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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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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薛蟠,自梨香院出去后,还没走上多远,就碰见贾家的人。
那人一见他就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薛大爷。都说薛大爷近日忙着学业,怎有时间到我们这边了?今日既然碰到,可要和我们一并喝酒?”
薛蟠细细看了一番,方认出那人是贾蔷。
此人虽不是宁荣二府的嫡系子孙,但自幼跟着贾珍过活,还是年纪大了,他有外形俊美,常招人闲话,贾珍才让他到外头住去。
然贾蔷和贾珍等人的交情还在,每日里贾蔷也常到宁府中去。
今日贾蔷相邀,想必贾珍等人也在。
薛蟠虽有心推辞,贾蔷已一把搂住了他,怎么也不叫他往外走。
薛蟠不便挣扎,唯有随他去了。
这一去,薛蟠不待进宁国府的门,就先见宁国府外有一熟悉的人,与宁府在外头的那些家人一并说笑。
薛蟠顺眼一瞥,心里已吃一惊。
贾蔷顾不得他有何动静,只将他推入宁国府中。
府内早已设宴喧乐。
如贾蔷等人,本应在贾家家塾里做个样子读书的,近日也因贾代儒忙于贾瑞病情,无暇理事而多了更多闲暇。
贾珍是袭爵的人,平日里却也闲暇。他身为族长,父亲又不在府中,素日里无人敢管他的事。
薛蟠到时,府中已是酒宴正酣。
贾珍醉眼惺忪间见了薛蟠来,招手就要薛蟠过去。
“好你个薛大爷,近日可是越发难请了。我们都在这,你却又到哪里乐去?”
薛蟠自知,日后若要专心读书,定然无法再与贾珍等人交际应酬。偶尔见着了,说些场面话倒无关系。
一如贾珍,在府中如何闹得无法无天,到了外头仍是贾家族长,能将场面活处理得妥妥当当。贾琏已是荣国府中理事的,却还比不得贾珍周全。
薛蟠陪了几杯酒,再与贾珍说起要读书的事,还说家中亦请了先生,今日他因母亲那头有事,才向先生请了假,日后却不好再如此胡闹。
贾珍听得薛蟠如此说,觑着眼看了会儿薛蟠,忽嗤地笑了。
“既如此,倒是我们耽误你了。来来,再喝一杯,好让你回家读书去!”
薛蟠连着喝了三大杯,只喝得脸面发红。
贾珍又笑了一声,松了薛蟠,又寻别人喝酒去了。
薛蟠见他如此,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知道此事已算过去。
只是他拒绝了贾珍亲近,日后却难得再与贾珍等人如此饮乐,如无大事,怕也难被贾珍邀请。
转瞬间,薛蟠已又笑自己傻气。
若他仍是薛家的薛大傻子,人傻钱多,家里又无甚权势,空余皇商之名,便是陪着贾珍等人玩乐,他又哪里是和他们同一档次的豪门公子?无非当贾珍等人的跟班。
莫说贾珍等人要拿他取消作乐,连贾蔷等人,仗着贾珍的势,明面上对他还好,私下里不知要如何说他。
他硬与贾珍等人玩,也是玩不到一块的,还不如各做各的事。
薛蟠自宁国府中出来,往左右看去。
他前儿已见到林家一名家人和宁国府那些家人站一块,不知道聊着什么。
他如今再找,自是找那人。
无需多时,薛蟠就见巷子那端站着一人,正朝他看来。
见他也看过去,那人便往外走去。
薛蟠跟着过去。
如此转过几条街,又到了一家茶馆,两人进了茶馆中,那人先进了一间雅间,薛蟠后跟着上去。
待薛蟠敲开雅间的们,那人请薛蟠坐下,含笑问:“薛大爷今日怎有空到宁国府来了?”
薛蟠先坐了,又请他坐下,才叹道:“林英哥莫要笑我,我本是听说我家里出了些事,才回来看看妈和妹妹,谁知就被贾蔷见到了,请我到宁国府喝酒。我今日已和珍大爷说了,我今还要读书上学,不便陪他们饮酒作乐,想必他们日后也不会随便请我。”
原来那人正是林海派来京中的家人,是林家的家生子,其父亲林方跟在林海身边多年,他也自幼跟在林海身边的,如今不过二十多岁,已有才干,林海也放心让他到京中做事。
林英到京已有一些时日,还为打听宁荣二府的事,常在二府周围活动,也知薛蟠住到了薛王氏年前收拾好的房舍中,还将先生也请了过去,并不常到荣国府来。
听得薛蟠解释,林英也信确有其事。
他近日虽和贾家家人们有了些来往,那贾家多的是要显摆身份的家人,专爱拿主子家的事说,好彰显自己能力,他也略知道了些贾家的事情。
但薛家只是寄居荣国府一隅,并非荣国府真正的主子,薛家那边也多的是薛家带过来的下人,并非全是荣国府送来的人,为此,他也没那么方便打听薛家的事。
林英也记得林海的吩咐,深知自己前往京都的重任,只是探查宁荣二府的事,薛王氏和宝钗母女寄居荣国府中,却并非宁荣二府的人,实在不属他查探的范畴。
他如无必要,怎么也不会在工作之余,再去多打听深闺女眷的事。
薛蟠与林英略说了会,便知林英到此之后,如何与贾家家人们混熟了,探听到不少宁荣二府的事。
今日薛蟠被贾蔷带到宁国府前,林英在外头就听得里面的酒乐歌宴之声。
林英感慨贾家果然没落了,外头的架子撑着还没倒下去,内里却是一代不如一代,怕是不知何时就要真的败亡。便是同一代的,差了年岁,如贾珍和贾琏,也被拉开差距了。
若贾珍能力差一些,表面功夫做得不够好的,旁人许还能有些理由,夺了他的族长身份。
只是此等大家族,内里错综复杂,哪里是换了一个族长就能轻易扶正家风的?
林英又与薛蟠说了会儿话,问了些薛蟠近况,方先离去了。
薛蟠独在茶馆中再坐了会儿,才又到了街上闲逛。
说是闲逛,却也有留意一些新奇有趣的东西,好带回去给宝钗。
每日里见宝钗还是个年轻姑娘,却总要装出老成模样,薛蟠便好生心疼。
薛蟠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每每听着宝钗说起黛玉,他方觉得宝钗有了些年轻姑娘该有的模样。只是还不够。
如今的宝钗,心里还有许多盘算,总惦记着家里的事,难得放松一些。
宝钗与旁人相处,总还惦记着如何为家里谋算,偏说到黛玉,只想着与黛玉一起玩。
薛蟠如今要给宝钗挑些有趣的东西,也不由得想,有什么正合适宝钗和黛玉一起玩。
他闲逛之时,宝玉正忙。
贾蔷上着课,就告了假要回家,宝玉和秦钟也没在学里久留。
因宁国府的秦氏近来身体总不好,秦钟惦记姐姐,书也不大看得下去,宝玉见状,便与他一起告了假,要去探望秦氏。
两人去的是后院,贾珍要与其他人饮宴作乐却是前院,薛蟠才不曾和他们碰上。
秦氏留着宝玉和秦钟说了会儿话,宝玉见她神色倦怠,便拉着秦钟出来。
宝玉听得前院还在喧闹,连连跺足叹息。
秦钟呆呆看着前院,也不知想些什么,直到宝玉拉着他出了宁国府,他方如梦初醒道:“宝兄弟,我需先回家去了。”
宝玉本要带他四处闲逛,也好排解他心中苦闷,听他如此说,料得他也要回家,与老父说秦氏病情,唯有恋恋不舍地送了他一程。
宝玉与秦钟道别,又闲逛了一会,不知何时就来到黛玉房前。
他有心找黛玉说话,却听得黛玉房中丫头说,黛玉和湘云到去了梨香院中,于是宝玉又转到梨香院来。
他才见过薛王氏,知道姑娘们都在里间说话。
未待进去,宝玉先听得湘云大笑。
宝玉心内急了,忙加快脚步。
丫头们听见宝玉来,传话的慌忙传话,打帘子的打帘子。
宝玉笑问道:“你们正说什么呢?”
他这一进来,却见黛玉笑伏在了宝钗怀中,湘云兀自拍着桌子。
听得丫头们说宝玉来了,宝钗忙推黛玉,要黛玉起来,好让她迎客。
偏黛玉笑得身子发软,被宝钗这么一推,哎哟一声,摇摇的不知要摆往哪去,唬得宝钗忙又坐回椅子上,将她搂住。
黛玉再跌回宝钗怀中,一支簪子亦自发间滑落,还勾乱了她一缕发丝,她的发便与簪子一并散在宝钗衣间。
湘云听到宝玉来了,也起了身,就要宝玉坐。
宝玉呆呆的坐了,犹自只顾看黛玉和宝钗。
黛玉可算坐稳了,起了身就要到一旁理发。
宝钗招呼着宝玉,双眼却总往黛玉那边瞧去。
宝玉连忙道:“我也来这里这么多回了,都已熟悉,且还有云儿在呢,宝姐姐不必招呼我。”
宝钗方应了一声,陪着黛玉去开了自己的妆奁。
湘云还不觉他们间的异常,只拉着宝玉笑道:“二哥哥来的可巧,方才我们正说着古神话里的故事呢,刚说到伏羲和女娲的画像,也不知道那些作画的如何想来,怎就画出那模样呢!”
宝钗还在替黛玉理发,听得湘云如此说,忙咳了一声示意。
她们刚才说的是伏羲女娲交尾图,两神都是人首蛇身,蛇尾交缠,她们私下说说也罢了,哪里能和旁人说?宝玉平日里出入内帏,与姑娘们混在一起,可到底不是姑娘家。
宝钗心内直怨自己,怎就耐不住与她们说起了这些?今日倒好,又被宝玉听了去。
宝钗臊得脸红,心砰砰直跳,唯恐自己惹祸。
她仓促间看黛玉,却见黛玉也正似笑非笑地看镜中的她,一时间心内更慌,不知当如何接话。
那边的湘云听得宝钗这声咳,也懵懂地反应过来,已红了脸,不好闹着宝玉多问。
所幸她方才不曾细说图中模样,好歹能混过去。
忽听得黛玉笑道:“宝玉,我们方说了这些上古的神,今你来了,不若你来说说过海的八仙?”
说着,黛玉已盈盈起身,往宝玉湘云那边走去。
没走两步,她回头看了宝钗一眼,抿着嘴儿一笑,便掀着帘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