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II》苏瑞棠

8、时光

　　50年，半个世纪，再相逢，尘满面鬓如霜。
　　点炕木和踢踢兜，相约着这样一个未来，仅用彼此燃烧了十天的爱情来许诺无言的一生一世，1314，看似疯狂，实则浪漫。也只能是一种美好的幻象，有关艳遇的幻象罢了。真实与否并不重要，因为感觉找对了，没有人不期望着一生一回首时能重新遇到曾经的那一场华丽邂逅，何止荡气回肠。
　　所以，点炕木、踢踢兜在丽江的故事，还是传奇，书中的传奇。
　　而书外，则是为了宣传那个古怪的服装品牌ttdou.com，即《丽江之恋》中的男女化名。也是好奇，便顺手在网上搜索，想知道这服装到底有什么古怪之处，却真真看不出，大概内里乾坤要切身体会吧。如故事里的那个我，兜里揣着个握电话的赤裸美女，红线缭绕，满脑袋的胡思乱想，闷骚不闷骚？偏偏除了那个我之外，无人看得出藏起的部分，有点像龙袍的第九条龙，隐性的。
　　ttdou.com，广告语用的竟是一句：平均提高艳遇几率76倍。是在贩卖衣服么？市场经济下的竞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只有利润是唯一的检测标准，也就无怪乎用何种言词去刺激消费了。艳遇，剑走偏锋的确会吸引更多的探测窥视目光，继而怀着试一试的心态购买，商家的预期效果即成，让那平平无奇的服装，在字句间，覆雨翻云，骇起千层浪，提供的却是遐想空间，无际幻象。
　　因此，点炕木遇到了踢踢兜，在酒吧的第一晚，他就将她看作了兜里揣的美女，诱惑无限，思绪错乱着拉开了还算是爱情帷幕。可有爱才有情，无关因果。而短暂的时光又将漫长的暧昧情愫压缩，需要的仅仅是身体力行的紧密接触，把心搁置一旁。喝醉、送别、出游、骑马、落水、生病、照顾、相拥……完全的激情，彻底的爆发，根本就来不及细细详谈，也用不着吧。
　　或许存在了理解偏差，毕竟爱情这东西，涉及灵肉的部分，男与女的世界里不尽相同。点炕木的这个《踢踢兜•丽江之恋》，通篇的男性视觉，干脆利落，却难免带着点聊斋故事的书生喜欢的那种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旖旎情话，待到天明，又空余惆怅，神思惘惘，如做了春梦，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廊桥遗梦的真切，纵然有调剂寂寞的效用。
　　全当在看八点档的偶像剧好了。
　　风景宜人，春和景明，尤其是丽江，油菜花金灿灿的开着，漫无边际。男女主角双双登场，相遇了，相爱了，足迹踏遍丽江各处，串引着一个个的观光点，仿佛刻画着旅游指南的先后顺序，向陌生的读者介绍丽江。拉市海、泸沽湖、大小落水村、玉龙十三峰……无一不美，就像是借助鸿蒙之初的纯净古朴，缔造出现世桃源，何况还有那摩棱人家，最后的母系氏族呢。
　　刹忽间，四周的镜像仿佛静止逆转，时光消逝。而走在石板的路上，遥遥望着过去的茶马古道，依稀有着肩背竹篓的旅人，神情闲适安逸，一旁是雪山化成的溪流，潺潺有声，纵横交错的网住了一座城，隔绝喧嚣。
　　亦隔绝了，过去与未来。
　　平添的空白时段，让人能够肆无忌惮的挥霍着感情，他是点炕木，她是踢踢兜，没有身份，没有背景，只有那丰沛似豪雨的感情。此薪彼火，此火彼薪，千万年里千万年中，大概也只有这一次的尽情燃烧吧，是缘分。注定的。而感情的灰烬，被暴风雪卷走后，他和她，不得不变为路人，自此天涯。
　　本就陌生，除了交付的身体，并未给对方留下一丝寻找的痕迹。今后的50年，只能是在记忆深处，相思相望，仍旧不相亲。丽江之恋，终究仅限于丽江的山山水水。
　　连绵不绝的山，川流不息的水，孕育着一米阳光。十天，那十天就是点炕木和踢踢兜的一米阳光，在风之女的山洞中被剪成的永恒。他们不是纳西族人，不会用死亡去证明对爱情的坚贞，住进游吉，等待黑夜降临圣地：云杉坪，便能真正的告别苦难。其实，他们都没将这爱情当真，哪怕分手时痛彻心扉，也都懂得各自的归途。相见之初，便未想过要厮守到老，行为在念头之后，按部就班的遵循着理智的航线。
　　一场游戏，开始、结束。
　　俗世内外的区别，在于清醒。看，那只徘徊鬼不是已经离开了四方街？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重来，依然是错过。但是重来，依然会遇到。为什么不呢，穿着ttdou.com，当然会有艳遇。
　　不得不承认，《丽江之恋》对于这服装品牌的推动是成功的，至少看过故事定然会对ttdou.com印象深刻，足矣。然而《丽江之恋》作为小说本身，究竟在说什么？爱情、艳遇、旅游、离殇……不知道。爱情，一个男人两个女人，左摇右摆，劈腿还理直气壮；艳遇，天雷勾动地火，只要想就能做，不分时间地点；旅游，草草的动用着地名，风俗民俗皆可抛；离殇，关于1314的约定，更像是自我安慰的臆想，成人的童话天堂……这故事，实在是不晓得在说什么。洋洋洒洒的十多万字，似乎很空。
　　不过对于玉龙雪山的那一段，还是很触目惊心的，恶劣的气候条件下，生死一线，居然还能令爱尽欢，连暴风雪的覆盖都仿佛是给点炕木、踢踢兜增加气氛。满天满地，一片白茫茫，骤然回到史前的荒凉，可是无所谓，因为他们手携着手，时光已停驻。这一刻，是传奇之所以为传奇的原因。
　　可惜，停在笔端，留在书里。
　　读完《丽江之恋》，点炕木与踢踢兜便开始模糊，那些情苗，也逐渐熄灭了，就算是艳遇这样的香辣字眼，也提不起兴趣。唯一记得起想了解的只是丽江，也只有丽江。
　　丽江的溪网……
　　丽江的饵块……
　　丽江的东巴纸……
　　丽江的苞谷酒……
　　丽江的净地客栈……
　　丽江的纳西烤肉……
　　丽江的樱花坞巷子……
　　丽江的彝族人村寨……
　　……
　　却不知，这些是不是变得如江南小镇一般，现代化的只为游客贪新鲜？乌镇不再是乌镇，周庄亦不再是周庄……即使面貌不改，本质也不同了，受到日新月异的科技大环境污染，就像侯孝贤拍摄了《悲情城市》的后遗症，自然人文全遭破坏，事物的两面，优劣的比重问题而已。那么再刻意兴建出的风土人情，与横店影视城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丽江，还是那个梦里桃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