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专学生》萧云川

76、毕业论文

　　外出的实习生们返程了。
　　食品公司的山三人实习结束，王志山特意找张副经理辞别。不想，张副经理见到他，示意他就坐，开了口：
　　“小王。既然实习完了，有个事情，我要单独给你讲讲。”
　　张副经理表情严肃，让王志山以为在公司做得不好，有什么事情做错了，一下子紧张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志山的紧张，没有逃过张副经理的眼睛。他“呵呵”地笑了：
　　“是这样。我们公司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李科长身体不好，陈会计年纪也大了。我们需要再增加一名会计。最近，我向劳动人事局申请，要一个人。这个人选，作为市单位，我是可以争取的。经公司集体研究，我们决定在你们这批实习生、也就是你们三人当中，挑一人来我们公司。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也看到了。你就比较合适。这样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单独向你们学校提出来，把你留我们公司。你看怎么样？”
　　王志山呆住了。幸福来得太过于突然。他变得又惊又喜。公司优越的条件，他求之不得。只是工作是人生大事，他感觉该针求一下家里人或者朋友的意见？想着这些，他抬头看向一脸慈爱的张副经理，道：
　　“张经理。这事容我先想一想，再答复你？”
　　张副经理点点头。
　　王志山飞也似地出了公司，跑去找蒋晓光。
　　蒋晓光一听说公司要留王志山，立即眼前一亮：
　　“太好了！没想到连食品公司这样的国营企业，都对你抛了橄榄枝！不错不错，你太优秀了，算我没有看走眼。话说回来。你学的是商业财务会计，对口的自然是商业系统单位。目前的商业系统，食品公司是效益最好的。能进这样的好单位，换作我，我是巴之不得。只不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得考虑几个方面的因素：第一，食品公司有它的特殊性。作为企业，要自苦自吃，只有效率好才有工资、奖金。一句话，不好的方面也很明显：企业不能旱涝保收。这点你要慎重。第二。你的专业就业面广，眼光不要局限于具体的哪家企业单位。比如像你爹和我这样的行政、事业单位，你也该考虑考虑。行政、事业单位吃的是财政饭，工资、福利由财政负担，收入稳定；再者说了，行政、事业单位背后的老板是国家。企业会倒闭，国家不会倒闭。虽然现在的行政、事业单位工资不如商业系统，但长远看，有国家作为后盾，行政、事业单位工资有保障，待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综合两方面，你慎重考虑下，是否该留食品公司？要是光从我个人从私利出发，我是希望你留在公司的。你留在地区，等于我多了个照应。就我个人而言，如果想要买点肉啊、副食品啊之类的东西，我也就多了你这条门路，等于开了后门，肯定实惠。但考虑到你个人的前途和发展，我还是希望你问下你父亲的意见，看他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
　　蒋晓光一席话，清澈见底。王志山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实在不能明白，蒋晓光一副近视眼镜背后的深邃目光背后的，倒底隐藏了多少洞察人生的智慧与大气？
　　王志山打了电话回了家，针求父亲意见？王清远沉吟着，一时拿不定主张。不过他很快让王志山另外找时间等他电话。
　　两人再次通话的地点在公司。王志山守在公司电话机旁，等着电话过来。电话响起，王志山接过电话，意外地听到了三婶在电话里焦急的声音：
　　“儿子，你说你想留外地不回来了？这咋行！我和你爸供你书、养你这么大，容易吗？你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你对得起谁？不行。你不能那样。不管怎样，你得给我回来。我就你一个独儿子，你不回来，我和你爹咋办？谁来给我们养老送终？都说‘养儿防老’，你不管我们，管谁？”
　　三婶的话音很快多了哭腔。
　　王志山懵了。他实在想不到，母亲竟然是这样的想法！她所说的理由，让他难以接受。他想听父亲的，可三婶根本不把话筒递给父亲。父亲只有干着急。
　　三婶却越说越来气，说到后头，索性骂上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不想管你父母、做个不孝子？你眼里是不是没有我们，我算是白养你了！”
　　王志山对着电话心乱如麻。三婶骂街般的指责，明显不讲理，更让他受不了。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说我留公司算了。这话一出，无异于火上浇油。三婶那头顿时暴跳如雷，对着电话声嘶力竭，哭了起来：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我的是不是？如果你不听我的，我去喝敌敌畏、乐果，死给你看！我求你了，小祖宗！我给你跪下，行不行？”
　　电话里那头的哭声，王志山实在听不下去了。最终，在三婶极具杀伤力的威胁面前。王志山只有选择了默不作声，再不回嘴。
　　挂了电话，王志山无精打采。三婶的哭闹不可理喻。父母是含辛茹苦养大的自己不假，可如果不让我选择，我该怎么办？他一时难以释怀。好在张副经理不急，让他过段时间再来答复。
　　王志山感激万分，决定先回学校完成毕业论文。
　　学校限定的毕业论文要求在三千字以上，让他措手不及。许多人不满，草草地将自己的实习经历写成论文，被学校打回，勒令重写。同学心有不甘，抱怨着学校拿论文当拦路虎，干扰每个人找工作，怨声载道。
　　吸取同学的教训，王志山决定一举通过毕业论文。
　　一番绞尽脑汁后，他决定依葫芦画瓢，套用课本教材案例来写；至于素材，他就地取材，凭借自己在公司获得的财务报表，将论文写成一篇财务分析报告式的文章。
　　他静下心，动起了手。
　　课本教材里的财务分析报告，他越看越刺激。其中一段“企业财务素质不高”的结论，让他一愣。时间不等人。他赶紧往图书馆里跑。看过不少财务分析论文后，他弄明白了所谓的“财务素质”并针对财务人员个人水平和能力，而是在指企业整体，包括上上下下的财务意识和水平。他松了口气，赶出了论文。
　　就在王志山埋头写论文的几天，张副经理邀请学校领导到公司开了一个小型座谈会。
　　学校领导脸上有光，当即指示三名实习生，用大红纸写了一份热情洋溢的感谢信，贴在公司的醒目位置；座谈会这天，学校让李旭华副校长带上任课老师罗吉宽，让三名实习生带路，去了公司。座谈会上，张副经理代表公司，对学校三名实习生作了表扬，说三名实习生肯学，肯干、肯钻，为公司财务工作做了不少事情。
　　张副经理的一番赞誉，听得李旭华和罗吉宽脸上放光。
　　座谈会耽搁了三人一天的时间。各班班主任在催毕业论文。王志山小跑着，忍痛花钱去了复印室里，将论文复印成三份，上交后，这才又困又乏地回宿舍补起了瞌睡。
　　第二天他晕乎乎地正在睡觉，有人来了宿舍。来人是罗吉宽，他是单独来找王志山的。看到王志山在睡觉，罗吉宽忍了忍，没有叫醒他，和宿舍其他人聊起了天。
　　直到王志山起床，罗吉宽这才叫上他，让他跟到办公室一趟。
　　王志山睡眼惺松，不明白罗吉宽找自己什么事？
　　一进办公室，气氛变了。罗吉宽当即黑了脸，从抽屉里拿出王志山的毕业论文，“啪”地一声，狠狠摔在桌上，咆哮道：
　　“你说说，你写的什么意思？”
　　王志山来之前还以为罗吉宽叫他前来闲聊的，不想罗吉宽一进门翻了脸，吓了一跳。他不明白罗吉宽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等到感觉是那句“企业财务素质不高”出了问题，他当着罗吉宽的面，在教师办公室找出课本，指着上面的案例，说这话是仿写的。
　　罗吉宽一把不去看案例，将课本甩出老远，“啪”的一声，拍了桌子：
　　“王志山同学！你可知道你这样写，犯大错误了！什么‘财务素质不高’？你就不会写点别的，专挑人家的刺、揭人家的短？你不这样做，心里不滑爽是吗？”
　　王志山被吓住了。他怔怔地，不明白到底犯了什么错？是抄袭呢，还是学艺不精、分析得不对？看到王志山呆头愣脑，罗吉宽心痛不已。他手捂着脸，整个人变得恨铁不成钢：
　　“完了、完了，完了。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学生！简直不可理喻！”
　　罗吉宽青筋突起、暴跳如雷的痛心疾首，让王志山心跳加快。他全身毛孔张开，顿时冷汗涔涔，吓得一身冷汗。他脑袋一片空白，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怎么惹得让罗吉宽震怒不已？
　　许久，罗吉宽长叹一口气，道：
　　“跟你说实话吧。我实在不想在这里多费口舌。是这样。学校要求将每个人的毕业论文，交到实习单位，给人家会签意见。你这篇论文交给老会计后，闯祸了！人家今天一大早找上门来，跑到校长面前……算了，难听的话我不说了。有两句原话，我复述说给你听：第一句，你是‘病好打太医’、‘脚好丢拐棍’！第二句，是人家‘都好好带你实习，掏心掏肝了，你却恩将仇报’！后来校长叫了我去，指着你写的论文写的‘财务素质不高’，说你全是胡扯！什么‘财务素质不高’？你不就批评人家水平低、没你行吗？同学，你的问题大了。弄不好，你让学校再无法跟这家公司合作——你断了学校的后路。我之所以叫你来，你可弄明白了？”
　　王志山一阵天眩地转。此时的他像是一个上山牧羊的孩子，原本只是想放一趟羊儿回来，交差了事；可不想，羊是放了，半路丢了羊。
　　罗吉宽再次叹了口气，道：
　　“你是知书不知礼。你要吸取教训。关于你的处分决定，学校定了。鉴于你犯下如此错误，学校决定让你消除影响，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去补救，求得老会计原谅，找他赔礼道歉。只要你得不到人家公司原谅的一天，你就不能离校。学校为了让你彻底挽回影响，扣下你的毕业证，不给你签发离校证。等到公司说是原谅你了，你才能拿到离校证去分配报到。听明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