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乌鸦嘴》青鹤

28、二十八

　　二十八

　　乌鸦回到城中时敖丙已经睡下了，屋里留着盏灯，似是代他守门，乌鸦没惊动他，悄声落在床头的花架，站在那儿无声盯着敖丙看了许久。
　　夜过三更，烛泪流尽，乌鸦默默跳进床榻，卧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
　　酣睡的敖丙翻了个身，习惯性伸出手摸向脖颈，将它按进怀里。
　　无边的黑夜，乌鸦忽然有了化形的欲望。
　　敖丙，其实你是对的。
　　被褥里多了一副纤瘦的身躯，哪吒伸长了手臂，紧紧抱住了面前令他愁肠百结的呆子。

　　太乙在接到申公豹传音的当夜便赶来了，尽管他想不明白这个生来怪癖的师弟突然之间似乎想和他冰释前嫌是为哪般，却也在听闻申公豹的发现时大吃了一惊，念了句我的个乖乖，再说不出第二句话。
　　天将破晓，背着手在门前来回打转的庞硕身影始终没停下忧虑的脚步，申公豹倒是沉得住气，吹着茶盅劝他不必庸人自扰。
　　你说得倒简单！这让我怎么向天尊交代？！
　　你在这里走、走来走去，就能有所交代吗？
　　我是信了他的邪！早知道那天就应该把他带走！
　　申公豹抬眼看他，不疾不徐道，急、急什么，李代桃僵，也未、未尝不可。
　　什么？李代桃僵？太乙一愣，随即在这四个字的意味中终于明白过来，上前揪过申公豹的衣领，骂道，好卑鄙的手段！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盘算好的！
　　何必这、这么激动呢，当年既然能错一次，多错一次又、又有何妨？
　　师弟，你这是在违抗师命！
　　我不过是与天尊打了个赌！
　　打赌？
　　不、不错！申公豹挥开他钳制在自己咽喉的手掌，悠悠然道，我的预、预言才是正确的，灵珠与魔丸并非是个错误，而是早已注定好的因果！
　　太乙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就因为这个放任他们自流？
　　死胖子，你以为你能、能看得住灵珠子？我早就说过，天地本一体，清浊在其中，灵珠与魔丸是分、分不开的，你连这点都参不透，还妄想成、成为十二金仙，做梦！
　　提及二人争持不下的昆仑之位，太乙蓦地冷静下来，师弟，你究竟想干什么？若你只是赌这一口气，又何必告诉我这些？

　　申公豹却是高深莫测一笑，师兄，你修为比我高，悟性也、也比我强，怎会不明白？
　　太乙攥紧了拳头，在申公豹充满得意之色的眼眸里拂袖而去。

　　敖丙一觉醒来发现身边仍是空的，下意识爬起来，哪吒？
　　无人应答，敖丙伸出手，有些茫然。
　　他明明还能感觉到乌鸦的气息。
　　外头有人叩门，是白云观的小道，说是已经备好早饭，问敖丙是否需要替他送进来。
　　不用不用，我出去吃吧。
　　敖丙忙下地穿衣，洗漱过后出了房门，找着餐房，与申公豹同坐一处。
　　饭桌上还有个熟悉的面孔，让敖丙很是吃惊。
　　胖伯伯？
　　什么胖呀瘦的嘛，吾乃太乙真人是也，太乙摇头晃脑逗乐道，娃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也不必见外，你师父还得管我叫一声师兄，都是自己人。
　　敖丙立马站起来，行了个拜会礼，才又叫太乙按坐回凳子上，你这娃儿，咋子越说越见外，先吃饭，吃完再说。
　　敖丙却还有话没问，太乙真人……
　　叫我师伯嘛。
　　师伯，你又是来打哪吒的吗？
　　啊？他也在这吗？
　　现在不在，还没回来。
　　太乙有些出乎意料，申公豹可没告诉他这件事，而掐指一算，离十年大限只剩三天，太乙追问道，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敖丙摇摇头，他的脾气不好，生气了就会飞走，气消了就回来了。
　　太乙便不再问，抿着酒不言不语。

　　敖丙掰着馒头，试探一问，师伯，你知道金乌大王吗？
　　金乌大王？你听谁说的？
　　我看到有人供奉他的雕像。
　　哦你说这个……太乙放下酒壶，打声响嗝，给敖丙短短讲了个故事。
　　盘古之前，天地混沌，千千万万年的结合，孕育出一颗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混元珠，沉睡其间，盘古开天辟地后混元珠流离三界，四处漂游，因有灵气，渐生神智，聪明机敏可与仙人匹敌，后被云游的元始天尊拾得，以山河社稷图将它骗入其中，困于图内，又将图卷镇压在昆仑之巅，令开明一族把守。
　　敖丙不解，师伯，这与金乌大王有和干系？
　　可是后来这混元珠逃跑啦。
　　逃跑了？它既被囚禁在昆仑，又有神兽看押，如何能够逃脱？
　　太乙追忆往事，似有遗憾，当年昆仑战事频发，那一带的妖族极其猖狂，企图取代天庭，占山为王，长年杀伐可谓苦不堪言，而万没想到的是，仙班中竟出了叛徒，千钧一发之际，打开了昆仑大门。
　　山河社稷图在那一役被劫，仙妖争夺之间撕裂了卷轴一角，那块残片落入人间，画中云山坠地生根，变虚为实，辽原平地一夜之间忽现灵山，四季常青，万物光辉。
　　敖丙怔怔从旧事中回过神。
　　金钱山？
　　正是。

　　喝完早粥敖丙独自回了卧房，收拾行装就要上街卜卦，人刚踏出白云观大门，门前槐树枝头等候已久的黑鸟儿立马出了个声。
　　敖丙抬头看去，顿时格外高兴。
　　你回来啦哪吒？
　　马上又要走了。
　　为什么？你要去哪里？
　　乌鸦不答，衔着个锦囊飞落在敖丙肩头，将锦囊塞入他的怀中，这个东西交给你保管了。
　　敖丙就要去摸，当即给乌鸦的嘴啄得一跳。
　　让你看了吗？不准看！
　　哦……好吧。
　　乌鸦交代敖丙，此乃他坐镇金钱山的信物，十分重要，不得示与外人所见，也不可丢失，更不能偷窥其中奥秘，待他事情办妥，会再来取。
　　敖丙一听，郑重其事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帮你保管好的。
　　行，那我先走了。
　　那你要去多久哇？
　　问这么多干嘛，你该干啥干啥去，好好卜卦，不准偷懒啊，还有不准再买糖人了又吃不饱，还有……
　　敖丙捂上耳朵看他，我知道啦。
　　乌鸦静下来，翅膀一指，给了个方向，走吧，别走错，往东知道吗。
　　敖丙突然在此刻想起了申公豹的论断。
　　哪吒，为什么是往东走？
　　乌鸦这回的答案却不相同。

　　很简单啊，那里是太阳升起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