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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菠菜豆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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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椒桂在一旁听着,恨得牙痒痒,什么人哪这是,绕到任维初身后,伸手就掀起他的官帽,掉在了地上。
“谁?”任维初吓了一跳,猛地转身,身后三尺外除了一堵墙,什么也没有。
但他的官帽的确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呈抛物线状掉落在了屋子中间,那个叫王二的衙役,手按在了佩刀的刀柄上,四下望去警戒着:“谁?敢惊扰大人,给我滚出来!”
劳椒桂搭理他才有鬼了,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看他们三人疑神疑鬼吓白了脸。
见的确无人应答,师爷才迟疑地看向任维初:“刚刚是不是大人扭头扭快了,早上帽子戴得又松,所以甩出去了?”
任维初回想自己甩头了么?好像有吧?真是虚惊一场,指使着王二把官帽捡回来,掸了掸灰,重新戴在了头上:“行了,就按刚刚说的办吧!”
还按刚刚说的办?掉帽子不行,想掉脑袋是不是?劳椒桂气愤归气愤,但真叫她杀人,她是不敢的,屈指一弹,以气劲打到任维初脑袋上,刚带上去的帽子,又掉了。
这下不存在什么扭头扭大了的说法了,他们确定屋里除了他们还有另外的人,王二手中的刀出了鞘,站在任维初前面,四下张望。
任维初双手抱头,根本说不出话了,师爷倒是镇定了下来,低声清了清嗓子:“听说去各乡村发放义银的,是辛温君,不知是不是辛温君到了府里,可否出来一见?”
看来这师爷小道消息挺灵通的啊,都知道辛温君这个名号了,也是分银子一事,外面没有说开,但他都能知道有十几个村子拿到钱了,看来他对这里的掌控挺厉害的,劳椒桂摸摸下巴,能给任维初这么卖命,肯定也拿了不少好处,待会就去他家逛逛。
任维初哆哆嗦嗦地问:“辛温君是哪一位?”
师爷解释:“就是发放义银的那位,传说他手中出去的银两,都用一张纸包着,纸上画着菖蒲,百姓们称他为辛温君,现在大人想将那些义银收上来,估计惹得这位不满,所以才来县衙……”
话没说完,在场的人都知道,被师爷吞下去的字是“闹事”,谁敢来县衙闹事,想造反不成?任维初挺直了后背,抻脖子时扯到了额头的皮,刚刚被砸的那块,还有些疼,马上又缩回了王二身后:“那啥,辛温君是吧?你也要讲讲道理,我这是收税,那是朝廷的事情,我也没办法不是,我要听朝廷的话,你对付我这个芝麻官,没用啊!”
没用?信你才有鬼了,贪污了三千石常平仓的不是你?你没拿到全部,也分了不少,具体做事的就是你!想到这,劳椒桂又是一道气劲过去,打在了任维初小腿上。
他马上就跪下了:“辛温君饶命!辛温君饶命!不收了,这一轮加税不收了,求辛温君饶了我!”
要早就这么乖,何至于吃这些苦头?劳椒桂转身离开吴县县衙,她不怕任维初做不到,左右她现在还没打算离开这一带,下一回再被逮到,就不是气劲砸头砸小腿了。
刚刚他们所说的那些,有一样叫劳椒桂想了起来,贫富从来都是不均的,有些家里,可能抄个二三两银子,就顶破天了,但有些原本家中就有钱的呢?
不是所有人的钱都是刮地皮得来的,更多的人是一代一代积累起来的,他们用几代人去经营,获得了银钱存放在家,遇到个眼中只有钱的吸血虫,能存下一条命都是幸运。这些人的钱,虽说不一定能尽数还了,但若寻到了,也要想办法叫他们日子好过一些才是。这种人家好打听得很,就算不敢明面上议论,私下里说的也不少。
拍拍额头,难怪她之前还在想,百姓们其实没多少钱,为什么任维初之流能弄来这么多真金白银,还是见识少了,都是一层一层搜刮来的。
原本还想去周边县衙逛逛的,现在觉得也没必要了,直接去府衙,掏了朱国治老窝,他再去各州县扒皮,如此自己可以再来一波,省得到处跑了,至于各州县,弄出些动静,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如此,百姓们得了钱,那些个贪官们失利又不敢再欺压民众,岂不美哉?
劳椒桂从来都是个行动派,出了吴县,直奔府衙,嚯,她这回真来对地方了,府库里的钱都能在手串里堆成一座山了,当然朱国治后院里那些私库,她也没有手软,基本看到了,都归了她。
而且她觉得自己也算有个名号了,为了防止朱国治把库银丢失的罪名诬赖给别人,她索性在库房的墙上,画了一幅巨大的野草,不,菖蒲,占满了整整一幅墙。
按照探听来的比例,先在苏州城内进行发放,修行过后,她精力充沛,很少需要休息,也没人能看到她,所以哪怕白天,她都能把钱散出去。
这就导致在民间,辛温君的名声更高了,发放义银不说,且武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人能抓住他的跟脚,随着江宁巡抚私库被盗的消息传出,那些收了义银的人家,纷纷闭口不言,把钱藏的更紧了。
劳椒桂则在案发之后,跟紧了朱国治,防止他会做出什么来,这人可不是什么好相遇的,清初江南三大案,有两案跟他挂钩,甚至可以说是主导者,劳椒桂还真怕他又搞出什么大的幺蛾子。
朱国治应该是已经听说了辛温君的名头,直接写了封文书,请求朝廷发令海捕,这个劳椒桂根本不怕,没人见过自己,也就金圣叹他们知道辛温君的由来,而且他们已经商议过了,不会再提辛温君这个名字。
至于这个名字扩散开来,那更是寻不到来头了,早在吴县百姓拿到义银的时候,小茶馆里就有人说了,这都多少天过去了,上哪找当时在茶馆里的人?
大半个月后,劳椒桂看着城门口贴着的通缉令陷入了沉思,朱国治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传说中都以为辛温君是男的不假,可那眼角的伤疤,还有那一大把的络腮胡子,是什么鬼?他们想象中的大侠都是这样的么?
跟她想象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一点都不沾边,劳椒桂觉得自己的心有些痛,最起码手拿一把折扇,扔出去,多帅啊,就现在这样,说是江洋大盗还差不多。
吐槽归吐槽,劳椒桂还是注意到,看守的衙役一直在巡视围过来看榜百姓的表情,她马上就知道了,这图八成是朱国治乱画的,为得就是让认识辛温君的人看到,这样看到的人要是松了一口气,说明他认识且在包庇辛温君,要是上前狡辩,那就更好了,直接知道了辛温君到底长什么样子。
劳椒桂心提了提,离开城门口,转身到了金圣叹家门口,前阵子还说有可能不见,这会自己又送上了门,将自己的推测和金圣叹说了一番,金圣叹点头:“府衙的事情一闹开,我们就知道你可能再次出手了,为了我们的安全,这回分银子之事,没有再找我们,你且放心,朱国治这一招我们也推测到了,所以不会漏出马脚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不可能被人看见,还画出什么通缉令,至于其他人,他们说,共事一场,你都小心谨慎不出面,旁人尤其是那些受你恩惠的,更不可能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了。”
既如此,劳椒桂就放心了,果然,通缉令张贴了一旬有余,也没捉到或听到关于辛温君的人和事。
朱国治更是在府衙里发了几通火,严令各府县搜查也无济于事,民间明面上关于辛温君的讨论彻底停了下来,朱国治试了几轮之后,觉得辛温君可能已经离开了苏州。
遂再次打开方便之门,公然索贿,原本空空荡荡的库房再次堆了大半,朱国治一一摸过去,犹如他的心头肉,这回库房的钥匙他谁也不给了,牢牢地挂在自己腰间,库房周围更是安排亲信,围得满满当当,一个苍蝇都飞不过去。
可第二天一开库房,里面连个架子都没有了,只有先前才被粉刷过的墙,上面又添了一从野草。离得近的人,都能听到朱国治手捏成拳头后,指骨发出的声音。
“混账!是谁?这回又是谁?”朱国治面红耳赤,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外面看守的衙役跪成了一圈,他们的确寸步未离,库房里的金银也的确不翼而飞,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要不是亲身经历,谁说他们也不敢信啊。
朱国治身后一人将库房看了一圈之后,低声道:“莫不是闹鬼了?”
“哪里有鬼?”朱国治猛地回头,盯着那个人,劳椒桂注意到他眼白都带上了红血丝,真是……
那人也想不明白啊,只是推断道:“通缉令已经发出去这么久了,一直毫无消息,像从来没有人见过所谓辛温君,这不可能,只要活在世上,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而且看守库房的,都是大人亲信,要是一两个,说监守自盗还有可能,但这么多人,重重包围,一夜之间无声无息搬走那么多东西,非鬼神之力,不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