的消防问题上面。
唐靖本来也是没太听清楚,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张证件上。待回过神来,也只听到要注意消防问题。她随意应付几句,毕竟常住在店内,现下正直寒冬腊月,想来被冻死的概率大于火险了。
“好的,慢走。”直到目送走了二位工作人员,她心内压着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黄毛虽然看着不靠谱,做假的手艺倒确实不假。好歹掏空了身上所有积蓄,这钱算是没白花花出去。
她低头望着手上的证件,用手指反复触摸着证件姓名一栏三个小字。不知怎地想起昨晚,不经意间小脸红到耳后根。
现在这名字对她来说,也已然有了特殊意义。
唐靖念及至此,更不愿再去找黄毛的麻烦。这几日自己的性子暴露得太过张扬,不能再到处招三惹四了。
她回转过身,面对着汽修店金属卷帘门,腰部用力往上一体,耳边再次回荡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昨夜出门前,想着去便利店买点酒很快就能回来,所以根本就没锁门。铁闸只单单虚掩着,钥匙自然也是在屋里头。
谁曾想,她如今也学会了夜不归宿。老头子要是在泉下有知,铁定气得跑出来给自己一顿狠揍。
可无论无何,她认定了一人,便不会再改了。
抬眼看屋里的挂钟,也将近下午五点。她本不抱着下午还有熟客上门的希望,只单纯将店外的灯箱招牌统统打开,自己则坐在店内吧台后面看书。
或许是天空已然放晴,漫天白雪不在,地面积冰渐消。
没坐稳几分钟,店外有了生客上门洗车,她足足从下午忙活到了晚上十点多,晚饭也来不及吃上一口。
临近小年还有五六日,接下来的几天,店内上门生意竟然一天比一天好。唐靖靠着干活妥当,不挑三拣四。再脏的车都曾不加价,也是让自己的口袋鼓了不少。
她傍晚闲下来的时,也不再朝着明盐山的方向发呆了。反而倚靠着门口的电线杆对望天上皎月,眼眸透亮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将将还有一天过年了,广隶地产办公大厦六楼设计部仍然是灯火通明的。大部分员工前几日年会结束后,都已经在和家人们享受年假。
江川水与其余几个外聘建筑设计工程师,却还在加班加点。
广隶与其他地产公司截然不同,常规地产开发商会将全部建筑图纸交给具备资质的设计院全权负责,待审核通过之后,再交由中标的建筑公司统一施工。
许是广隶财大气粗,又或是紧赶给政府承诺的工期,不愿意耽误任何时间。广隶将整个设计院的团队全部挖了过来,相关人员归于名下。
即便是有职在身无法加入公司的,也全部以极高的待遇外聘下来,并且签订了为期三年的服务协议。承诺:在享受公司所有待遇时,不得泄露公司内部任何设计原图,且无论何时何地,即使是施工过程中,也必须按照要求重新修改原图。
江川水是其中受聘的一位,她所受的工作待遇确实是行内最高的,但工作量同样不容小觑。从全套建筑设计图纸审核通过后开始承建,也仅不过用了半年时间。
建设刚开始还是一帆风顺,待到基建时,总会因为无法成功下桩而拖延工期,每次间隔都有月余。在此期间,她与一干人团队便又要再度修改审核设计图纸,排查原因所在。
当G城地质问题被排除在外,所有模拟演算结果也毫无问题时。公司最高决策人得知后却迟迟没有动静,甚至在决策会议上都不曾出现过,从头到脚保持着神秘感。
公司上下所有员工素手无策之际,设计部相关人员忙得日夜连轴转,均是想不出任何解决方案。直到工地内传出成功下桩的消息,所有人的神经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每次成功下桩之后,总能顺利一段时间。在间隔数月又会发生同样的问题,连江川水自己都快习惯这种规律了。
她生性谨慎,觉察这件事并非如此简单。也注意到次次停工后,工地上反馈的水泥立方需求总是增加,就连底部结构设计的负荷量也被要求大大提高。
无法下桩的原因找不到,成功下桩的原因也是耐人寻味。
十日前,她不过是留心查了下承建商的资料。随之年会结束后,自己车胎便被人用刀划破了。
江川水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她明白有些东西仅凭自己是最无法窥探。
即便是知道了,也会让它烂在水泥钢筋构成的四方空心里。随着日星月转,发烂发臭。
毕竟距离协议三年服务期满,也仅剩一年了。
想到这里,她身子向后仰,疲惫般靠在了办公室的座椅背上,用两根手指揉搓着太阳穴。
加班的同事相继离开,诺大的办公室俨然剩她一个。面前白色外卖盒内的餐点也早就凉透,就着暖气吃二勺冰冷油腻的米饭。她日夜赶工三餐不定,胃部倍受肆意摧残,越发疼痛起来。
她不知怎地,想起那人做的汤饭,那日之后自己找遍了附近所以的高级餐店,都尝不到那种滋味。念及至此,她再三望了眼外卖盒子,更是觉食之无味,随即放下勺子。收拾好文件准备驱车回家了。
唐靖这几日也是忙得脚不离地,直至过年前一天,上门的生意才算是逐渐平淡了下来。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将店内从上至下做了个大扫除。
末了,能干的活都干完了。她靠在门口点燃着烟,不知觉再度想起那人。距离上次二人亲密过后,再无联络了。也不知江川水过年回去没有,自己已然穷到连手机都买不起,更别说可以给她打电话了。
想到这里,她心口有些微微发酸,对着皎月再度长叹一口气。
站了半响,她更觉得天气冷了,随之披上件外套。合上店外闸门,朝着“昨日重现”酒吧踱步而去。
毕竟先前来过一次,唐靖也不像那般面对的陌生场合过于拘谨了。这晚,她大方坐在吧台下最显眼的角落,手里端着一杯冰镇牛奶。目光视线不离开酒吧进口,眼神四处寻觅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然而进出酒吧的群人来来往往,却唯独没有她的身影。唐靖喝下第二杯牛奶,望着舞台亮眼的灯球,叹了口气。待她回转过身准备结账走人时,肩膀却是被人拍了一下。
她心内阵阵惊喜,等看清来人,眼底升起的欣喜再度回落。
这男人年纪约莫二十五左右,五官眉清目秀的,嘴唇却生的很单薄。他方才坐在角落等人,闲来无事。
他眼神正四处打量时,认出了唐靖是那晚成功挑战“清醒”的那位,又见着她在酒吧只喝牛奶,内心更是好奇,当下忍不住上前打声招呼。
“你是?”唐靖回忆再三,除了觉得他五官眼熟之外,其他一概想不起来。
“我是阿吉啊!你看看!”谷越吉见她认不出卸了舞台装的自己,当下便摆了个手抓话筒的pose,试图抓住面前这位的记忆点。
唐靖根据动作影像,在脑中思索片刻才彻底回忆起来,眼前这人正是那天的酒吧主持人。她当下觉得有缘,继而主动开口深聊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阿吉......很急。”
“对对对。”谷越吉见对方总算认出自己,尴尬般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怎么一个人在这喝牛奶?”不愧是职业主持人,这话让旁人开口都会觉得生分。但从谷越吉嘴里说出来,却如同老友聊天一般,语气舒适自然。
“那就叫我阿青好了。”唐靖心念一转 ,便也学着他的样子。以自己证件上最后一个字,如此称呼自己。
“我在找人.....”她想到这里,眉宇间都透着丧气,低头晃荡着玻璃杯子里残存三分之一的鲜奶。
谷越吉眼见唐靖低头时,脖颈处露出大块尚未消退的红痕。又见她神情心不在焉的,结合她那晚台池上说的一番话,当下也是了然于心。谷越吉八卦得开口问道:“在找你的Lifetime love?”
“嗯,Life..time..love..那是什么?”唐靖只觉这句英文分外熟悉,便学着发音随口问了句。
“啊,阿青你不知道啊,那晚回答还那么干脆,哈哈竟然让你蒙混过关了。”谷越吉手掌拍了拍额头,气氛被他搞得热情活跃起来,当即要举杯与唐靖对饮。
唐靖端起杯子,用杯口将将碰了下阿吉的杯底,一口饮完牛奶。
“阿吉,那英文到底什么意思。”唐靖见阿吉又在卖关子,便再度提问。
“Lifetime love意思就是指一生所爱。”谷越吉心下疑问,仍是耐着性子给她继续解释。
唐靖听罢,手握成拳抵着额头,遮挡住自己尴尬的表情,在心内暗自嘀咕道:“一生所爱.......那我岂不是....当众表白。还在台上一脸神气得胡言乱语.....她没把我丢到雪地里算是好的。”
半响,唐靖沉默在这个话题里。谷越吉见氛围又没了,再度挑起话头随口说道:“哎,阿青啊,你们女孩子最近来酒吧要小心点阿?”
“嗯?怎么了?”唐靖仍是手撑着额头,有一搭没一搭回应着。
“可不吗?最近酒吧里冒出来个眼珠子一黑一白的神经病,专门躲在女厕所吓人玩。”谷越吉描述描述得绘声绘色,煞有其事般,似乎是趴在女厕门缝亲眼目睹的。
“.........”唐靖被手遮挡住的表情,更显尴尬了。
“你听谁说的?哪里有这么回事,瞎说八道。” 唐靖忍不住回了句嘴。
“哎哟,阿青你是不知道啊,我姐前两天来等我下班。在厕所被这人给吓晕了,脑袋撞在墙上直接中度脑震荡啊!”
“...........”
唐靖恍然大悟,难怪觉着阿吉的五官眼熟,原来跟那位咄咄逼人的红姐是姐弟关系。她现在是更加不好意思,直视阿吉了。
“我姐可是躺了三天医院啊,阿青你可别不信啊!”谷越吉眼见唐靖低头不答话,以为她不信自己,继而再度补充道。
“我姐好像来了,一会必须让她给你好好说说,是不是有这回事。”谷越吉边说话边往酒吧入口处望去,刚才回望一眼,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姐姐正在人群中。
“........”
“阿吉,我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唐靖眼见冤家路窄,场面实在尴尬,继而起身告别。
“去哪里,别急啊?”谷越吉见她这么急,忍不住热情得拉住她衣服,再喝上一杯。
“找我女朋友去。”唐靖甩了下外套挣脱开他,乘着他低头的功夫,脚下生风,片刻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