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未见天光 1 ...
-
《偷吻月光》舒幼/文
2022.9.12
晋江文学城首发
白露将至，打散海城最后一丝热气，傍晚仲秋的雨混掺了寒意冲洗着大街小巷。
中式礼堂内座无虚席，悠扬清脆的古乐曲经久不散，夹杂着微弱的水滴拍打屋檐声，玉珠走盘。
陆晚意竖抱琵琶搁置在腿上，一身淡青色旗袍，细长白皙的手指在弦上反复抹挑，配合旁边微弱的乐声，所有的表演全部以她主奏收尾。
台下传来断断续续的掌声，预示着本次表演的顺利结束，随乐团其余演奏者鞠躬下场，刚才坐在指挥右手边的人如释重负般轻吁了口气。
今天是她第一次承担主奏，退场时，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目光不由自主寻找应该出现在特定看台位置上的人，只是一眼，期待落了空。
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男朋友第几次失约了，大概是工作忙，陆晚意也能体谅。
跟随一众人回休息室的途中，她单手搂着雕花琵琶，迎面走过来几个并排手挽手的女孩子，纷纷礼貌地叫她“陆老师”。
从难过中抽身，陆晚意生涩地应声，显然还没有适应这个称呼。
长达近百年历史的云知国乐团，靠琵琶和月琴在业界赚足了口碑，然而几个月前，知名之年的老琵琶乐师退出国风舞台，担任导师，仅二十三岁的陆晚意临危受命，被举荐推上琵琶首席的位置，成为万人焦点。
迄今为止，她是云知乐团里最年轻的首席。
换衣间内，陆晚意穿好自己的衣服，刚才演出用的旗袍被叠好放在一边的木凳上。
遮挡帘外一阵嘈杂，团里的人商量着过会要去附近的酒吧坐坐，问陆晚意要不要一起。
男朋友没出现，团体活动也不好推辞，她整理着杏仁色长裙上的褶皱，抬头朝外面轻声说了句：“就来。”
好巧不巧的，原本柜子里一直安静黑屏的电话蓦然亮起，铃声突兀带着断断续续震动。
隐约听见指挥在门口直按车上的喇叭，应该是催得急，不想被大家等着，陆晚意开口让一行人先去，说自己忙完去找他们，总归是地方不远。
坐车来时，她瞧见过那家店的灯牌，变换闪烁，显眼的坐落在一排排商铺中间。
“那我们先走了，陆老师你要是找不到地方的话，就给我们打电话。”
帘外脚步声渐渐消散，陆晚意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谢成希三个字。
指尖碰到绿色接听键，她踩着凳子拿挂在墙上的琴盒，裙摆微扬，半截白皙的小腿半遮半露。
还没来得及清嗓，那边的人先一步开口，语气依旧温柔却夹杂些许疲惫：“抱歉啊晚晚，临时有工作走不开，忘记提前告诉你了。”
“你看这样好不好，”完全没给她出声的机会，谢成希用哄人的语气，耐心十足地提议，“等后天你从海城回来，我亲自去接机，到时候订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把今天的约会补回来。”
道歉加解决方案，他每次都用这一套。
相恋六年，陆晚意在这段感情中从始至终扮演着温柔懂事的角色，谢成希也恰巧喜欢她这点。
毕竟是因为工作，陆晚意也不会无理取闹。
谢成希是所有人眼中的三好男友，俊男美女的组合，这些年谢成希事事尽心，两人的关系只差最后那张结婚证。
“没关系的，下次还有机会。”琵琶的琴弦蹭到盒子边缘，刺耳的声响把陆晚意从思绪中拉出来。
谢成希也笃定她不会生气，“下次我一定去。”
听着那边人给的承诺，陆晚意没作声，默默把琴盒拉好合盖，继而双手抱在怀里。
下一秒，电话那边似乎有人在叫他，很清亮的女声，大概隔得有些距离，陆晚意听不真切。
朦胧不清，谢成希匆忙留下一句：“先不说了晚晚，我这边还有事，挂了。”
一串嘟嘟忙音，很急切，陆晚意连一个“好”字都没来得及说。
手机屏幕渐渐暗淡，而后被揣在兜里，陆晚意难掩失望的神色。
……
礼堂外夜色渐浓，晚风卷着雨后的潮湿，混合泥土新鲜的腥气。
绕开泥泞路上的一滩滩积水，十字交叉路口前方，偌大明亮的灯牌映入眼帘，水泥面的水渍都被染成五光十色，满地碎金。
她抱着琵琶，凭借记忆寻找那家酒吧的所在地。
醉色酒吧门前的灌木丛旁边几个男人或站或坐，头发被挑染成不同颜色，目光时不时往陆晚意这边探寻，为首的人摇摇晃晃起身，贴着离他最近的黄毛嘀咕了两句。
车水马龙的喧嚣中，陆晚意也感受到了几道异样的眼神，她下意识抱紧自己怀里的琴盒，佯装淡定地加快脚步，伸手摸到兜里的电话，指尖略微颤抖，翻找通讯录里乐团其他人的电话。
屏幕距离太远，昏暗的环境下，她纤细的手臂先一步被黄毛抓住。
“妹妹，一个人啊。”男人凑过来，浓郁的酒气把陆晚意包围，他的声音尖锐刺耳。
手里重新落到兜里，怕怀里的琵琶摔在地上，她只能用一只手奋力挣脱，然而力量悬殊，半分钟徒劳无获。
白皙的皮肤被眼前黄毛粗糙的手掌捏得泛红，眼看着另外几个人也围过来，陆晚意想张口喊人，然而为首的男人眼疾手快，先一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连说了几句“放手”都被淹没。
奋力抵抗，陆晚意试图拉远自己和几个人的距离，然而为首的男人却拎起她的衣领，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往没人的胡同里拖。
剩下的三两人吹着口哨，笑容猥琐地抢过她怀里护着的琴盒。
“放开！别碰我琵琶！”陆晚意的嘴巴被捂住，说话也是含混不清的。
“我说呢，身段这么美，原来是个弹琵琶的。”琴盒被醉酒的男人粗暴打开，视线露骨，恨不得黏在她整个人身上，“啧啧，看看这细腰长腿的。”
杏仁色的裙子沾上了水坑的泥泞，陆晚意想张口咬人手指之际，一束强光在毫无征兆下照亮整个僻静的胡同，刺眼地让几个人同时反射性眯起了眼睛。
为首的男人连续骂了几句脏话：“哪个孙子开的大灯。”
空荡的巷子尽头很深，这一句话略带几分回音，酒精缘故，却没什么气势。
很快就被由远及近的摩托车声盖过去，轰隆隆的在耳边愈演愈烈，直接从众人面前穿过。
如果不是他们躲得快，此时此刻估计已经被撞飞了。
“这人有病吧，酒驾违法知不知道。”黄毛吓得松开了陆晚意，刚才车经过时，黄毛站在陆晚意前面，溅了他一身泥点。
现在他们兄弟几个，满身狼狈。
潜意识里以为，没喝点酒，展现不出这种往人身上冲的车技。
惯性让摩托车滑移了一段距离，漂移掉头后，刚才吵闹的声音渐渐消了，胡同里的男人单手摘掉头盔，没挂在扶手上，就这么用力甩到了黄毛的手臂，借力弹到坑坑洼洼的地面。
被攻击的人吃痛惨叫。
黄毛的手被打了个正着，不可置否，男人用了百分百的力气，他这手估计没个十天半月是抬不起来。
昏暗中，他沉默的靠近，朦胧中却带着满身戾气。
头盔前面的护目镜碎了一地，混在雨水里，灯影下让人分不清，他脚下每一步都有细微“咯吱”声，玻璃二次碎裂。
突如其来狠摔的声音惊得陆晚意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直接蹲坐到地上，依靠着湿漉漉的墙面，小心翼翼抬头想要看清巷口深处男人的模样。
一身黑色冲锋衣背着光，轮廓都显得孤傲清寂，高挺的鼻梁下紧抿着唇，周身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仰着下巴，他神色淡漠，脱掉身上的外套，漆黑深邃的眼眸淡淡扫视了一周，最终把衣服丢到了陆晚意头上。
鼻尖擦过一阵水安息香，混合着似有若无的烟草味，他的外套又厚又重，包裹了陆晚意大半个身躯。
“你谁？”为首的男人见小弟被打了，卷起袖子，气势汹汹要跟单枪匹马冒出来的男人干架。
没心情回答，站在陆晚意身前的男人伸手拉低自己的外套，挡住了她全部视线，只有黑乎乎一片，男人的声音低缓悦耳，让人不由自主觉得安心，“闭眼。”
凉风撩起陆晚意的裙摆，他的语调虽冷，却是这个黑夜里一丝救赎的微光。
眼前几个人喝了酒，两三下就被打趴在地，感受到一股热气靠近，他带起了周围阵阵风动。
指腹蹭掉嘴角破皮的血迹，他蹲下身，两只手臂随意搁置在腿上撑着，肆意打量着眼前的人，继而把琴盒塞到她怀里，里面的琵琶完好无损。
“拿好了。”
时隔很久，他们以这种方式见面，狼狈又惊心。
他的声音入耳，靠在墙边的人缓缓睁眼，倏地，四目相对，面前男人的眼眸没有太多波澜，却满满都是自己的轮廓。
陆晚意迟迟没回过神，脸颊边的碎发被吹起，毫无规律地乱飘，她看见眼前的人又继续启唇，嗓音偏低，带了几分喑哑，缓缓叫她的名字，“陆晚意。”
顾彦沉着声，微微俯下身，字斟句酌开口：“不认识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未见天光 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