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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流言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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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节当日长街百姓惨遭屠杀,引起轩然大波,圣上大怒,自然是先彻查此事,追捕凶手。
再加上李有德失踪,李元途直觉跟白敬言脱不了干系,所以在安抚好王氏后,便请旨意封城搜寻,他相信只要找到白敬言,就能找到有德。
丞相嫡女失踪,虽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但传出去终究不好听,所以除了丞相府众人和当今圣上,无人知晓。
但流言却是从民间传出,愈演愈烈,几乎人尽皆知。今日午后,霍懋路过御花园,便听见了几个宫女躲在假山后议论此事。
这才有了这场风波。
李贵妃年近三十,容颜却犹如豆蔻少女,像是清晨盛开的蔷薇花,热烈张扬,美艳绝伦。霍懋的长相便是有七八分随了她。
此刻她眼带怒意的盯着殿中这群奴才,看他们默默不敢言,怒呵道:“都滚出去!”
宫人们如释重负,动作轻巧又麻利的退了下去,顺便还将地上的碎瓷器片也一并收走。毕竟李有德失踪之事已经人尽皆知,找出谁乱嚼的舌根又有什么意义?
富丽堂皇的殿中只剩下母子二人,李贵妃的神色便柔和下来,她牵着霍懋的手走到软塌上,又担忧他着凉,拿起一张羊毛毯披在他身上。
霍懋撅着嘴,有些委屈:“母妃,你就让我出去找有德妹妹吧。好不好?“
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期待,朱红的小嘴儿撅起,透着一股可怜样儿,李贵妃心疼的摸着霍懋的头,语重心长道:
“懋儿,你与有德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母妃明白。但是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你将来的皇子妃,不再是李有德。”
霍懋双目圆瞪,恨不得要跳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有德和我是父皇指婚。她怎么就不是我的皇子妃了,我要……”
李贵妃一把捂住霍懋的嘴,目光变得严肃认真,低声道:
“你知不知道有德失踪对名声有损,以后全天下都会知道你有个被掳走的皇子妃!你还要不要脸面了!这件事没得商量,就算我同意,你父皇也不会同意,他最是在意皇家脸面,绝不会要一个名声有损的儿媳!”
霍懋眼中闪烁着不甘心的光芒,他扯开李贵妃的手,根本不相信她所言:
“你骗人!父皇根本没有说过不要有德,是你骗人!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去找有德,我要去找她!”
说着,便想要挣脱开来朝着殿门奔去。
涂抹着朱红豆蔻的玉手在檀木香桌上重重一拍,李贵妃拔高音量对着霍懋,恨铁不成钢的吼道:
“你给我站住!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除去大皇子和三皇子早早夭折,你前面有六个哥哥,下面有三个弟弟!你整日贪于玩乐,把心思放在李有德身上,你做什么?你是想让我们母子死吗?”
李贵妃狠狠抓住霍懋瘦弱的双肩,眼中闪过几分狠辣:
“皇位只有一个,可对手却数不胜数。咱们母子得皇上宠爱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都巴不得看着我们从高处跌落,然后趁机要了我们的命!所以我们只能往上爬,明白吗?站在最高处,才最安全。”
她容貌绝美,可却是李家远方的旁家女儿,多少人觊觎她的美貌。后来有了李元途的帮忙,才得意摆脱穷困的境地。
入宫之后她如履薄冰,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暗算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她深知权利的滋味,所以她要让霍懋当太子,当皇上。
因为一旦被拉下马来,那些害过她的人会再来害她们母子,那些被她害过的人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们母子。
只有拼命的往上爬,爬到顶端,让那些眼红的人望尘莫及,才算成功。
霍懋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眼眶湿润却又决绝的李贵妃,似乎是被吓到了:“母…母妃……”
李贵妃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马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很少给霍懋说这些,一是因为他如今还小,二是这两年的顺风顺水让她放松了警惕。
可如今却不得不说,宫里又进了几个新人伺候圣上,李有德又不知所踪,她必须再为儿子挑选一个母家得力的女子。
“儿,你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父皇的宠爱。可这些宠爱一旦没有,你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你得自己变强大,到了那时候,你就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明白吗?”
……
丞相府,
王氏一身半旧不新的白翎交领裙,坐靠在软塌上,面色憔悴,双眼失神,一口口喝着孔嬷嬷呈上来的汤药。
孔嬷嬷瞧着心疼,开口宽慰道:
“夫人您要好好的,姑娘一定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在此之前,您不能倒下。”
王氏闻言冷笑一声,当爹的造孽祸及孩子,她真是后悔,为什么要嫁进李家。这两天日夜痛苦,双眼酸痛,可这痛,抵不过心中的万分之一。
李怀安风风火火的闯进门来,急道:“母亲,母亲……”
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额间大汗淋漓,双颊通红,显然是有要紧事。
王氏眉心一动,立即让孔嬷嬷出去受着门,而后低声问询:
“可打听说什么来了?是谁把有德失踪的事儿说出去的?”
有德失踪之事从民间传起,此事必然有蹊跷,王氏掌管李家多年,她相信府中人绝不敢乱说,定然是因为其他的缘由。
李怀安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凑到王氏耳边,说起他今日所见所闻。
今日有德失踪的消息传开来,几乎是人尽皆知,李怀安内心怒不可遏,非要找出这个人来,本想着去前院挑几个人选。
却瞧见护卫总领聂海带着一个眼生的府外人进了李元途的书房,随后聂海便退了出来。
李怀安直觉这个人跟乞巧节那日有关,如果能得到线索,便能找到有德。他脱下皂靴,悄悄靠近书房,侧耳偷听。
“那个人称父亲为主子,他说有德失踪的事情是乞巧节当日街边一个卖糖人的商贩传出来的。”
王氏激动的一把抓住李怀安的手,颤抖着问:“难道……难道那个商贩见过有德?啊?”
李怀安摇了摇头:
“他没见过有德,但见过李澄。他说那商贩当时护着逃命,却见到一个女娃从胭脂铺的方向逃过来,求着那商贩送她回府。”
当时大家都顾着逃命,银钱都不顾得要了,哪里还有空闲送旁人回家。可李澄却哭着恳求说自己是丞相府的小姐,刚刚妹妹被人掳走了,她害怕的不得了。
若是那商贩能带她回府,她必有重谢。
平民百姓能与世家大族,高门冑贵搭上关系那可是天大的好机会,那商贩也是穷苦人家,刚刚为了逃命连摊子都丢了,可不就想着能找补些回来?
于是他便把李澄送到了丞相府门口,而李澄摘下脖子上的金璎珞回报他。
王氏并没有亏待冯姨娘和李澄的吃穿用度,所以那金璎珞就算不是珍贵至极,也是实打实的金子。
商贩得了宝贝,就拿去挥霍换钱,与人吃酒,便将此事说了出去。
“贱人!贱人!”王氏听的目眦欲裂,抓着李怀安的手也越来越紧,惹的李怀安痛呼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放开了手。
“母亲,您别气。千万保重身子!”李怀安并不怪王氏,他偷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恨不得去西跨院掐死李澄,以泄心头之恨。
王氏胸口起伏,不住的咳嗽,但她还是努力憋下去,再次开口问道:“你…你爹怎么说的?他是怎么说的 ?”
李怀安张了张口,有些难以启齿,可是面对王氏期盼的眼神,还是有些失望道:
“父亲说……李澄只是太害怕了,并没有恶意,也不能怪她…”
此刻房内无比寂静,李怀安有些忐忑的看着王氏,害怕她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啪唧’有什么东西碎了,王氏感觉自己身体中的某一部分,碎了。
“怀安,下去吧。我累了,想歇一歇。”王氏没有李怀安想象中的那般愤怒,而是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着。
李怀安觉得面前的母亲还是那个母亲,但是有什么东西再慢慢流逝,像风一样抓不住……便没了踪影。
王氏维持着一个姿势,独自一人在屋中,从天黑坐到了天亮,今夜李元途没有回来,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过了,因为要抓铺乞巧节的凶犯。
可王氏却再也不会担心了!她的心死了。
直到黎明破晓,天际的一缕光照进屋内,打破了黑暗。王氏才眨了眨眼,仿佛如梦初醒般。
孔嬷嬷在门外守了一夜,就怕王氏做傻事,听见里面的动静立马冲了进去,抱住王氏的双腿,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夫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求您保重好自己的身子!老奴求求您了。”
王氏惨淡的脸上忽然展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极尽耀眼:
“放心吧。我没事!该死的人都没有死,我怎么会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