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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卦不算尽 桃花一劫 ...

  •   天色将晚,夜明岑交给占风碏暂时止住呃逆的掐穴手法,占风碏则留下住址后辞别归家。
      常笑昏昏醒时,只有夜明岑呆在他身畔。
      他穿一身旧裳,支颐坐在桌前,豆灯一盏,灯花扑朔欲灭。
      似是睡着了,常笑走近了,挑起灯芯去瞧他——敛眉垂眸,鬓发拂肩,温如璞玉。
      贪心的猫妖儿,双目定睛瞧着玉人,直想将他的模样拓印进骨髓里。对于人的七情六欲,他似懂非懂,莽莽撞撞。
      只恨自己是未开化的妖。
      呼吸重了,心跳得极快,像是因为靠近对方而高兴得鼓掌。在他额上落下微不可查的一个亲吻,随即立马直起身,心事繁重地抿紧嘴唇,紧盯着夜明岑,心里叫嚣着:千万别被发现!
      眼见着他丝毫不曾察觉,睡得十分酣沉,常笑松了口气,转瞬又揪紧了心……
      抄膝将他抱起放到床上,常笑心里咯噔一下,掌心颤颤地握住他瘦削的肩。夜明岑整个人轻如一片稍纵即逝的白羽,裹在宽袖袍中浑然看不出身量。可那时候,常笑的心似乎被针扎了一般疼起来。
      而后,竟然一夜无梦……

      福天镇鹧鸪儿巷里只有这么一户人家。
      青铜门鼻儿被摸得锃亮,迎门而见”道“字影壁。
      占风碏领着常岑二人来到内中,一路寒暄。
      夜明岑脸上挂着分毫不差的笑,道:”多谢挂怀,劣徒病症好多了。“
      闻言,常笑金瞳一转,眄了一眼占风碏,心下颇多微词。
      占风碏向来心直口快,毫不留情地拆台:”医仙这模样可比昨日更端着了。“
      夜明岑呵呵一笑,似乎想到什么颇为开心的事,道:”道长你若不介意,我这里有上等的哑药。“
      占风碏故作惊吓,满面痛苦地说:”呀!医仙毒心啊!贫道还要打坐念经,失了声可如何是好!“
      常笑将此人视若眼中钉,只觉得他顽心不泯,说起话来气得人直发抖。
      常笑怒然,抢到占风碏身前低声骂道:”你这妖道好生卑鄙!去日将我打伤,今朝污蔑我师尊,到底想干什么!“
      常笑的身量盖过道人,那道人面不改色,歪头冲夜明岑说:”哎呀,忘记提醒医仙了。家父十分厌恶猫,可千万管住你徒弟,不要露出尾巴。“说罢嘴里念着《灵官咒》,别了常笑的肩,兀自踏着罡步朝前走了。
      吃了个闭门羹,常笑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鲜少见他发怒,夜明岑忙上前抚了抚常笑的脊背,温言道:”勿要嗔怪。“
      常笑瞪着眼咬牙切齿,良久,只蹦出一句:”真可恶!“自此,占风碏在他心中眼中只落了个”可恶卑鄙”的印象,其余优点一概不论。

      占风碏的爹是一位卦师,为人解惑,指点迷津,却从不将卦象说得一清二楚,得了个诨号“算不尽”。
      如占风碏所言,算不尽所得为呃逆之症,尚未见到卦师的庐山真面目,先闻间隙不断的响亮的抽搐打嗝声……
      夜明岑扶算不尽躺下,二指掐其眉间攒竹穴。俄顷,呃逆之症立竿见影地止住了。算不尽如释重负地畅快呼吸着,闭目调息。
      此前听闻,算不尽呃逆之症持久顽固,反复无常,久治不愈。夜明岑仔细诊脉后施针,又书一纸药方,交给占风碏,言简意赅地嘱咐:“令尊积食难消,脾虚胃寒,需按此方连服七日。”说罢,又喂给算不尽一粒人参健养丸,才算作罢。
      起身作别,夜明岑只留众人一个萧条背影。
      “且慢——”算不尽连忙坐起身来,朝家眷招手吩咐道,“快给医仙拿银子来!”
      夜明岑转身道:“不用劳烦了,劣才不收诊费。”
      “这决计不行!”算不尽立即下床,手连连抚着胸口,疏着郁气,郑重说道:“既然医仙有自己的原则,老夫也不做牵强。这样吧,老夫送你与你徒儿一人一卦,不收分文……”
      夜明岑自来不信此道,正欲开口拒绝,算不尽又开口了:“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吃过午饭,才算还得上医仙的恩情啊!”
      眼看盛情难却,夜明岑只好应下:“如此……那便叨扰了……”

      昨日占风碏归家后与算不尽讲起此人如何兼备医毒双技,父子俩打一个鼻孔出气,想到一块儿去了——招纳此贤人做丹修。
      占风碏在房中来回踱步,有些后悔白日里与夜明岑逞口快,现在只恨如此良才不能为己所用,焦急万分。
      算不尽喉咙干痒,忽然干咳了一声,呃逆之症呼之欲出,大气也不敢出!
      占风碏鬼点子一冒,与算不尽谋划着装病不愈,借此久留夜明岑于此……
      熟料隔墙有耳,全数让过路的猫妖儿听了去。
      晌午吃饭时,算不尽看准时机假装呃逆反复,捂胸顿足,呼吸难畅,装得十分逼真,也十分痛苦。
      算不尽五官扭在一起,在心里骂着占风碏:蠢儿子!出的什么馊主意!
      虽然此招卑鄙,但父子俩的目标总算是达成了一半——在占风碏的劝说下,夜明岑决定驻留三日,待到算不尽病症好转再离开。
      三日足矣!占风碏领着夜明岑去丹房参观,说着聘任贤才等话语,夜明岑通通不为所动。
      夜明岑将手往后背去,笑不达意:“占风碏,我已经说过了,鄙人无心于此,多说无益,你何必白费口舌呢?”
      占风碏知他是一块锤不扁的铁疙瘩,有些气馁,另辟蹊径道:“那你告诉我师承何处,我自去寻觅良才。”
      夜明岑收了笑意,认真说道:“难道你没吃到我那上好的哑药,心有不甘?”
      占风碏忽然收敛了三分玩笑的神情,驻足道:“贫道这么单纯,你却天天想毒哑我……”
      见他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夜明岑心下婉转生出一计,煞有介事地长叹道:“如此说罢,我是被逐出师门的,吃过悔心丹发过誓,将来处说与外人我会死无葬生之地……难道你想害我这样?”
      占风碏信以为真,杵在原地不好再劝说什么,心下险险叹道:果真阴毒啊,究竟是什么地方!转念之间又想道:这么可怕!不知道也罢……
      终于摆脱占风碏的纠缠,夜明岑如释重负地缓缓踱步到天井中,打算去问候问候算不尽的病情。
      走到通天柱旁,忽闻对面一声惊呼,一条熟悉的长尾黑影从眼前闪过,夜明岑立即闪身躲在柱身之后。
      堂内跑出几个家仆,男男女女足有四五人,追着黑影嚷道:“卦师大人最讨厌猫了,快抓住它丢出去!”
      “是一只没去势的公猫,准是嚎春乱跑进来的!”
      几人追逐片刻累得气喘吁吁,黑猫像是逗弄着众人玩闹似的停不下来。这时,堂中走出一人,正是算不尽。他挽着袖子,吩咐家仆道:“抓住它,公猫需得去了势再放出去,否则又得乱跑生事。”
      黑猫驻足一听,弓起身子浑身筛糠似的抖,气得毛都炸开来,活像一颗黑色的楮实。猫妖儿朝柱子后边儿一跃,眨眼的功夫立即化了人形,与夜明岑心照不宣地从柱子后边儿并肩走出。
      夜明岑笑说:“伯父可有按时服药啊?气色看起来好很多了。”
      算不尽拍拍衣袖,只当是猫儿跑不见了影,适逢这师徒二人,又才想起先前答应医仙的话。
      送他二位一人一卦。

      算不尽叫来占风碏打下手,卦象可谓天机不可泄,只有师徒与父子共四人在场。
      卜筮起卦,先问了夜明岑生辰八字,随后用龟甲摇卦,铜钱抖落桌上,祸福吉凶净数展现在算不尽眼前。
      他时而蹙眉,时而拈须,罢了连贯说道:“家中多有不和,命途多遇坎坷,好在一路都有贵人相助。你品端臻纯,朝西边走命理不明,朝东边行命理旺盛。若干年间有一桃花劫,需谨言慎行,勿要招致……”
      夜明岑只听个大概,又问起常笑的病症如何能解。
      “常笑么,病不在心,郁结之气暂时锁住,已无大碍。需得东渡找那海上仙宗才能解……”
      夜明岑沉吟:“海上仙宗?是何所在?莫非是传闻中的蓬莱仙山?”
      他忙摇头摆手:“算不尽、算不尽……”
      不久前,算不尽与占风碏闲聊之时,提到关于夜明岑面相的说法。占风碏记得很清楚,算不尽说那是“福薄命薄之相,英年早逝之命”,无解无医,听得他直冒冷汗。
      如今见此良才命薄,占风碏多有怜惜之举。
      他找到夜明岑央求着说:“我这里有斩桃花符,威力无敌!我帮你斩桃花,你放常笑一人东渡去,怎么样?”
      夜明岑聪慧过人,自然知道算不尽说的“桃花劫”就是常笑。
      一者,桃花不可招致?已然太迟了。
      二者,威力无敌的斩桃花符,恐伤及常笑性命。
      三者,夜明岑不大信服这些说辞。
      诸多考虑下,夜明岑平心静气地拒绝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必劳烦。”
      占风碏见这铁疙瘩心意已决,无论如何也左右不了他的决定,惜才之心不免隐隐作痛。当即说道:“租船!我送你们东渡求医!”
      原来占风碏家中财力雄厚,出手十分阔绰。夜明岑正愁东渡无舟,这就解决了。
      夜明岑心中不免想到算不尽的卦,多有贵人相助……在杏花醽醁楼时有莪术夫人相助;在弥山有陈桃夫相助;如今东渡,又有占风碏相助……
      一切都是巧合吗?还是说卦象的确应验天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卦不算尽 桃花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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