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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水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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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效率就是这么快，宁化郡主来给连连请安的时候，连连正在看阿欢和章玉堂写字。
得知宁化郡主来了，连连亲儿子一口，又拍拍章玉堂的脑袋，让人把他们送下去。
“知心知意臣妾已经送回昭德宫了，这次的事还要多谢娘娘在陛下面前为冯婕妤转圜。”
时移世易，连连不再是当初的小小美人，宁化郡主面对连连也少了当初的盛气凌人。
连连客气的摇头微笑，“都是本宫应该做的，郡主请坐吧。”
“是。”
宁化郡主笑着答应一声，坐下来又开始和连连寒暄，“入秋了，娘娘还是要注意时气，保重身体才是。”
“您太客气了。”连连笑着点头，“其实本宫今天专程请郡主过来说话，是因为当年受过一个人的恩惠……”
连连顿一下，看向认真聆听的宁化郡主，又道：“这个人郡主也是认识的，本宫有些关于他的事想知道，还望郡主能够如实告知。”
宁化郡主莫名，但仍旧点头，“只要臣妾知道，自然是知无不言。”
“范小钊……”连连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才敢问，“他死前有没有说过什么？”
“他？”
宁化郡主讶然，贵妃和女儿交好是没错，但再交好，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姘头介绍给贵妃认识吧?
连连知道这些人疑心重，干脆如实把当年旧事说了，又对宁化郡主道：“陛下知道范小钊对本宫有救命之恩，已经不再怪罪，他说了什么，您可以如实告诉我。”
宁化郡主这才松一口气，她当时料理范小钊的时候，其实根本就没在意这个人说了些什么，这时候认真回忆了一下，才道：“他说……望郡主息怒。”
她怎么可能息怒呢？
这个世上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女儿和一个阉人搞在一起的。
“只有这一句吗？”
连连还以为范小钊会留下什么话给冯婕妤。
宁化郡主有些厌恶的点头，“也就这一句了，那奴才大概是觉得祸害了后妃很得意吧，死前居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我恨不得他下十八层地狱。”
就是连连说范小钊对她有过恩惠，宁化郡主也很难压制自己心中对于范小钊的厌恶。
连连失望的点头，道：“本宫知道了。”
没过几天，皇帝选了一个好日子，下旨册封冯婕妤为淑妃，后宫仍旧没什么波澜，就是皇后都是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冯婕妤出身高贵，本来就不会一直屈居婕妤之位。
让连连更加意外的是，册封礼之后，皇帝特地为冯淑妃赐下宴席。
早上行册封礼，下午是诸妃行礼祝贺，宴席设在晚间，冯淑妃压轴出场时，胭脂红润，一身香色吉服，早已没了对连连说“范小钊死了！”时的伤心欲绝。
她本是性情最真的人。
宴席过半，连连特意把冯淑妃叫到僻静处，将范小钊死前平静赴死的事说给冯淑妃听。
冯淑妃听见那句“郡主息怒”，突然落下一滴泪，嗤笑出声，“要他这个死奴才担心！我可是我娘亲生的，她怎么可能一直生我的气。”
连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范小钊早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这些年一直担心的，是事发之后冯淑妃会被家族抛弃。
她安慰冯淑妃，“我已经让陛下把范小钊送回他老家祖坟安葬，想必他灵下有知，会知道你没有受到牵连，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做傻事。”
冯淑妃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向连连，那里面是无尽的心酸与无可奈何，“父母尚在，我怎么可能去做傻事，范小钊的事，谢谢你。”
连连正欲回话，张嘴的瞬间却感觉有铁锈味涌上来，她赶紧拿帕子捂住嘴，一手紧紧抓着椅子，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她不想在真正伤心的人面前装可怜。
冯淑妃见她张嘴欲呕，立刻就站起来，想要上前关心却有些迟疑，“你……该不会是又有了吧？”
连连则是抬起头笑笑，“怎么会？我这辈子都不敢再给周焱生孩子了。”
冯淑妃也笑了，“是，你不该再给他生。”
虽然关系再也不能如从前一般，冯淑妃还是把连连扶起来，“走吧，我陪你回去。”
她们找的地方稍微离宴席的地方有些远了，路过跃金湖的时候，连连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
她停下来，冯淑妃问她，“你怎么了？”
连连望向远处湖面上的一处水榭，皱紧了眉头，“你有没有听见有孩子的哭声？”
冯淑妃仔细听了一下，“没有啊。”
看连连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干脆道：“你要是不放心，咱们就过去看看。”
“好。”
连连毫不迟疑的点头，宫里就那么两个孩子，不管是慧姐儿还是阿欢，出了事她都承受不起。
她和冯淑妃加快脚步朝水榭赶去，离近了，突然听见影影绰绰的哭声——
“娘……呜呜呜啊……娘……”
“阿欢！”
连连失声叫了出来，是阿欢，居然是阿欢的哭声！
她拔腿就往前跑，后头跟着的冯淑妃等人亦是大惊失色，跟在连连后头就往水榭跑。
冯淑妃算是阿欢的庶母，所以今天他也来祝贺冯淑妃进位了，但他好歹是皇子，行动都会有人告知皇帝等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离宴席这么远的水榭？
随着连连跑近，阿欢也感觉到了外头有人，他稚嫩的小手一直拍打着门扉，不断哭泣，“啊！啊啊！哇呜呜呜呜……啊啊啊……！”
孩子怕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连连顺着声音找到地方，才发现阿欢居然被锁起来了！
门外一把黄铜大锁看的连连眼晕，她当时就气疯了，“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阿欢涨红了脸，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使劲摇头，“啊呜呜呜呜呜…不…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身边服侍的人都不在了。
连连心急如焚，徒手去拉锁，使劲拉扯那锁没拉开，孩子的哭声让她心焦，她开始用脚踹门，门纹丝不动，她就整个人撞上去，一下不够就两下，门吃重，不断发出“砰砰”的声响。
“阿欢！阿欢别怕，娘马上就把门打开啊！你离门远一点！”
连连撞得半边身体生疼，也没把门弄开，却仍旧不忘高声安慰孩子。
阿欢边哭边点头，两只手揣在胸前往后退。
他再早慧也是个孩子，落单对他来说依旧是可怕的事。
连连几乎可以想象孩子在门的另一边是如何哭的全身打颤，希望有人把他给救出去。
正在这时，于守义等人也来了，赶紧拦住发疯的连连，“娘娘！娘娘当心！这门怕只有钥匙才能打开！”
虽然只是木门，但宫里营建水榭楼台，特地挑选了水火不侵，质地最坚的木材，不是轻易能撞断的。
“你哪里去找钥匙！”
连连却是一把推开了于守义，神情激动，“既然把人关在这里，就没有想让你找到钥匙！”
他们对孩子做了什么，投毒还是暗伤？
连连怕的双手打颤，阿欢的哭声越来越尖利，“害怕……娘……呜呜呜……”
“娘——娘——”
“阿欢！阿欢！”
连连睫毛上的泪水流入眼睛里，她哽咽一声，“你别害怕，娘马上就抱你出来。”
她整个人都贴在了门上，透过窗户纸看到孩子模糊的身影……
窗户纸？
连连当即就伸出手去抠那层桃花油纸。
旁边的冯淑妃，宫人们见连连如此，也赶紧跟着抠起来，只是那纸足有五六层，层层上浆，年年替换，连连拿手指抵着窗户纸又捅有抠，也只弄下来一点纸沫子。
冯淑妃那里也是毫无进展，听见阿欢喊“冯娘娘”喊得可怜，她杵着腰人迅速暴躁起来，猛拍了两下门，又抬脚去踹，“这该死的殿中省！好好的窗子弄这么严实做什么？！”
又转身问身后的人，“你们谁带刀了没？”
这就是病急乱投医了，内宫里谁敢随身带刀？
连连这时候脑袋却格外清醒，她扫了跳脚的冯淑妃一眼，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拔下了自己发髻中两根赤金的鸾凤簪，一支扔给自己身边的人，一支自己拿在手上使劲往窗户纸上一捅，那纸“噗”的一声应声而破。
“成了？”
连连一脸惊喜，这下总不是铁板一块，想伸手掰断窗棂也有了借力的地方。
正在这时，于守义等几个内侍也在水榭的围栏边上寻到了一根手腕粗的网竿，这是太监们平日用来打捞浮萍鱼虾用的。
“娘娘让小殿下开些！”
连连也顾不得点头，转头就对阿欢喊道：“阿欢，让开些，离门远些知道吗？”
阿欢呜咽着点头，向后退两步。
连连又确认一次，“退远了吗？”
阿欢哽咽着点头，提高了发颤的小奶音，“嗯！嗯——！”
“砰！”
古遇阳和于守义抱着网竿往前不减速的冲，宫人们扶着连连和冯淑妃赶紧躲开，网竿连撞三四下，窗棂出现了裂纹。
裂纹越来越大，连连毫不犹豫的扑上去，透过扎透的窗户纸，徒手掰断那几根有裂纹的雕花窗棂。
“唉唉唉——！”
于守义和古遇阳缓冲不及，网竿直接撞上了连连的肩胛骨上，剧痛传来，连连整个人都撞在了门上，她却毫不在意的退开一点，伸手继续扩大门上暴力形成的大洞。
等门上的大洞差不多够一个小孩子穿过来了，连连赶紧把自己的双手探进去，脸贴在门上大喊，“阿欢，到娘这儿来。”
阿欢迅速跑近，连连双手胡乱摸了几下，摸到孩子的衣领，两手凭空生出一股子力气来，直接把孩子拎到了与洞齐平的地方。
于守义赶上来，跪在连连身侧，一手垫在破碎的窗棂上头，防止伤了阿欢，一手和古遇阳一起，合力把孩子托了出来。
阿欢抱着连连嚎啕大哭，这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皇帝等人。
“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严厉的声音响起。
现场原本一片慌乱，见皇帝来了，又赶紧齐声跪下请安。
“阿欢？”
皇后见一手带大的养子哭成这样，也是一下子就着急了，她把皇帝留在原地，自己快步上前，“这是怎么了？”
满地倒伏之中，阿欢从连连的怀里挣脱出来，哭着跑到朝夕相伴四年的养母面前，杨皇后弯腰伸出双手接着，孩子一下子抱住养母的脖子不肯再撒手，“娘——！”
“害怕…呜哇…害怕…呜呜…！”
小孩子本能会靠近能给他更多安全感的人，连连很爱孩子，但和阿欢朝夕相处，并且表现的更强大的是杨皇后这个养母。
连连这时候才感觉到肩胛上的剧痛是那么的不可忍耐，指尖有血液滴下，那是刚刚手臂穿过断裂的窗棂裂面时留下的伤口，微微一动，热血就混着木屑顺着小臂往下流。
皇帝也愣住了，顾不得儿子，快步朝连连走去，“二姐儿——”
“滚开！”
连连迸发出凄厉的哭喊，她远远望着皇帝，迅疾后退两步，转身就跌跌撞撞的向走廊暗处跑去。
她身后还有一堆人都跟着，连连没跑两步就被他们撵上，“贵妃，贵妃小心脚下！”
水榭偏远，天黑灯少，连连扶着墙趔趄两步，被走廊两侧口含蜡烛的铜制蹲姿小狮子一下子绊倒在地，小狮灯被裙摆带起来的风扑灭。
“啊！”
她发出短促的痛叫。
“贵妃！贵妃！”
素衣，祁婆婆带着人七手八脚的把连连给扶起来，检查她有没有撞着哪里。
连连膝盖剧痛，半躺在素衣怀里疼得满头大汗，闭着眼一副十分难以忍受的样子。
皇帝赶过来，自己把人抱进怀里，厉声道：“严守规，传太医来水榭！聚集所有今日进入延福宫的宫人，不得有误！”
今日之事实在蹊跷，把人全部按住了再说，免得有人消灭人证物证。
人群中，近日为了照顾孩子，常常留宿宫中的安王妃神情紧张——
她好不容易把阿欢救下来藏在这里，只要她悄悄赶去庆寿宫，把这件事告诉太后，消灭了罪证，就可以让太后安排人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阿欢抱回庆寿宫了。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母子连心，阿欢提前醒来，惊动了贵妃。
她满背冷汗，扶着宫女起身，小声道：“我要出恭，陪我出去。”
来不及通知太后了，只能在皇帝查出来之前立刻告诉皇帝，反正主谋是陈王和胡太妃，她和安王最多就是夺爵，安安分分圈禁几年，看在太后的份上，总能复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