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盘问 ...
-
玉姜受伤这事,在她回玉笙院时,已然传遍整个玉府。
安氏早早领着府医等在玉笙院,见玉泰抱着玉姜进院,哭嚎着扑过去,只见玉姜浑身污泥,叫她无处下手。
“天爷啊,这该如何是好。人好端端出去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玉泰一路上已知个七七八八,便对安氏只说惊马,那马夫还未寻到。
安氏不信,那马夫是老庄子送来的人手,断不会犯下如此打错。
“会不会是有人替换了马夫?”
素竹忽然道。
她与姑娘出八贝勒府后便上了马车,只瞧见车夫坐在前头,并未细看。
“放心,我这就让人去寻找。母亲不必惊慌,小妹并未受伤,只是受了些寒气,快准备热汤,再吩咐人去煮姜汤来灌下。”
安氏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康嬷嬷吩咐各处预备。
春禾与秋实早已预备上热汤与玉姜清洗。又仔细察验,幸好只是些擦伤,并无大碍。安氏不放心,硬是守着她,直至点了安神香睡下才出了玉笙院。
安氏前头一走,玉姜便从榻上爬起身,塞了枕头进褥子里,自己换了身干净衣裳,又穿了两件短袄,亦觉得冷得慌,抱着手炉挨着炭火小坐好一会儿才算缓回来。
素竹也在一旁烤火,听见玉姜说要报仇,吓得嘴巴也合不上道:“姑娘,不是奴婢瞧不上您。那是九爷,九阿哥,您忘了那日,人家动动手指就能摘了旁人脑袋。”
“是报仇,又不是送死。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不过,你先去将素杏和素桃两个丫头叫来,我要问话。”
“是。”
不一会儿,素杏和素桃二人跟在素竹身后悄悄进了玉笙院。两人倒也没多想,以为是新来的两个丫头伺候活计不如她俩,便又将两人唤来。
毕竟这也才几日功夫,她俩可算见识了人情冷暖。
如今没了安氏明面上看顾,康嬷嬷想着法子磋磨,两人在后院干得是最脏最累的活计,比寻常下人都不如,哪里有当初在玉笙院的风光。
单是一双手,生了冻疮,半夜又痒又疼。脚趾亦是如此,痒得整宿无法合眼。
两人挺直身子跪在玉姜跟前,满肚子讨饶的话在碰见玉姜冰冷的眼神后,都化成小声啜泣。
“知道我为何找你们来吗?”
“奴婢知道。”
素竹半路上已经说是为木簪子。
“那你们二人说说,不许漏半个星子!”
素桃瞧了眼素杏,迫切地道:“那日姑娘饮下滋补安神汤药后,一直昏昏入睡,夜里不断呓语。奴婢害怕掌着灯进去瞧见你抓着根簪子,如溺水般不断挥舞。奴婢唤您,可您丝毫听不见,还欲用簪子划伤奴婢的脸。”
“奴婢怕您伤着自己。便想着与素杏将簪子取下放好。可您死死握住如何肯松手,竟然将奴婢胳膊拉至脱臼。”
“奴婢想着既然这簪子如此紧要,恐怕价值连城。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才…二姑娘,奴婢当真不知那木簪子有何要紧,奴婢只是…只是…”
“只是欺辱我刚回府,无甚根基,竟使你二人下毒害我!”
“二姑娘,奴婢没有!奴婢再有歹心也不敢做出谋害主子之事!”
素桃膝行数步,以头抢地,额上很快显出血痕。
素杏亦哭喊道:“天可怜见,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下毒谋害主子。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素竹从未曾想到还有这事,方才玉姜开口,她便止不住地浑身颤抖,若当时主子果真中毒,她们这一屋子的奴才难逃一死。
“姑娘,奴婢竟不知还有此事。奴婢斗胆,还请姑娘定要彻查此事,上报夫人,对她二人严加惩处。”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当日确实在姑娘的安神汤药中添加一味药材,却绝非毒药,而是…而是…二爷差人送来的草药,说是…是压制姑娘身上的异香。可绝非毒药,姑娘可问二爷!”
玉姜凝眉沉思,她不想牵扯甚广,如今只想找回簪子。
“即是如此,那只簪子并无任何特别之处,为何又到九阿哥手中?”
这是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缘由。
“是奴婢见钱眼开,以为那簪子是啥宝贝,可看清楚后才知不过寻常木簪,便想将簪子放回。可九阿哥差人来要姑娘的贴身物件,当时奴婢身上只有那枚簪子,便给了三儿。”
“那小厮回话说还要件贴身衣物,奴婢,奴婢猪油蒙心,拿了您一件未穿的肚帽儿递了出去。二姑娘,您就信奴婢一回,奴婢没有下毒,九阿哥给了奴婢一百两,奴婢也不敢花了,如今藏在厢房的床肚里,半分也未挪用。”
素杏哭得满面泪痕。
玉姜显然不信,低声问:“可那日你说,是九爷丢了簪子让你寻回,是假话?”
“奴婢怕您追问,若是夫人知道奴婢偷拿您的肚帽儿,奴婢就只有一死!”
“若是如此,您今日所言未必是真。”
玉姜慢悠悠地道,不时用余光打量两人神情。
只见素杏磕头道:“二姑娘,奴婢今日若有半句谎话,定叫天打五雷轰!”
“行了。所以你们的意思是,簪子只是恰好给了?”
“回姑娘,事后奴婢万分愧疚,几次想要替姑娘讨要,可奴婢人微言轻,根本无法遇见九阿哥。姑娘,您就让奴婢在您身边伺候,假以时日遇见九阿哥,奴婢也好替您当面讨要了。”
“当面讨要?”玉姜冷哼一声:“罢了。你们先回。容我思量些,毕竟你们可是背主的奴才。素竹,让她们回去等着。”
“是。”
素竹看着二人离开玉笙院,急匆匆回来道:“姑娘当真要容她们回来?”
玉姜摇摇头,没有说话。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还来不及一一消化。
“马夫找到了吗?”
“回姑娘,还未有消息。”
“秋实,你去告诉大爷一声,就说那马背上的匕首,我要了。”
“是。”
“姑娘,您要那血淋淋的匕首作何?”
“今日晚膳不必叫我。我歇歇身子。”
许是受了风寒,玉姜忍不住有些发颤,让素竹烫两个汤婆子抱在怀里。
素桃素杏二人出了玉笙院,绕了两圈,见身后无人跟着,便直奔晖安居。
安氏才抹干净脸上的泪痕,瞧见二人模样凄楚,似有不忍地道:“二姑娘可有松口叫你们回去伺候?”
两姊妹相视一眼,缓缓摇头。
安氏又是气又是怄火,点着素杏的眉心道:“你说说你们两姊妹,本想着玉姜初回府中,你们跟前伺候也是万事周全。怎么偏生动什么劳什子木簪子,这下好了,若非我先处罚了你们,以大阿姐的性子,定要将你们发卖出去。如今只得等过阵子,姜儿心绪稍缓再做打算。这些日子,你们二人也安生些。”
“回夫人,有一事,奴婢觉着有必要告知您一声。二姑娘一直寻找的木簪子,奴婢手上有拓印,想着夫人能否请人篆刻一支,好让姑娘安心的。”
“如此也好。你们啊,也算将功赎过。只是,到底玉姜心气高,还缓不得你们松快,让康嬷嬷稍稍吩咐,不致你们吃苦便是。”
“多谢夫人。”
两人这几日吃尽苦头,才知从前的日子多么逍遥。
两人出了晖安居匆匆往后院去,却在转角处遇见玉府二爷,许是心中胆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婢见过二爷!”
玉庭柏手握书卷,看似浑不在意,双眼却透着冷漠的精光。
“见过二姑娘了?”
“回二爷,姑娘方才招我们问话。”
“该说的都说了?”
“回二爷,二姑娘问什么,奴婢答什么,未敢有半句隐瞒。”
“很好。记着,二姑娘怎么问,你们怎么答,便是母亲问起,你们亦可照实说。”
玉庭柏说完,便欲离开。
素杏膝行几步,磕头堵路道:“二爷,奴婢真的知错了,还请二爷留条活路。”
“自然。”
玉庭柏轻声说完,侧身离开。
两姊妹这才将一颗心揣进肚子里,欢欢喜喜里回了后院,将早已预备好的拓印送给安氏后,今日便无事,因有康嬷嬷提前吩咐,膳房早早送了些膳食进耳房,两姊妹许久未曾尝过荤腥,当下便趁旁人还未回来便关起门来大快朵颐。
只是这顿饭未吃完,两人便再未醒来。
入夜归来的两位仆妇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瘫倒在地。两姊妹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从内闭合的木门,至死亦未合眼。
玉府里死了两个丫头,当天晚上便裹了席子草草掩埋。除了安氏掉了几滴眼泪,无人肯为其叹息。连玉姜听闻此事已是次日午后。
玉泰抖着衣服上落得积雪,裹着一身寒气进了八角亭,他面色潮红,似是方才与人争执动了火气,如今坐在玉姜面前饮下两盏茶才稍缓。
“大哥,这是如何?”
“找着母亲的马夫了。你可知是谁人绑了去?”
玉姜心里有盘算,并未开口,等着玉泰的回答。
果然,他拍着桌子道:“是李乐瑶!她说要给你找点苦头吃吃,才绑了母亲的马夫。可是她说这把匕首确实不是她的。”
玉泰从腰间拔出匕首,放在桌上,镶嵌着数颗精美宝石在手柄处,显然不是寻常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