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向阳》苏临渊

9、花事向阳

　　9．

　　被刻意忽视的时间不会因为我的意愿而放慢前行的脚步。像是对已经终结的秋天还在恋恋不舍一般，入冬以来始终没有下过雪。干燥的风仿佛吹散了花朵中的水分，连续数日花店内的花都显得无精打采的。亲戚便嘱咐我多留点心思照看。

　　下班时，我一面感叹着果然很久没有帮忙看店了，一面踮起脚尖伸手去够铁质的卷帘。身高和体力的不足让我拉了两次仍旧没有成功。当我第三次准备拉门的时，忽然手上一轻，卷帘顺利的「唰啦」一下被放了下来。帮我的人是柳生比吕士。

　　“真是久违了呢，做这种事。”他说。

　　“是啊。说起来在这里打工已经一年多了，时间真快。”

　　听我这么说，他楞了一下，欲言又止。我装作没有发觉，对他说：“一起走到车站吧。”

　　他应允。路上却很少交谈，走的也很慢，气氛几分微妙。有学生经过我们身旁，隐约听见他们的话题是关于双子座的流星雨。

　　“柳生前辈知道么？这个周末可以观测到双子座的流星雨。”

　　我猛然想起同班在天文部的同学传出来的消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找到了话题。

　　“到是有听说。你打算看么？”

　　“很期待哦！我还没有试过对流星许愿。”

　　他听了只是笑笑，态度不置可否。

　　校园内总会有被当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的话题，双子座流星雨的事情很快风靡起来。更有神通广大的学生竟然说服老师，要来了操场的钥匙，甚至策划着要不要搞一个观星晚会。我也随着这样的气氛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

　　传说流星雨会降临的那晚，很多学生都留在学校，裹着厚厚的大衣等在操场上，抬头仰望天空，呼出的雾气迷茫了自己的双眼，怀着焦急的期盼等待那一瞬间光华的到来。我因为和同学走散，急匆匆的穿梭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寻找着自己班级的位置。不过，同学没有找到，却意外的接到了柳生比吕士的电话。他说他正在操场的入口处，如果我也没有别的安排的话不妨过去找他。我欣然应允。

　　“柳生前辈！”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我便向他跑过去，“真巧哦！本以为你不会觉得这种事情有兴趣的。”

　　“我看起来像是不解风情的人么？”他无奈的摇摇头，迟疑片刻，对我说道，“跟我来，我想有个地方会比操场更合适。”

　　他说的地方是天台。钥匙探进锁孔里发出「喀」的轻响，我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以前从未在夜晚来过这个地方，视野里被笼罩上一层浓厚的夜色显得平添了几分端庄。

　　“柳生前辈真是让我吃了一惊。”

　　“是不是想说以权谋私什么的？”

　　“咦？猜到了啊？”我笑。

　　“那还真是伤脑筋呢。”他同样回以微笑。

　　流星雨开始的时间已然到达，群星却依旧各处各位兀自闪烁，丝毫没有一点「雨」的迹象。站立时间久了腿有些发麻，我们便在天台的长椅上背靠着背坐下慢慢聊天。或许夜幕是很好的伪装，且看不见对方的脸，只通过后背的温度感知彼此的存在，那些平时说不出的话一时间就有了说出来的勇气。

　　“镜见知道吧？我要到英国做交换生的事情。”

　　“这样啊……是第一次听你和我亲口讲出来哦。”

　　长久的沉默。我把玩着柳生比吕士递过来的罐装热红茶，怎么也冷静不下来，感受着从心脏深处慢慢的一寸一寸晕染开来的感情渐渐将自己吞噬。

　　“说什么丰富人生阅历、增加一些见闻什么的或许会觉得很虚伪吧？”他的声音在清凛的空气中绽开，传入耳膜无比清晰，“我的确想到英国去。”

　　“知道哟，柳生前辈的愿望。”

　　“……”

　　“时间，时间是什么时候？”

　　“应该在新年后吧。”

　　“恩……柳生前辈，无论如何都要走吗？”

　　“哎？”

　　“英国，无论如何……不去不行吗？”

　　柳生比吕士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没有回答。

　　“呵呵，骗你的。”尽管知道他看不见我的表情，我还是竭力掩饰着脸上的腼腆，“一年后会回来的吧？所以，请务必要加油！”

　　忽然，一双温暖的大手将我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捏在了掌心之中，轻轻的、温柔的握着，少顷，力度逐渐加大，重重的、握到发痛。

　　“嗯。约好了。”他说。

　　那天晚上，流星雨最终还是失约了。很多同学为这件事埋怨了天文社发布消息的人很久。可我没有。虽然没有许愿，但错过的流星雨已经给了我更加珍贵的礼物。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