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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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语班的女孩们沉默片刻，然后不约而同双手捂嘴，参照日本偶像剧里女主人公的表情做出个完美的惊讶姿态。
晓曦看着那一张张漂亮的脸，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啦，死啦，死啦死啦地！
十八岁那年，梁晓曦的生命完整了，岂知完整，简直超额，她很圆满地体会到了被当众“捉奸捉双”的感觉。
“梁晓曦......”日语一个女孩叫出她的名字，随后就顺溜了，“梁晓曦怎么会在这儿？天哪，难道说，你和范明......”女孩的表情更加难以置信了，“范明，你不是应该和韩琳......”
“对啊，范明......”
“就是啊！”
“ 范明さん，どうしたの？！”有个性格泼辣的女孩不太客气了。
现在所有的目光像强光电筒般集中到范明身上，范明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发青，“我...我...我......”他的结巴居然又犯了。
据徐伟老师又一项无聊指数颇高的统计，1996年度，外语系的女生平均有2.786个备胎；一般女生是两个备胎，然后呢，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其中一个扶正上路，另一个就节哀顺变退出历史舞台轮到一句“感谢你出现在我的青春里”。而被男生称为“小酒井法子”的日语班副班长韩琳属于那些把此项指数拉高的女生之一，当时，韩琳有四个公开的备胎，两个本系的，两个外系的。
大家心目中，众备胎中的一号备胎，是范明，因为首先，“近水楼台先得月”，其次，范明人缘好，大家喜欢看他抱得美人归。所以很长时间里，在同学们心目中，范明和韩琳，只是时间问题---主要在于韩琳想享受多久同时拥有四个备胎的感觉。
范明在饭堂里看到外语系的女生都会热情招呼，比如“苏敏，吃饭哪，来，□□这儿吧”，但见了韩琳，那就是“韩琳ちゃん，饭盆给我吧，我替你买，你到那边找个位子等我”。他靠这个巧妙的细分有理有利有节地提升了自己在女生中的人气，又牢牢奠定了自己的韩琳一号备胎地位。
用车来比喻，韩琳就是法拉利。当一辆法拉利看到自己的一号备胎华丽丽地居然装在一辆桑塔纳上招摇过市，是什么心情呢？
韩琳沉默良久，终于微微一笑，很淡定而清晰地说，“我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告诉你们，现在既然这样，就说了吧。其实，我有男朋友了，就是前两天定下来的。”
“谁？”女孩子们异口同声地问。
“陈晓明。”
时间可以证明，叫“晓明”的，无论姓什么，都是牛人。
在Q大1996级的学生中，陈晓明是一个完全不需要介绍的人。物理系学生会副主席，物理系学生会足球队主力，物理系的高材生，风云人物，当然，还有–标准国字脸的大帅哥！
陈晓明不是那四个备胎之一，却在上周日外语系和物理系的舞会上不由分说地俘获了韩琳的心。
如果说陈晓明是一棵一线的校草，那么范明充其量就是一棵三线的班草而已。
相信“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人都忘记了一点，人家美国人正儿八经登月的时候，靠的是飞船，不是什么“楼台”。好吧？
伴着韩琳的公开声明，范明的心，成了二战后的广岛。
那天中午，就在外语系男生宿舍里范明开始为和梁晓曦那个要命的约会精心打扮的时候，政法学院男生宿舍里，老大推开门走进来，林少峰坐在自己床上正拿着一面镜子照脸，立刻放下镜子问，“大哥你怎么才回来呀？！”
“怎么了，想我？”
“办好了吗？”
“好了，好了，办得妥—妥--的，你就放心吧！”老大往自己床上一坐，一脚把一只耐克鞋踢到门边去，一股脚臭味随之弥漫开来。
“那你不早点回来跟我说一声！”林少峰显得有些着急。
“四哥打十点半就开始每五分钟盯着门看一次了。”小六简要地补充。
“能怨我吗？我早上第一次去，他们秘书说主任在开会，有什么交给她就行，我说那我还是等会再来吧，好，我去图书馆待了两小时再去，说主任还在开会，等到快中午，好容易人家开完会了，我盯着他们秘书进了主任办公室，出来，跟我说，送到了，才走的，”老大颇有些不乐意，“我容易吗我？你在这儿坐着说话不腰疼！唉老四，”他打量一下林少峰的脸，又乐了，“照镜子呢？照个啥呀，怎么照也就猪头一个，你右边这脸，仔细看，还真有点...毕加索呢，”他嘿嘿一下，“好啊，男人就得有点伤！平时你小白脸一个，跟你走一块，路上小姑娘尽瞅你，看累了瞄我两下算是歇歇眼歇好了再接着瞅你，现在好，你也就跟我半斤八两，这么说我还真挺感谢李科那王八蛋，几拳把我们俩给打平等了！”
“大哥，”小六负责地插嘴，“我提醒你啊，看问题，要用历史的，发展的，现实的眼光去看，不能用静止的，局限的，形而上的眼光去看。四哥这样，是暂时性的，过两天就帅回去，走在路上女生还是接着盯着他瞅，大哥你这样，很不幸，是永久性的，过去没帅过，现在不帅，以后，也不会帅，女生以前没瞅过你，现在不会瞅你，以后也不会瞅你......”小六的嘴新近开光，当然有机会就使，“所以，大哥你呢不能过于乐观，要有心理准备，否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这么说，是为你好......”
老大瞪眼，“小王八蛋咋这么会败兴呢？再嚷嚷你自个儿上厕所去，不给你当保镖了，大男人要我们站旁边看着尿尿，臊不臊！”
小六上回舌战群儒告了大捷，回来却落下个心理阴影，课间上厕所非得老大老二保镖，一左一右峨然矗立在小便池边，他才敢尿，少了一个都尿不出来，曰“缺乏足够的安全感”。小六心里清楚，以自己的战斗力，碰到李科或张金茂其中的任何一个报复，小弟弟被打歪都有可能。
这个威胁够重，小六立刻噤声。
“大哥，谢谢你了！”林少峰放下心来，说。
“不谢！”老大往床上一倒，“唉，老四啊，我说，你那媳妇，人长得不差吧，脾气咋那么丑呢？前天我给她送东西，见我就瞪眼，从头到尾，一个笑脸没给！”
“她...就是那样，所以我才要整她，”林少峰说，“她连我都从没给过笑脸，给你不就怪了？”
“嗯，要整，”老大肯定地点头，“从严，从重，从快！”
“大哥，我忘了问你，那天你怎么跟她说我以后几个星期不去找她了？”
“哦，我说你烦她！”
“啊？你说我烦她？”林少峰用胳膊撑着坐起来，“我不是让你说我忙，没心思去找她吗？”
“我开始是那么说来着，后来她问你没事吧，我一着急，就说你烦她了。”
“那你也不能说我烦她呀！”
“我不是怕露馅吗？唉，老四，你不是要整她吗？说句烦她，不是挺好的吗？”
“大哥你这就不懂了，”林少峰皱起眉头，“说我没心思去找她，比较含糊，可以综合各种客观的和主观的因素，对吧？包括我可以控制和无法控制的因素，对吧？那就留下很多猜想的空间，让她感到迷茫，困惑，而不知道......我的用意究竟何在，这就是一种整她的方式。你说我烦她，那就是完全的主观因素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就达不到那么一种...整她的效果。明白吗？”
老大看看小六，小六看看老大，直到两人眼中都写着两个字，赤那。
“小六！”老大吼起来，“我说，你四哥的上海话今天学了吗？”
“没呢。”
“好，现在学！我问你，你们上海话里，‘冤大头’咋说？”
“是...‘冲头’！”
“好，‘冲头’，好好教你四哥，一定让他学会了！”
那天下午，方越洋准时来到外语系办公室。一反领导迟到的惯例，孙主任，徐伟老师，政法学院的马院长和他们的辅导员，已经都到了。
唯一还没到的，是林少峰。
方越洋走进办公室，站定，对已经坐在两边沙发上的领导们点了点头，说“老师们好”，孙教授温和地看看她，示意她坐下。
政法学院的马院长是个，外表清朗，表情温和而眼光锐利的中年男人。随着墙上的钟“当当”响起，马院长抢先开口，“今天...这个...有个突发事件，我们系的林少峰同学，由于临时有事，主要是...身体不太好...无法来参加这个会议......在这里我代表林少峰同学向外语系的领导们表达真诚的歉意。不过，我和林少峰同学沟通了一下，一致认为，这个会议，主旨在于那个...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在于...帮助外语系的这位同学...认识自己的...不足吧......”
孙主任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一面伸手打开自己的文件夹。
“所以，这个会，林少峰同学本人是否在场，关系并不大，相反，林少峰同学...表达了极其宽容的态度，认为不需要当面接受方越洋同学的致歉，方越洋同学，”马院长转向洋洋，语气更温和一点，“我希望你能够体会到林少峰同学的这种宽容，以此为基础，反思自己的行为，以后不再......”
“马院长，”孙教授打断他，“会议的日程上周就定了下来，你们院临时有改动，是否该...事先和我们沟通一下？”
“这个...”马院长迟疑一下，“并不是我们刻意改动，而是林少峰同学他的确临时...有事...”
“马院长您刚才说林少峰同学身体不好，现在又说有事，”孙教授的话带点讽刺，“能够请马院长说具体一点，那么，他到底是有事，还是...身体不好？”
老马更迟疑了，在Q大管理层这个弱肉强食的环境中，无论多么中干，也得装得外强；而无论多么外强，他到底是个老实人。
“主要是，身体不太好。”老马终于说。早上看见林少峰被打成那个样子，他着实吓了一跳。
“很遗憾，”孙教授温文尔雅地微笑，点点头，却并没有放过的意思，“可否请问，林少峰同学，是什么病？”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老马硬邦邦地回答。打架这种事，当然不能跟老孙说。
孙主任又微笑着点点头，不再追问，“那...我们开始吧，”一边说，他一边伸手去自己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纸，“不得不说，我对贵院林少峰同学的礼貌和周到十分佩服，他身体不好，却还专程写了一封信，请同学今天上午转交给我。马院长，不介意我把他的信在这里读一下吧？”他目光灼灼地望着马院长。
马院长难以掩饰的惊讶表情让孙教授明白，他对这封信毫无所知。
“读吧。”马院长终于说。
“......于是我和方越洋同学争执起来，争执过程中，我一怒之下，用一把瑞士军刀划破了她的自行车车胎，她很生气，想离开，我从背后想拉住她，方越洋同学应该是出于害怕和自卫的需要，把我打倒在地......”
“在这个事件中，虽然受伤的是我，但事情的起因完全是我在酒后对方越洋同学的挑诩和侮辱性语言，作为一个生长在新时代，接受高等教育，尤其是法律专业的学生，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的愧疚，我辜负了国家的栽培，辜负了学校的教育，辜负了各级校领导的信任，辜负了我们院马院长章书记的厚爱，辜负了父母的殷切期望，也辜负了我对自己一贯的要求和约束......”
方越洋几乎可以想像到林少峰写这些“辜负”时阴阳怪气的表情，一时觉得有些好笑，还没笑，心却被另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攥住了，想起那天晚上，在路灯光下，他要她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推的认真表情。
他到底还是那么做了。
会议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徐伟老师和政法学院的辅导员面面相觑。
“为此，我郑重请求外语系领导，取消对方越洋同学的一切处分计划，同时请求政法学院领导对我的行为给予教育指导和有关行政处分。此致敬礼，林少峰”
“林—少--峰。”等办公室里只剩下孙教授和方越洋两个人的时候，孙教授神态放松了不少，背靠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那张信纸，微笑地看着，“这封信，你看看？”
“不用了吧，您刚才已经念得很清楚了。”方越洋看看那张信纸，犹豫一下，说。
“你看看他的签名。”孙教授饶有兴致地把信纸递过来，“有什么感想？”
洋洋看了看信尾的签名，那几个字有力而漂亮。
“没什么感想。”她有些困惑。
孙教授依然温和地微笑着，慢条斯理地说，“有人说，看一个人的签名可以观察他的性格。这个男孩儿...挺有意思的，自己请病假不来，却偏偏给我写这么一封信，等于当众打了他们院长一个耳光，不知道他们院里打算怎么收场......”他慢慢地摇摇头，“看他的签名，‘林’字写得非常标准，端正平稳，‘少’字上半部分也很不错，到了下面那一撇，却有些超出了比例，‘峰’字也一样，开笔很好，收尾的时候却不够平稳。到底年轻啊，做事果敢有余，底蕴不够而容易冲动。恐怕...和家庭教养也有关系吧。总的来说，我对他...印象不太好，做事...太不留余地了。”
“孙教授想说什么？”洋洋冷冷地问。
“只是随便说说我的感想。”孙教授看着洋洋，“你有同感吗？”
“对不起，我没有孙教授的涵养，可以凭三个字把一个人看死，还能在有人帮了你的忙之后转身立刻说他的坏话。”洋洋说。
“我说过只是随便谈谈感想，不是故意说谁坏话。”孙教授很有风度地回答，“这么说你对他...印象不坏？”
“我对他印象不好，”洋洋对这种谈话有些厌恶，有意打住，“但他毕竟帮了我的忙，某种程度上说，也帮了您的忙，”看看孙教授，带点讽刺地补上一句，“对吗？”
孙教授看出洋洋的不悦，点点头，“Fair enough。”
“可以...请求您一件事吗？”洋洋迟疑一下，问。
“请讲。”
“刚才您说，希望政法学院慎重调查处理此事，
给个下文，我想请求您，以后...不要去追问，如果他们想不了了之，就不了了之...可以吗？”
孙教授又微笑了，低头沉吟一会儿，看看洋洋，
“其实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那么说，无非是想吓吓马院长和...林院长。”
“谢谢您。”洋洋低下头，“那我走了。”
“你等一下，我有个条件。”孙教授说。
洋洋看着他。
“系里过不久想在96级排一出英文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昨天鲁教授向我提议你演朱丽叶，你...愿意吗？”孙教授加上一句，“以鲁教授的个性，很少那么推荐一个人。”
“我......恐怕不合适吧。”洋洋很犹豫。她素来不喜欢社团活动。
“没试，怎么知道？”孙教授说，“你不是想出国吗？如果在系里默默无闻，万一有了机会，我怎么为你争取呢？再说，我刚才答应了你一件事，你是不是也该答应我一件事呢？”
洋洋想了一会儿，轻轻地点点头。
洋洋离开后，孙教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沉思一会儿，拿起电话，“喂，文涛吗，我是孙老师。最近好吗？...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周末有空吗？有空，来我家吃个饭吧......”
“小王八蛋！”一只大手用力拍在办公桌上，“好啊，他要处分，那就成全他，求仁得仁，给他双倍，警告，严重警告，不，留校察看！”林院长边说边喘，伸手去解脖子上中山装的纽扣，“小王八蛋，造反了，是吧，我打死他！”
“脸红脖子粗”这个俗语在林院长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林院长每每脸一红，脖子必粗，然后就要去解中山装领口的纽扣。偏偏他这件衣服的纽扣特别紧，一时半会儿还解不开，着急得林院长脸更加红了。
“小王八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别的没学会，还学会跟人打架了，我......”
“唉，林大傻，我说，都这个岁数了，你这个人怎么还这么容易...激动呢？来来来，”马院长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来帮他解纽扣，“好在刚才在外语系办公室里搞得里外不是人的是我，不是你，否则只怕你能把桌子给掀了。你没看见孙闻天当时的表情......少峰也真是，那封信写给我不行吗？偏偏写给孙闻天，明摆着要我下不了台嘛......不多说什么了，那是你的逆子，”他慢条斯理地接着说林院长最不爱听的话，“唉，大傻，我一直想问你，你干嘛老穿这个中山装呢？偶尔试试西装不行吗？不爱穿正式的，你可以穿休闲西装啊...改革开放都多少年了...我看，孙闻天穿衣服的品味就不错嘛，你看他，正装，休闲装都穿得很潇洒，每次碰到他，我一个男人都觉得特顺眼...”林院长狠狠瞪他一眼，马院长微微一笑，接着说，“没猜错的话，老孙的衣服，多半是他太太给搭配的吧，也是嘛，陈美虹打年轻的时候就特别讲究，都说，男人的品味其实就是太太的品味，一点不假......”林院长和马院长的友谊是Q大领导层里极少与拉帮结派毫无关系的，真正可谓相识于微时，两人都来自草根家庭，学生时代囊中羞涩，合买过一双运动鞋，留校后第一件像样的西装也是合买的，唯一不同的是，林院长是标准理科生，而老马当年算是个文青男。那时林大峰的绰号是“林大傻”，虽然随着时间推移，林院长和马院长之间的交谈在人前也难以避免地掉入“这个...那个...哈”的模式，两人独处的时候，从前的称谓还是会偶尔冒出来。
“你有完没完了？”林院长忍不住了。
老马嘿嘿一笑，“不高兴了？”
“你看我不顺眼，明天就找孙闻天称兄道弟去好了！”林院长赌气了。
老马叹口气，“大傻，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这样的人吧，竟然能搞高等教育这么多年，还评上教授，当什么院长，这就是充分反映了我们中国教育制度的弊端。”
林院长瞪着他，“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动不动就‘打死你’，‘打死你个小王八蛋’，把亲生儿子给打得鼻青脸肿的，有什么资格为人师表？”老马摇摇头，“你自己说说，少峰上中学时，多少次你把他打得跑到我家里来？我告诉你，高二那回你把少峰打得鼻血直流止都止不住，我老婆生气了，说索性我们来收养他吧！”
“他不该打吗？”林院长想起今天的事，怒气又升起来，“你看他干的什么事？你不是说了吗，逆子！就是逆子！那一次我打他是为什么啊？他硬说不想上大学了要去少林寺当和尚，你说不该打啊？”
“看看你，看看你......”老马十分无奈，“老林，我奉劝你以后少想着打他，你要明白，少峰八岁开始打网球，高二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是省队少年组的水平了，你以为他要是还手，会打不过你吗？他那是不还手，让着你，你还好意思！你记得吗，那天晚上我把少峰送回你家，乖乖地向你赔礼道歉，你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你怎么做到的？”
“我就跟他说，少峰啊，中国的重点大学，你知道的，起码有二三十所吧？可你知道中国有多少寺庙吗？我估计也就少林寺，寒山寺那么几所吧？但你知道中国有多少和尚吗？这也就是说，少林寺在和尚界，那其实比北大还吃香，你以为是想去就能去的吗？还有你知道吗，现在的和尚可是响当当的编制，金饭碗，当和尚，都得大学毕业！你的心情呢，我理解，不就想离你爸远一点吗？没问题啊，马叔叔跟你说，我们先把大学给上了，我呢，有个学生在河南佛教协会，到时候你真想去，好，咱们要去就去少林寺，没问题，我让他帮忙安排，否则，万一你去了一家野鸡的寺庙，再碰到个差劲的方丈，天天不让你吃肉，光是豆腐青菜还得扫地擦窗，还老叫你冲着那些十个手指上戴十一个金戒指的土大款叫施主要施舍，你...能持吗？”
老马说完，瞪了林院长一眼，“我是这么把他给弄回你家的！”
林院长听得一愣一愣，“你...真有个学生在河南佛教协会？”
老马笑了，“我连河南有没有个佛教协会都不知道。但我不那么说，他能回去吗？大傻啊，这孩子，跟女人一样，要哄的，得夸着点，怎么能动不动就打呢？不过你这个人吧，反正既不会哄女人也不会哄孩子，说也白说！”
“你不怕他真去当和尚？”
“你这么认真干嘛？上了大学，就到了该找女朋友的年纪，有了女朋友，那还当什么屁和尚？就算他自己想，人家小姑娘能答应吗？”老马说，“这就叫做，疏通引导，亏你还是当领导的！”
老马有些感慨，老林是个事业控，娶个老婆也是事业控，结婚后他老婆坚持第一年就生孩子，说是她导师建议的，生完了孩子可以专心忙学术，于是少峰五岁之前基本就在中国地图上一南一北的姥姥家和奶奶家轮流蹲点，小小年纪就是京广线的常客，五岁半，快上学了，老马和他老婆正心切要孩子，听到一种说法，家里养个孩子可以帮助怀孕，正赶上老林要去德国进修，他老婆在外地工作，便主动提出把少峰养在自己家。这一养，断断续续便是七年，老马和他老婆始终没怀上，便和少峰越来越亲。
林少峰回到自己家后，正赶上青春期开始，那个时段的男孩是父母的天敌，于是老马隔三差五听到隔壁老林家打儿子的声音，老马老婆每次都眼泪汪汪，“早知道不给他们养了！不是自己养大的不知道心疼！”
这么一感慨，老马内心那根文青男的筋被挑了起来，“老林，我有时候想，这个...随便想想啊，说错了你别见怪...我有时候想啊，如果你当初娶的是陈美虹，同她生个儿子，会不会...多疼爱他一点？”
林院长没想到老马会这么问，半天没说话，终于，闷闷地回了一句，“胡说，我怎么可能去娶陈美虹？她和我完全就是两种类型，小孩似的，当初我常去她家...主要还是跟老陈书记谈得来！哦，我...走了。”
老马看看老林的脸色，立刻转换话题，“走什么？正事还没说呢。”
“说什么？”林院长问。
“通过这回事，”老马坐到沙发上，慢悠悠喝一口自己的高山乌龙，“我对孙闻天这个人哪，有了新的感性认识。有人说，人的衣品显示人品，在我看来，此言差也，老孙的衣品一流，可人品，实在太差了，”他摇摇头，“这次和外语系的一系列事件，看似巧合，我觉得绝非偶然。你想，外语系那个小女孩，竟然能打了少峰到头来还让他帮她担了所有责任，除非她格外有心计，就是背后有人指使！”老马叹口气，“我不犯人，人却犯我。老林，你说，孙闻天要针对你我，也就罢了，我们充其量在自己院系多推外语教学，抢了他一点风头，而他竟然把矛头对准你儿子，其心，何其险恶！”
“少峰做事，你不能光看结果就想处罚他，而是要看原因，看动机。这件事情，在外语系里，刚知道的时候，我是对少峰很生气的，但是后来仔细想想，他这样做，目的，并不是为了让我下不了台，而是为了只有这样做，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那个女孩，或许他觉得她无辜，可怜，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在那个过程中，无法兼顾我的面子，人生中很多时候就是难以面面俱到，而且他这么做冒险的主要是他自己而不是我，从他的角度或许自我感觉还很好，觉得行侠仗义。想明白这一点，我就不那么生气了。你说对吧？”
“在你眼里，少峰或许非常混蛋，但在我眼里，这是他的一大优点，做事当机立断，不拖泥带水，目标明确，敢作敢当。关键是，不能让人随便利用他的善良。少峰这个孩子，据我观察，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很细，能为人想，当然得他愿意为你想。昨天他还专门和我说，和他打架的李科是章书记的关系，跟我道歉，要我小心，他要是不提醒我自己还真没想起来呢...”
“外语系那个女孩子，所作所为我很不欣赏，但得承认，长得的确招人疼，是年轻男孩子喜欢的类型，倒转二十多年去，搞不好你我也...老林啊，我知道你这一两年一直对少峰找女朋友的事很上心，问题是，你要用他二十岁男孩的眼光去看，而不是用我们这奔五十老头的眼光去看，老想着什么性情啊脾气啊家庭啊，那毕竟首先是为他找女朋友，不是为你挑儿媳妇，对吧？要他能看得上眼才能进一步去发掘人家的内在优点，是吧？据我看，少峰和这个女孩应该还没有多少实质上的进展，这就是不幸中之大幸了，我们一定要吸取教训，防微杜渐，少峰的女朋友，一定要善良，要单纯，那是首要条件，唉，现在女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单纯了......”
“学校里领导班子调整，估计快了，孙闻天在这个时候，这样的举动...耐人寻味啊......”
老马刚毕业时干过一段时间政工，嘴皮子功夫厉害，只见他嘴唇一张一合得吧得得吧得得吧得，林院长却多少有些心猿意马了。
老马那句无厘头的问话 “如果你当初娶的是陈美虹，同她生个儿子，会不会...多疼爱他一点？”冷不丁戳中了他的心。
从政法学院老马办公室出来，林院长没有直接回管院，而是沿着为民湖边白色的栏杆往湖心亭那边走。
冬天了，空气清洌。湖心亭那边，隐隐约约可见几栋红色屋顶的精致白色小楼，中间那一栋左边的一家，现在住着Q大陈峻川陈副校长一家，陈峻川是孙闻天太太陈美虹的二哥，而二十多年前，陈家就已经住在那里了，那个时候，陈家兄妹的父亲老陈书记还在世，是学校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而林大峰就常站在这儿，默默地，卑微地，快乐地望着那栋楼。那个时候，大四的数学系林大峰同学连自己的运动鞋都没有，只有和马国梁同学合买而拥有百分之五十股份的那一双。
林大峰认识老陈书记纯属偶然，有段时间，老陈书记兼数学系的总支书记，和学生们很谈得来，特别喜欢围棋，林大峰刚巧围棋下得好，就常去陈书记家和他下棋。
下过几次棋后，他才见到陈书记那个颇为有名的漂亮女儿陈美虹。当时美虹才上高中，已经有不少仰慕者了。林大傻的绰号其实有一个变体叫“傻大林”，就是陈美虹给他起的。他和陈书记下棋赢了，陈美虹就请他吃巧克力，对自己的父亲做鬼脸，孩子气地说“爸，终于有人能赢你了，看你还不可一世！”
回首看去，那段日子里，弥漫着巧克力的甜甜清香。他曾经偷偷做过白日梦，将来要能娶陈美虹当老婆，一定不让她干一点活，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一辈子拿她当小孩子那么宠着。这对于光棍系出身的林大峰，已是最大尺度的浪漫了。
于是他不可避免地干了一些傻事，比如写了平生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给女孩的信，里面有一首诗，经过马国梁的润笔，硬把“火柴”改成“电筒”，看着像是歌颂友谊，但男女之间哪来什么真正的友谊？
他忘不了陈美虹把信还给他时的表情和她说的话，“傻大林，你是个好人，不过...实话跟你说吧，我爸最近身体很不好，已经开始考虑退居二线了，我觉得你在我们家多花时间，意义不大。我这么说，是为你好。”
她或许已经习惯各路青年俊彦上门表达好感想把她家作为往上爬的一块基石，却不知道，他其实从来没那么想过，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不配。
他心里清楚，她那么说，不是因为为他好，而是因为她根本不在乎他，不愿欠他的情。
他回到宿舍，默默地撕碎了一本英文原版的“草叶集”，那是专门到另一个城市的书店才买到的，她偶尔说想买而买不到，为此他坐了很久火车，回来时校门已经关了，又下着雨，他就在雨中等了整整一夜，书始终紧紧抱在怀里，一点没湿。而这件事，马国梁都始终不知道。
后来他就再没进过那栋小楼一步，直到毕业。后来才听说，留校时竞争很激烈，自己能成功留校，亏得陈书记帮他说话。
陈美虹是在外地上的大学，不久就听说有男朋友了，然后吹了，然后又有了男朋友，然后又吹了，几次往复，毕业后到底还是走家里的关系回到Q大外语系当助教。
林大峰在数学系混了几年，那里水深，关系复杂，处处受压制，因此，一听说学校要成立一个新的管理系就立刻报了名。
管理系刚成立的时候非常艰难，第一年，老师比学生多，拍毕业照的时候倒过来老师们请几个毕业生“来，你们是主角，坐中间”。后来就渐渐风生水起，尤其和本市一系列龙头企业和政府机关建立合作关系为他们的中高层提供培训同时为自己的毕业生拉来大量优秀就业机会，等到管理系变成管理学院，林大峰当上全校最年轻的院长时，已经成为学校最为炙手可热的专业之一。等到1996年，管理学院已经有了自己的硕士点，林院长办公室墙上的世界地图已经满满地插上了小红旗，骄傲地标识着他历届桃李们的芳踪。
马国梁曾经意味深长地抄过一首闻一多的诗送给林大峰，“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像春风里的一场梦，像梦里的一声钟”。他看了笑笑，“忘掉谁啊？”
“她。”
“她是谁？”他一脸茫然地问。
他谈论陈美虹的口气逐渐越来越坦然，尤其在结了婚，而陈美虹去英国进修之后，甚至能笑着和人说“当初谁都想当陈书记的女婿，多好啊，当上就起码等于读了个博士外加在一级期刊上发十篇文章，我能不想吗，不过，可惜，有贼心没贼胆啊。”
这样，他说服了老马，也说服了自己。
陈美虹从英国回来，老陈书记病危。他去医院看望他，想对他好好说一声谢谢。可惜老头已经神智不清了，好的时候挺好，糊涂起来颠三倒四经分不清年代。
见到林大峰那天下午，老陈书记特别高兴，小孩似地一把拉住他的手，“总算来了，总算来了！干嘛呢，在学校里见了我就绕路走，我招你惹你了？”
他支支吾吾地对老陈书记当初留校时的美言表示谢意，陈书记一挥手，“谢什么？你以为我是为你啊？我是为了我们家美虹！”
“那么多人到我家来，跟我下围棋套近乎，心里想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不管水平多高的，都是想方设法让我赢，让我高兴，就你，该赢赢，该输输，从来都一点不让我，输了还帮我分析为什么输，我就喜欢你这点，敦厚，可靠，美虹要找的是丈夫，不是个跟班！那丫头她妈走得早，被我和她两个哥哥宠坏了，一天到晚就会挑衣服，不懂得看男人，肯定惹你生气了，是吧？是得生气！我都气得不行，这回本来指望她去英国好好念点书，想不到......那个男的竟然还是已婚的！说什么打算跟老婆离婚了跟美虹结婚，这...什么玩意儿呀？”老陈书记说着说着气喘起来，“你说我老陈家什么时候干过这丢人现眼的事？”
那件事林大峰当时已有耳闻，看老爷子激动了，试图安慰，“您别着急啊，这个......我看，那男的打算跟老婆离婚娶美虹，也算是...真爱吧...”
“真爱个屁！”不料老爷子更加着急了，“照你这么说，陈世美那就是真爱，包公铡他那叫铡错了？！”他狠狠一瞪眼，“我告诉美虹，想嫁那个什么孙什么，除非我闭了这个眼，否则休想！”一转眼脸上又泛起种孩子气的调皮，“大峰啊，我呢...”他把手在林大峰的手上按了几下，“其实心里早就看上你了，那时没说，是觉得美虹还太小...不过呢，这回，我跟你交个底，”老书记放低声音，“我呀，把峻海，就她大哥...专门从河南叫回来了，过几天就到，那可是我的...秘密武器，峻海不像峻川，见天夸夸其谈招人烦，他能说到点子上，我已经在电话里给他布置了任务，一定要说服美虹，坚决和那姓孙的分手，认认真真地，考虑你！”老书记笑眯眯地指指林大峰，“别告诉我你不愿意哦？我跟你说，别看我老头，我心里明镜似的，那么多人喜欢美虹，其实喜欢的不仅是美虹，还有美虹她爹我和她大哥二哥，就你大峰心里，没有杂念，喜欢的就是她，哪怕我老陈家穷得要饭，你也会喜欢她，干净，我喜欢这样！大峰啊，这次留校，我呢，替你费了点心，不过我理直气壮，你成绩那么好，不留你留谁啊？数学系呢，是有点...那个，不过到底，专业水平，成果还是最重要的，我相信你，好好干.....”
林大峰愣愣地看着陈书记，他明白，陈书记这是糊涂了，他已经完全忘记林大峰早已结婚，儿子都满地跑，而且调离数学系去了管理系了。
于是他平静地安慰陈书记，说了很多声“谢谢”，走出病房，他的心情依然很平静，直到在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准备洗手的时候，才突然排山倒海似地一阵委屈，仿佛被错怪了的孩子，
对着镜子，捂着脸，无声地流下泪来，止也止不住。
到底，除了他自己，还有那个管孙女叫姐姐的老头心里明白，他是那么地爱过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
老陈书记当天晚上就去世了。两天后，陈家大哥陈峻海一踏下火车，肿着双眼，脸色苍白的小妹就直截了当地递给他一张医院的检查单，“大哥，既然爸已经不在了，长兄如父，那我就直说了，这是上星期出来的检查结果，我没敢跟爸说，这个孩子，我无论如何都打算生下来，今后二十年，你是愿意看到我家庭幸福生活美满，还是愿意看到我一个人带着个没有名分的孩子孤苦伶仃？”
谈话的主题立刻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换成了“他的离婚...什么时候能下来”，“女方那边有什么要求吗”和“婚礼什么时候办”。
陈美虹在肚子现形之前很快出嫁，打破了孝中不言嫁娶的习俗。由于父亲的丧事，婚礼办得很简单，这一点她在很多年里耿耿于怀又无可奈何。
又是一些年过去。某一天她突然出现在管理学院院长办公室里，儿子都老大了还是漂亮夺目，手里拿着一盒高级的巧克力，“傻大林，你现在好有出息啊，见你还要跟秘书三番两次约时间！”她明媚地笑着，“请你吃巧克力，正宗德国的哦，”她知道他去德国进修过，“对了，现在你当领导了，这...不算贿赂吧？”
那次她来求他办事。她一位表姐的儿子想考管院的研究生，想请他关照一下。
那一刻，林大峰突然很恨她。
他淡淡地笑了笑，把巧克力还给她，“其实我从来都不爱吃巧克力，不是太甜就是太苦。还是给你儿子吃吧，他们小孩子喜欢。考研的事情，我们院的招生是全透明的，只要自己有实力，不需要任何关照。”
陈美虹的脸立刻拉了下去，嘟起嘴，“知道你现在了不起，不愿意帮忙就算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地笑了笑。研究生面试之前，他亲自陪着她提起的那个男孩去拜见了所有负责面试的教授。
从不徇私的人一旦徇私起来，效果是惊人的。那几位素来以喜欢持不同意见证明自己高人一等的教授在面试中齐刷刷地给了高分。
后来，陈美虹来谢他，他又是微笑着说，“当初要不是你爸爸帮忙，就没有我的今天，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她一听释然，“也是啊！”歪着头，满脸心安理得，表情里有种和年龄不太相符的纯真和愚蠢。
那一刻，他又完全不恨她了。因为他知道，她始终只是个孩子，别人给她多少，都认为理所应当。她根本不知道曾给过他多少伤害，不知者，不为罪。
每一个展露出和年龄不相符的纯真或愚蠢的女人，背后大多都有一个像爹或者干爹一样宠着她的男人。在学校管理层，外语系孙主任疼爱老婆，几乎人尽皆知，有几位领导的太太直接把他给自己丈夫树了典型。
从那以后，林大峰在学校里看见陈美虹就开始绕路走，对孙闻天却生出满心恨意，日积月累，越来越浓。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像春风里的一场梦，像梦里的一声钟”。不得不说，7,80年代是一个充满理想主义的年份，那时的男生给情场失意的哥们敷心灵白药，多么高逼格。
到了90年代中期，心灵白药的味儿就冲鼻子多了。
这个周五，外语系日语班的班长范明同学失恋了。随着那天下午在日语班教室里的一系列戏剧性发展，到了傍晚，同学间已经沸沸扬扬传开来，两个头条：其一，外语系系花之一韩琳和物理系校草之一陈晓明谈恋爱了；其二，打进校到现在死心塌地于韩琳的范明竟然私下劈腿英语经贸班的梁晓曦被当众捉奸迫使韩琳公开第一个头条！
哪个头条更热门，一望而知。丑闻永远跑得比新闻快。
“天哪，范明怎么会是这样的人？看他那么老实...”
“男生的老实都是装的嘛...不过他也没错啊，谁规定必须一棵树吊死的？他看见这棵树上人多太挤，自然就去找另一棵树啦！”
“梁晓曦...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一点看不出嘛...她跟范明？”日语班的女孩们很不爽，范明到底是她们的班草，“她配得上范明吗？！”
“英语班的女生就是这样，阴险！”来自日语班，德语班，法语班和俄语班的一致评价。
于是，范明的恋失得有些奇葩，这世界上有多少人，一边自己失恋得痛彻心肺，另一边被满世界的人嚷嚷着说你劈腿的？
宿舍的哥们好生费了一番功夫才弄明白，范明这是失恋，不是劈腿。
失恋的男生需要自我折磨一下，范明选择了折磨自己的气管。
郭进走进宿舍，闻到一股烟味，看见范明正在费力地折腾李国泰从家里偷出来藏在卫生纸卷筒里的三五烟，破例没说“把烟掐了”，而只是把窗户打开一点，让他接着抽。
问题是不太会抽烟的人硬抽起烟来着实让人心惊肉跳，国泰一边帮他拍背一遍心疼不已，“早知道打死不给你那么好的烟，糟蹋！”
孙凯今天心情不错，因为张彦和小苏敏合搞马克吐温的学习小组已经结束，非但结束，还提前了半个小时，这意味着即使他自己依然没戏，至少他的小苏敏又安全了。于是他对着张彦大赞“学习小组就该这样，高效率，不磨蹭，好！”赞完了看着范明那副想买豆腐撞死的样子，决定帮他疗伤一把。
为失恋的兄弟疗伤，其实是每个男生都很愿意的。其一，可以提升心态，有女朋友的借此提醒一下自己的幸福，没女朋友的告诫自己“看，女人是老虎”；其二，即便兄弟之间，多少也有过磕磕碰碰，看着对方痛不欲生，尤其当对方长得比自己帅在女生那里比自己兜得转，嘴上真诚安慰“我让你依靠，让你靠”，心里想着“该，你小子也有今天”，那叫一个爽；其三，此类疗伤多半以撮一顿收尾，把自己的口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何乐不为？
“范明さん，别这样，俗话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学里男生失恋不要太多哦，也就等于...一门功课不及格吧，不及格就重修重考嘛，下次就及格了，那个...孙中山先生不是也革命失败过九次然后第十次成功了吗？”
“孙中山失败了十次，第十一次成功了，”范明有气无力地纠正，“你个乌鸦嘴。”
“那就是了啊，整整十一次唉！范明さん，”孙凯突然来了灵感，拉起范明的左手，“记得我们上次讨论的男生左手中指长度的意义吗？你看你的左手中指，哇-----，这么长，而且是---修长，得是国泰的两倍吧，多值得骄傲呀，这就是我们男人最重要的本钱！我担保，你比那个什么陈晓明还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莫愁前路没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嘛！李白说‘白发三千丈’，照这比例算，你那儿起码得......风雨操场的周长！”
国泰不乐意了，“谁说是我的两倍？”
“不信拿出手来比比！”孙凯说。
国泰赌着气把左手往桌上一拍，“看，我的比他...粗！看见了吧！”国泰的手指的确胡萝卜似的。
孙凯瞄了一眼，心想给范明疗伤呢你搅和什么，不耐烦地说，“我上次说的那个公式，不管粗细的，关键是长短！”
“粗细怎么能不算呢？”国泰生气了。
孙凯急了，“我那两个结过婚的表哥都说长短最重要！老托你就算了吧，你那儿我摸过，不管长短还是粗细都比我们滞后两三年。你回去问问你妈，小时候撒尿是不是被狗吓过，我听说要是被吓过，小鸡鸡就不爱长！”
国泰老实了。不过疗伤疗到这儿，跟恶搞也相差不太远了。
“孙凯，国泰，I beg you统统闭嘴，好吧？！”范明把抽了半吊子的烟朝桌上一拍，往床上一躺，用被子蒙住了头。
“别闹了，”郭进开口了，“我看，今天晚上我们宿舍来个聚餐吧，孙凯，国泰，你们去食堂买点小炒，再打两斤酱牛肉，范明喜欢吃那个，张彦，你去学校外面买点啤酒。”
“是！”兄弟们立刻各就各位。
郭进让孙凯和国泰去买吃的，其实是个错误。他们两个把“买点小炒”执行成了，按照孙凯的口味和国泰的食量点菜，乘以兄弟们的人数，再给范明さん来个双份，轰轰烈烈霸占了食堂两个卖小炒的窗口，忙得卖小炒的师傅骂骂咧咧。
“点宫保鸡丁吧！”国泰说。
“葱爆羊肉，葱爆羊肉！”孙凯立刻反对，“我算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小了，老吃什么‘鸡丁’，还‘宫保’的，能不小吗？听我的，吃羊肉，壮阳！”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