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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飘荡在人群中,我们终将跳出枯燥生活,如落叶随风,在落日之下迎来一场独属自己的逃亡,摇摇晃晃,奔向未来。
      -

      19点47分。
      池遥抬起头,远眺玻璃窗外。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以淡黑为底色,星星点点的霓虹灯光溢彩斑斓。朦胧的灯光泛出淡雾面,同川流不息的车流衬出城市的光怪陆离。

      揉了下眼睛,池遥正打算继续工作,手机亮起好友祝涵发来的消息。

      祝涵:【下班没?】
      池遥低头打字:【还没,估计九点能下班】

      祝涵一时无语:【明天都要离职了,今天还加班呢???】
      祝涵:【你们老板还有没有心】

      池遥淡笑:【说不定有】
      祝涵没反应过来:【有什么?】

      池遥平静道:【资本主义的黑心肝】

      怔忪间,祝涵刚想佩服地打出“牛”字,就见池遥迅速转移了话题。
      池遥:【记得九点接我】
      祝涵跟着发了个OK的表情包。

      结束聊天后,池遥重新投入工作,将今日的面试结果汇总成表,发给主管过目。

      时间很快到了八点半,天空一片漆黑,对面高楼同样灯色明亮。

      环顾了眼四周同事,池遥放下鼠标,默默收拾着东西。

      上个月她提出了离职,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工位上已经不剩什么东西,池遥一通乱塞到脚边的手提纸盒中。

      一时间,桌上除了电脑只有一大把水笔和离职证明。

      旁边的同事看到,“啧”了声,揶揄她是不是已经准备好回家。

      摸鱼被抓包,脸登时红了一片,池遥窘迫地摸了摸耳后,不好意思地笑:“我这还剩些水笔,你们要吗?”

      办公室里用笔需求量大,时常是丢了买,买了再丢。现在有人主动给水笔,几个同事都笑了笑,欣然答应,就连一向同池遥不对付的王宇也探头看了过来。

      一一将笔分到同事手中,即将要到王宇时,池遥手微微蜷缩了些,笑容很淡,“抱歉,我想我们关系并没多好。”

      “当然,我也不想把笔送给把我当垫脚石,用完就扔的人。”池遥直视着他,“所以我先收回啦。”

      一时间,气氛微妙起来。

      几个同事视线都若有若无地瞥过王宇,带着看笑话和嫌弃的神情。

      公司内部人力资源组都知道王宇的德行不好,仗着公司老人的身份,倚老卖老,压榨不懂的新人帮他处理工作。

      前几个月,池遥和王宇共同被指派去负责人员培训。池遥初入职场,加上不是专业对口,不懂职场算计,包揽了绝大多数工作,忙前忙后大半月,加班到回家倒头就睡。最后功劳却通通被王宇拿去,成了他升职的踏脚石。

      纵使心里不平衡,池遥也知职场上要懂得忍耐。而这时,她看着王宇得意的表情,所有的愤慨都在此刻倾泻。

      管他三七二十一,反正辞职了,再也不相见。

      “王宇。”池遥嗓音温和,“我并不会成为你的踏脚石。”

      “别妄想在职场上欺压他人。”

      纯白的日光下,女孩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看起来毫无威慑力,但声音却掷地有声,仿佛刺透人心。

      周围人鄙夷的眼神让王宇有些坐立难安,他油腻的嘴脸上浮现一层笑,嘴硬道:“小池啊,职场上吃点苦头是很正常的,有挫折才有成长嘛,你可别因为之前的事和我过不去啊。”

      “你要是这么记恨王哥我,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中年男人的油腻被他展现的淋漓尽致,池遥并不看他,下班时间已到,她头也没回地离开了公司,没有理会王宇的任何反应,只留下他扭曲的面部。

      下了楼,池遥心情畅快,看见祝涵后,便高兴地和她分享刚刚的事,感叹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有那么高兴吗?”知道池遥是个软性子,祝涵挑眉看她,“你要是狠心一点,和你爸妈说一声,哪至于被人欺负。”

      “那还是算了。”池遥给自己拉上安全带,“我宁愿自己解决,也不想找我爸妈。”

      “告诉我妈,第一个被批评的也是我。”

      她唇抿了下,眼里些许羡慕,“你爸妈挺好的,你做什么事,他们都支持你。”

      祝涵和池遥都是去年本科毕业,与池遥毕业后的按部就班不同,祝涵从事了与她专业毫不相干的自媒体,成为了一名博主,收获百万粉丝。

      祝涵发动了跑车,车顶罩了上来,隔绝寒风。
      “你爸妈是不给。”她漫不经意地揶揄池遥,“但你不还是一身逆骨,说辞职就辞职。”

      “对了,一会去万达吃什么?”

      过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回应。

      祝涵扭过头来,看见池遥贴在车窗上,两只月牙般的眼睛茫然盯着外面。

      纵使已经入夜,街道依旧繁忙,车辆拥挤成一道红色的灯光,天色雾蒙蒙的,远远地望过去似看不见尽头。

      后车急促地按下喇叭,声音鸣鸣刺耳。祝涵烦躁地骂了声,抬手插入前方的车流空隙中。

      垂下眸来,池遥安静地对视着后视镜里的自己。

      临近十点,两人才到达商场。吃完日料后,祝涵拉着池遥挨个在专柜试新品,两个人忙的不亦乐乎。

      逛了一会,两人便出了商场,上了天桥,打算开车回家。

      凛冽的风吹在脸上,池遥情不禁地缩了缩脖子,她放下手里的纸袋,低头将拉链拉上。

      祝涵穿的比池遥少,却丝毫不怕冷,拎着纸袋懒洋洋地停在原地等她。

      “辞职之后你打算干什么?”祝涵冷不丁问。

      手塞入口袋,摸到别样的触感,池遥下意识拿出来,边温声温气地回:“还没想好,但目前不想再上班了,感觉被困住了一样。”

      祝涵盯着她拿出的纸张,“这是什么?”

      “离职证明。”

      池遥将白纸打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尤为最后一句格外显眼。
      ——本人池遥于2020年3月17日因个人原因正式离职。

      没来的及思索,池遥就感到手机振动了下。她一手拿着纸张,一手打开母亲发来的消息。

      林随之:【睡了没?】
      林随之:【别熬夜,早点休息。】

      池遥艰难地单手回复:【好】

      旁边的祝涵凑了过来,看到消息笑:“阿姨这完全是把你当小孩了,我妈都没管过我。”

      随之,她话锋一转:“你离职这事想好怎么和阿姨说了吗?”

      听出她语气里的担忧,池遥闷嗯了声,“没呢,但我真的不想再这样将生活重复下去了。”

      她趴在栏杆上,一阵狂风刮过,猛地将手里的离职申请刮飞。

      白纸像纸飞机般越飞越远,越飞越高,直至变成一个看不清的白点。

      池遥盯着那处白点,低叹:“如果能像这白纸一样飞走就好了。”

      祝涵搭上她的肩膀,拍了拍,“怎么还突然文艺起来了。”

      “要不出去旅游散散心吧,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正好等你爸妈回来,他们也骂不到你。”

      池遥转头看她,“去旅游吗?”

      “对!去旅游!”

      -

      当晚。
      祝涵就拉着池遥选旅游地点,两个人躺在床上看了半天,最后在抖音刷到了江口镇的视频。

      江南的午后斜阳,青山如黛,烟云氤氲。人穿梭在深巷中,撑一把油纸伞,听雨声滴答,写满诗意悠然。

      在这缠绵不尽的朦胧雨雾中,松柏盘山而长,一栋古屋若隐若现立在山腰。山雨欲来风满楼,搅乱一池晚春。

      池遥心静了片刻,下一秒做出决定,“就去这里。”

      由于祝涵工作繁忙,第二天下午仅池遥一人孤身前往长怀。

      长怀是个游客较少的村落,村口没有收费处,池遥背着吉他便进入村内。

      水渠在脚边流淌,荡起几滴水花。白墙斑驳,裂纹处爬满青色苔藓。

      村民背着竹担从她身边侧身而过,巷中传来稀碎的谈话声,家里长家里短,池遥脚步转向另一处巷口。

      门前大多是石阶,妇女们各自依靠在自家门栏择菜剥笋。见池遥从他们当中经过,目光也都坦率明亮地看着她。

      倒是池遥些许不好意思,慢吞吞地加快了步伐。

      她独自穿梭在深巷中,高墙包围,四下寂静。

      半路不知走到哪儿,池遥遇到了一群小孩摘林边的桑葚。小朋友们主动过来交谈,但其目的确实希望她帮忙摘最上面的果子。出于好心,池遥帮忙摘了些。

      山里多风雨,没过多久突然噼里啪啦得下起暴雨来,雨点毫不留情地拍打着大石,溪水,树叶,和世间的一切。

      雨雾朦胧,湿漉漉的雨水顺着纯白的衣领往下坠,池遥与小朋友们分开,随机选了条道走。

      天黑沉沉的,女人清瘦的身影化作很长的一道。

      脚下的路逐渐由泥石变成了青石板,石板遇水变黑,点点滴滴挤满狭小巷道。

      等再抬头时,眼前出现一大片青松林。

      中间有一条铺着青石板的上山道,两边是用竹子做成的围栏,点缀几个摇摇晃晃的路灯,石道右边则竖了块牌子——藏云民宿。

      底下挂着块牌子——今日有房。

      池遥愣了下,想起昨天晚上刷到的视频,下意识抬起眼来,便看到和视频一致的古屋。

      山间的薄云四溢,周围青林碧翠,古屋立在山间似仙人避世处。

      摸了摸湿透的衣物,池遥索性继续往上走,打算在此留宿。

      走了没多远,便进入园中。

      古屋大门敞开,池遥往里望了远,缓步进去。

      正值三月回南天,南方潮湿气大,潮味似雾气飘渺,淡淡涌入胸腔中。

      屋内没开灯,光线昏暗。池遥小碎步上前,喵呜的猫叫声传来。她往右看了眼,瞥到猫咪飞速从桌下眨眼而过,身上毛发湿漉漉的。

      脚下地板发出轻微嘎吱声,池遥轻声询问:“有人吗?”

      雨势忽然大了起来,树叶随雨声晃动,风啪地吹开窗户,雨点溅入柜台,减弱少许燥热。

      藤椅微微作响,窝着浅眠的男人撩起眼皮,目光落在池遥身上,声线低哑倦怠:“有。”

      除此之外,再无他言。

      心脏吓得骤缩,池遥故作镇定地盯着他。
      男人同样平静地盯着她,眼皮耷拉着,像是还未睡醒。

      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

      正当她不知怎么办时,男人打了一个非常长的哈欠,窗外风雨渐大,暗色天光很虚无地将他整个人罩住,只勾出几道速写般漂亮的线条。
      他随手揉了揉头,衣袖下滑,手腕劲瘦削白,头发翘起两边。慢吞吞地站起来,朝池遥走来。

      靠近的瞬间,池遥就被那双眼睛吸引。

      似乎是因为刚醒的缘故,男人望向她时,眼睛像是蒙了层雾气的远山,立在光影立,带着点飘渺的距离感。

      “有什么事吗?”

      耳边的男声低沉缓荡,池遥回过神来,看清来人的模样。

      屋外风声盘旋,男人穿着印花衬衫,生一双含情眼,眼皮褶皱深邃,眨动间似飞舞在林丛中的花蝴蝶。鼻子高挺,挂着一粒不知何时飞溅的雨水,摇摇欲坠似要飞的蝴蝶。

      五官整体有种混血感,看起来像是电视上的大明星。

      脑子懵了一下,池遥猛地想到些什么:“花…”花蝴蝶。

      男人眉间微蹙。

      “你好。”池遥瞬间清醒,她尴尬地笑:“我想订一间单人房。”

      刚睡醒,杜鹤寻有些没听清面前小姑娘说了什么。他挑了挑眉,懒洋洋地搭在柜台上从抽屉里拿了只烟,刚想点燃,目光忽地落回池遥身上。

      光影暗淡,女孩留着日系短发,五官精巧,穿着奶白衬衫和棕色阔腿裤,肩上也只背着吉他,并无他物。

      看起来像个未成年小孩。

      散漫收回眼,杜鹤寻轻嗤着将烟装回盒子,“未成年需要家长陪同。”

      池遥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无措地解释:“我,我成年了。”

      她一紧张说话便容易结巴。

      空气稍静。

      池遥猝不及防地撞入男人漆黑的眼。

      她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

      扯着唇闲笑了下,杜鹤寻视线掠过女孩湿漉漉的头发,随手将烟扔回柜台,又抬手拿了条纯白毛巾。

      同时按下开关。

      一瞬间,头顶的灯亮了。

      毛巾落在手上,池遥下意识盯着他的脸道谢。

      视线相互对上,忽然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男人的唇很薄,他瞧着女孩出神的模样轻笑,慢悠悠地拖着气息:“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池遥微怔。

      “那怎么一直盯着我看?”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脸,没骨头般懒散站直,懒洋洋的,说话跟故意逗人玩一样。“我那么……好看?”

      “……”池遥一时失语,只好扯过话题,“我真的成年了。”

      眉梢微挑,杜鹤寻挑唇轻笑,“身份证。”

      池遥立马将手机套内的身份证递给他。

      伸手接过,杜鹤寻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出身年份,视线被池遥精准捕捉。但他也丝毫没感到尴尬,若无其事地给她快速登记了下。

      办完手续,杜鹤寻又领着她上楼。

      楼梯是木质的,走起来有轻微的嘎吱声。池遥慢半拍地跟在他身后,抬头就能看见男人挺直的背脊。

      他似是感知池遥没跟上,稍停下脚步站在窗边等她。

      窗外的雨下个没停,男人背光站着,像一棵在静谧中听雨的雪松。

      走道的灯是声控的,池瑶跟上去时突然“啪”地一下亮起,光线正巧落在他挺拔的背脊上,渲染着光灿的金圈。

      呼吸落了半拍,池遥闻到他身上像太阳花一样热烈的气味。

      上到二楼,灯光依旧微弱。世界似乎在摇摇欲坠,可池遥却觉得视野在一点点明亮起来,好像看到了太阳。

      -

      天空再度下起暴雨来,林间的细竹随风而摆。

      民宿小道口的挂牌被风吹起,轻飘飘地转了个方向,安稳落下。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今日无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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