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爱情已苍老》左浔

1、第 1 章

　　序章

　　我曾经无数次在悲伤的旋涡里呼喊她的名字，我曾经无数次在痛苦的轮回中紧紧抓住她的手，但是，她没有听见，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当我像个孩子一样开始号啕大哭时，天使降临在我的身边轻轻对我说：耶路撒冷的众女子阿，我指着羚羊或田野的母鹿，嘱咐你们，不要惊动，不要 叫醒我所亲爱的，等她自己情愿。

　　第一章

　　当我有了记忆开始，一双小小的温暖的手总是拉住我在幸福村里奔跑，那时，我的妹妹5岁，我7岁。

　　我叫颜宁，妹妹叫颜静。

　　我从来都不笑，但颜静却不同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一张可爱的笑脸，水汪汪的大眼睛有如幸福村里永远澄澈的蓝天，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明白了上天注定我们是不同的。

　　幸福村是我和颜静出生的地方，没有城市的繁华和绚丽，但是记忆里它是宁静而给过我温暖的，我们一起看着院子旁的那颗巨大的李子树渐渐的满眼新绿然后又渐渐枯黄直到覆盖层层白雪犹如我们一年又一年的成长。说不上它哪里美，但幸福村的孩子们每到过年的时候都会用五颜六色的纸条写上自己的心愿，之后爬上高高的李子树挂在那里，一挂就是一个童年那么冗长。

　　颜静不会爬树，我却三两下能爬到最高的地方看到幸福村所有孩子的心愿，于是颜静总是红着小脸在树底下抬头看着我，一脸的崇拜，那时她的笑容像阳光下盛开的水仙，有种我永远无法触及到的纯真。她就这样注视着坐在树干上的我。而我，只是一脸淡漠望着没有尽头的天空。

　　父亲不喜欢我，这在我7岁时就感受到了，第一次触碰的味道叫苦涩再到后来麻木的感觉吞噬了一切敏感的细胞。他总是抱着颜静亲她的小脸儿对着我说：“瞧我们家静静，总是一副笑脸儿多可爱。”我只是默默不语，转身走进院子看着挂满许愿纸的李子树，母亲明白父亲话中带刺却也从来不说什么。只是在旁边缝缝补补充当着一个贤惠的妻子和母亲。

　　那时候我对颜静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如果说这种情感叫做嫉妒，我也不会拒绝承认，毕竟我也只是一个需要爱的7岁女孩而已。

　　总是一脸灿烂笑容的颜静就这样被我弄哭了，这是她第一次哭。

　　一个温暖的午后，我不愿看到颜静和父母在一起和乐融融的样子，于是悄悄的走出了家门，在幸福村那可以看到日落的山坡上，捡来一根稻草含在嘴里躺在柔软的草坪上，一呆就是一个下午，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淡淡的看着飞鸟在天空绝迹的身影。这时，我听到后面一阵阵急促的奔跑声，我不去理会，我知道是颜静但是嫉妒心突然席卷而来让我固执的不想去看她，直到脚步声在我身后停止，颜静语气兴奋的喊道：“姐姐，姐姐！你看我给你拿来什么了？”我依旧装作没听见没有转身理她，于是她拼命的摇晃着我的肩膀依旧喊着：“姐姐，姐姐！”我一时愤怒，抬手打翻了她手里的东西，冲她吼道：“烦不烦！”一时之间，天地间变得安静沉沦，我终于了回头。只见小小的颜静大大的眼睛噙着滚烫的泪花，而脸上身上都是淤青的痕迹和泥水，她终于在一阵不停的抽泣后放声大哭转身跑走了。地上，几个还不成熟的李子，滚了滚又停下，沾满淤泥的李子露出青色的一角，我一下子认出了这是院子旁那颗李子树上的，又想起了满身伤痕的颜静，一下子一种莫名的辛酸涌上心头。

　　我站起来拼命的奔跑，一路上都没有看见颜静身影，一直奔跑到家里，狠狠推开大门，父亲母亲被我吓了一跳，转而，就是父亲的一声怒吼：“懂不懂规矩，这么莽撞！”我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急忙问母亲：“颜静呢？”母亲一脸茫然，说道：“她不是找你玩去了么，怎么就你一个人回家了？”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转身就冲出去。

　　已经日落了，月亮开始悄悄露出了脸庞，可是依旧不见颜静的身影。我疯狂的跑遍了整个幸福村，直到夜色沉沉，终于在一片竹林里听到了微弱的嘤嘤抽泣的声音。我悄悄走过去，看见一个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肩膀微微的浮动。我说：“妹妹，是姐不好，跟姐回家吧。”她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脏兮兮的小脸认真的盯着我问道：“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颜静？”我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她见我不语又要哭了出来，我拉起她温暖的小手，摊开掌心，将一颗微微泛着青光的李子放在上面，点了下她的鼻子说：“傻妹妹，绿色的李子不熟，不能吃的。”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脸上像开了粉色的桃花：“我以为姐姐不喜欢我呢。原来是不喜欢没熟的李子啊。”我心里一暖抱起她走向了回家的路。月光洒落一地，旁边是两个女孩相依相偎的影子。颜静在我的怀中安静的睡去，仔细的看她的睡脸，睫毛似天鹅绒般长长地微卷着，挺翘的鼻子，小巧红润的双唇，白净的皮肤，我暗笑一声，原来颜静是个美人坯子，我们又是如此的不同。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院子里的那条大黄狗激动的狂叫了两声，它总是围着颜静转却从来不欺负她，而看见我的时候总是一下将我扑到在地，又轻轻拥牙齿磨我的鼻尖，每次我都不满的推开它喊它坏蛋，从此以后我们家的那条大黄狗有了名字，叫小坏。父母听见狗叫声连忙出来了，我知道他们担心的不是我，只是我怀里的颜静。我面无表情的走进屋，走到灯光照射下的光晕中，他们终于发现了颜静混身的伤痕，母亲在一旁脸色立刻变得焦虑刚想责备我，这时听见父亲一声怒吼：“你怎么回事？！把你妹妹弄成这样！你！......”颜静被吵醒了我把她放下来，依旧沉默着，也许是赌气也许我天生不爱言语就这么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们。父亲见我不言不语，面无表情，突然怒火攻心，抬手挥起巴掌，狠狠甩向我的脸，一声巨响过后，我的脸没有任何知觉，和心一样麻木了么？随后紧听花盆碎裂的声音响起，睁开眼，却看见颜静倒在地上，脸深深地埋在碎裂的花盆之中，渐渐地渗出了血液，一点点蔓延......原来她替我挡了那一巴掌，身子没站稳正好碰倒了旁边的花盆。我瞬间僵住了身体，只觉得那个充满血液的画面逐渐褪色，到最后仿佛眼前一片空白。我听见母亲惊呼了一声冲了过去，撞到了我，父亲狠狠瞪了我一眼也立马跑了过去看颜静的情况。我呆呆的坐在地上，脑海全是颜静倒在血泊中的景象，突然，我发了疯一般冲过去推开了他们，大声喊道：“让开！”慌乱中，我抱起了她掉头冲出了家门。

　　不知跑了多久，我找到一家最近的医院冲进去就是一阵狂吼：“赶紧出来个人救我妹妹！快啊！”几个护士闻声赶过来，像看疯子一样不屑的瞟了我一眼，之后就将颜静送进了急诊室。我跌坐在长椅上，抬头看见前面的镜子中自己的样子，也难过父母不喜欢我，同样都是女孩，我一头凌乱的短发，从来不懂如何打理，总是随意的穿一件衬衣，一条破旧的裤子，有时甚至喜欢光着脚在乡间的田野里跟着小坏那只大黄狗一起奔跑，回来的时候总是一身泥巴被好多村里的孩子当成野小子。颜静却不同，干净乌黑的长发齐到肩膀，一条米色的连衣裙，红色的小皮鞋活活的像一个住在城堡里的公主，我一直觉得她不像幸福村里的孩子，她像城市里的女孩。我摸了摸自己粗糙的脸，突然产生了幻觉，镜子里的脸多了一道疤，然后我的脸渐渐的变成了颜静的脸，她的脸从此不在挂着甜美的微笑，我看见那道疤上面有着浅浅的泪痕，她哭着对我说：“姐姐，你毁了我的容貌，我讨厌你！”我顿时惊恐万分，脑海里不停回响着那句“我讨厌你”。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从幻觉中拉了出来说道：“你是病人家属么？小女孩没什么大碍，只是额头上以后可能会落下一个疤痕......”没听完下面的话，就见父亲和母亲一路追了过来，在门口喘着粗气，正好听到这句“落下一个疤痕”父亲红着眼，两步走了过来，扬手就是一个巴掌，不偏不倚，我倒在长椅上，脸滚烫滚烫，但依旧无言以对，没有哭也没有任何表情。眼前的世界，恍惚游离着，空气被抽走了，有什么东西悄然离去，又有一些东西黯然伤神的来临阻止了我努力的呼吸。

　　几个月后，颜静将头发留出了齐眉碎挡住了右额上的伤疤。我说：“静静，你恨我么？”颜静目光纯真的看向我：“为什么要恨姐姐？”我不再言语，用梳子静静地一下下的疏好她的头发，乌黑亮丽，仿佛倾泻下来的星光般的流苏。她依旧如此美好。

　　现在的她也许不懂得美丽的含义，也许等到有一天她长大成人了，变成了一个韵味十足的女人时，才发现这道疤也许切断了她的所有光彩，而这完美中的瑕疵因我而留，等到那时她会不会还会一脸天真的模样看向我对我说：“为什么要恨姐姐？”

　　从此以后，父母和我想的一样更加的冷落我，因为一点小事而责骂我，对颜静比以前更加关怀心疼，真是应了那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而颜静一如既往的懂事听话，有什么好玩的都留给我，什么好吃的都先给我，那时候她的手掌总是温暖的亦如她的笑容。我总在想，我所缺失的幸福，也许早已拥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