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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08年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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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老爸下班回家,带回来一个红艳艳的婚礼请柬。
“你老妈要结婚了。”
我看着老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应该替老妈高兴,拥有一个全新的家庭没有什么不好的。可是我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老妈背叛了我们。
这怎么能叫背叛呢?我骂自己。我还是老妈的女儿,一切并不会改变。老爸也挺高兴的,我很佩服他。我的爸妈是朋友不是夫妻,但我仍旧拥有他们的爱,真神奇。
我给老妈打了个电话。
“老妈,恭喜你。”
“谢谢你啊,敏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老妈的声音里有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平和,我不需要问就知道她一定很幸福。
“敏敏?”
“哎,老妈。”
老妈欲言又止。我听见孩子咯咯笑的声音,还有电视里动画片的声音。很多年前,我们家里也有过这样的天伦之乐,后来我们的家破碎了,什么都没有了。其实老爸老妈都很开明,从来没有说过不离婚都是因为我这种话。老妈临走前跟我说,他们分开不是任何人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只是他们发现他们不适合在一起而已。
“明天妈妈来看你,你也见见梁叔叔和辰辰弟弟。”
“好。老妈,我去做作业了。”
“你去吧,明天我给你打电话。拜拜。”
我无话可说,也没得拒绝,我只能挂掉电话。我不敢告诉老爸老妈我很想要一个完满的家庭,我知道他们也无话可说。我也曾装作开玩笑地问过老爸为什么不再结婚,老爸对我说的话也像是个玩笑,我却天真地觉得他是真心的。
“查案子都忙死了,哪里来的时间去找对象……你老妈看着很强势,实际上还是很需要人陪的。”
老爸当时怎么不说下去呢?如果他说下去了,我就会有希望的。老爸不能陪老妈,我可以陪她啊。我已经长大了,有什么是我做不了的呢?
37.
老爸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吃快凉掉的晚饭。我今天又把胡萝卜炒焦了,老爸却吃得很开心。在吃我做的饭的时候,他总是很开心,还总是夸我长大了。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告诉老爸我已经听烦了他夸我的话。我以前总觉得老爸憨了吧唧的,其实我也没聪明到哪里去。有些事情我明明看穿了,却非得装作看不穿的样子来骗自己。
我在老爸面前坐下,偷偷挑了块肉吃。日光灯的灯泡不太亮了,照在老爸鬓边零星的白发上,让我想到了一个词——“相依为命”。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过这个词。
“老爸,”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你会去老妈的婚礼吗?”
老爸抬起头来,嘴边还挂着一颗饭粒。“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去了不合适。”
“哦,也好。”
我站起来回了房间。我等着老爸叫住我,却只听见厨房水龙头打开的声音。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四五年,今天我头一次觉得有点孤单。
我想,在某种程度上,我和朱朝阳也算是同病相怜吧。
38.
梁叔叔对我很客气,送了我一套精装版的四大名著,沉得我差点被压垮。我脸上挂着假笑,没告诉他们我家里已经有四大名著了。梁叔叔的儿子辰辰下半年要上小学三年级了,我本以为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都很皮,没想到辰辰除了见面时叫了一声敏敏姐姐后就再没说过话,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连手指头都不玩。
我不应该感到意外,毕竟我的状态跟辰辰没有什么区别。幸福是属于大人的,我们小孩又有什么发言权呢?
或许是怕辰辰难过,老妈对我的态度也挺客气的。我可以理解,所以我也很客气。在这个即将组成的家庭里,我和辰辰都会是多余的人。辰辰还小,我已经长大了,所以我不应该介怀。
我在想,朱朝阳爸爸在再婚后和朱朝阳见面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他的客气或许就是在那时候练出来的,我很快也会练出来了。
这样一想,我突然就不那么难过了。我再怎么孤单,也总有个人陪着我。
梁叔叔怕尴尬,一直在找话题,但对我这个高中生也只有学习可聊。问到最后再没什么可问的时候,这顿尴尬的午饭也该结束了。
他们要一起送我回家去,我推辞了一会儿就答应了。我本来想找朱朝阳吃云吞——在这样的场合我根本不可能吃饱,想了想还是作罢了。这个点他肯定早就吃过饭了,我们都有很多作业要做。
梁叔叔和老妈的车上有一股香味,很香,但是我不喜欢。不过这不打紧,我不会有机会再坐这辆车了。辰辰趴在窗边看陌生小城的街景,我也在看这座生我养我的小城。以前我总想着有朝一日要从宁市走出去,现在我不想了。大城市里有老妈、辰辰和梁叔叔,我不属于他们,我是多余的。
“北京欢迎你,为你开天辟地……流动中的魅力充满着朝气……”
梁叔叔跟着车载音响哼歌,车一转弯就到了我家小区所在的街道。我忽然感到很难过。他们全都不属于这条街,这条街是属于我和老爸的,有时候也是属于朱朝阳的自行车的,我不想他们出现在这里。
老爸站在小区门口等我。今天他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本应在家里好好睡觉。我知道他担心我,可我希望他不要出现。
车停下来,我客气地跟车里的所有人道别。老妈没有下车送我,我倒感到几分庆幸。反正我跟她也无话可说了,她脸上洋溢着的幸福也并不是来源于我。如果我以后真的做了什么傻事,老妈应该不会再打电话来给我开远程批斗会了。没事,我想,我不是傻子,我不用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下了车,我忽然又为了老爸的出现而高兴了。车门把我和老妈隔绝在了两个世界,我一个人,他们是三个人。不过我并不是孤立无援,我有宁市排名前三的知名老刑警叶军同志,世界上最好的中年老父。
我穿过马路,叫道,“老爸!”
“哎,敏敏!”
老爸揽过我的肩膀,把我手里沉甸甸的装着来自杭市的精装版四大名著接过去。我回头看,那辆来自杭市的鹤立鸡群的车没有开走,老妈摇下车窗冲我挥手,我没有冲她挥手。
“老爸,”我说,“晚饭想吃什么?”
“你烧什么爸爸就吃什么,”老爸拍拍我的肩膀,“我女儿真好。”
我想,是时候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老爸,你也是。”
我的老爸是超人。等他七老八十牙都掉光了,我还想给他烧饭。到了那个时候,我总不会把胡萝卜炒焦了。
39.
喝完一小碗开胃羹,我就从饭店出来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发厌恶应酬,我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能见证老妈再次结婚,能见见很久没见的外公外婆,能拿点红包,我来这里的任务就完成了。我不喜欢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饭店菜,我喜欢的是街边小摊的云吞。
我不属于粉嫩嫩的气球,我不属于满地的玫瑰花瓣,我不属于司仪嘴里的吉祥话,我也不属于碰杯时撒出来的啤酒。老妈穿婚纱很美,但我不想看。
我以后要是结婚了,一定要找一个这辈子都不会跟我分开的人,我想。我讨厌破裂的婚姻,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也像我一样变成多余的人。如果真的非要离婚,那我宁愿不生小孩。道理我全都明白,可大人们不遵守,那我为什么非得信奉呢?
我站在饭店门口的公交站等车。天还没全黑,街上车水马龙。夏天傍晚的海风把我散开的头发和裙子都吹起来,吹得很乱。唯一支撑我来到这场婚礼的动力大概就是可以打扮了吧。
一辆开着远光灯的车飞驰而过,把路边的一滩水全都溅到了我身上。我心里绷紧的某根弦在此刻突然断了,巨大的悲伤向我涌过来。我不应该这么早回家去,我无处可去。
不,我有地方可去。
我把手机拿出来,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七里香》的彩铃响了几秒,电话接通了。
“朱朝阳,你出来,请我吃云吞。”
40.
“你怎么啦?”
一阵嘈杂钻进我的耳朵,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朱朝阳的生日。他前几天请过我,我那时没想到我会这么快从婚礼逃出来,就婉拒了。
“阳哥开免提!开免提!”
“滚!”
又是朱朝阳寝室的那帮乖儿子。狗子不会在那里,张梓轩也不会,他们还是那么热闹。
“喂,叶驰敏?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我……我想吃云吞,你出来请我吃。”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在起哄声中,我觉得我自己好矫情。其实以前朱朝阳也是这么跟我讲电话的——“出来,请你吃云吞”,可放在我自己身上我就觉得矫情,或许是因为从没有人在我身后起哄吧。
“呃,那什么……我自己做的云吞你要吃吗?”
“啊?”
“你来我家吃,也算我请你吃啦。”
“这……方便吗?”
“没事,本来就该招待你一顿的。对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里?你坐车去新华书店,我去接你。”
起哄声更大了,我却更加难过。
“哎,好,你等我。”
新华书店门口的晚霞很美。朱朝阳站在晚霞下面,眼里映着书店里的灯光。在看到我时,他笑了。我也想笑,可只挤出了一个很小的微笑。
“上车。哎,你裙子怎么啦?”
我熟练地坐上自行车后座。“车开过去的时候溅到了。”
“唉,那人真没素质。”
朱朝阳穿着一件新衬衫,领子不是塌的,一时间我还不太习惯。衬衫是蓝的,我的裙子也是蓝的,真巧。
“婚礼这么早就结束了吗?”
“没有,我提早出来的。”
幸好,朱朝阳没有再问。我们认识这么久,已经有了无需言明的默契。我抓着自行车坐垫,第一次想把头靠到他的背上去。
朱朝阳的家在老城区。老城区的一切都很老,我却觉得亲切。我从自行车上蹦下来,朱朝阳把车放到楼梯底下去。
“不用担心,我把那帮徐头赶回去了,省得他们胡说八道。”
“生日快乐。抱歉啊,我没给你带礼物。”
昏黄的路灯下,朱朝阳看我的眼神变了。他应该傻了吧唧地笑,但他只是挠了挠头。两年前的初夏朱朝阳在少年宫盯着六峰山的画看时,他就流露出过那种眼神。那是一种现实和回忆的碰撞。
“没关系,”朱朝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出来,“你来我就很高兴了。”
直觉告诉我,那是一段不好的回忆。
41.
“哎,你妈妈呢?”
“上班。”
朱朝阳系上围裙,打开了煤气灶。我倚在厨房门边,不自觉地说漏了嘴。
“你好贤惠啊,阳哥。”
朱朝阳“扑哧”一声笑出来。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笑得更开心了。我也应该笑一笑,可是我记得一些事情。三年了,那个夏天的人和事还刻在我心里。跟那个高个子男孩和童花头小女孩在一起的时候,朱朝阳就是这么笑的。
“你干嘛叫我阳哥,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你生日嘛,你最大。”
“你别叫我阳哥,太别扭了。”
“那我叫你什么?阳阳?”
我自己把自己逗笑了。朱朝阳笑抽了,我生怕他手一抖把汤都撒出来,没想到他全身都在抖,只有手不抖。
好家伙,这是当代卖油翁啊。
“那我叫你敏敏好不好哇?”
“滚!”我终于笑了出来。
看来朱朝阳今天的心情很好,好得让他有点飘忽了。他刚才说那句话,好像在哄孩子。
一大碗云吞放到我面前来,实诚得令人哭笑不得。不过也是,我们一起吃了那么多顿云吞,朱朝阳早就该知道我能吃多少了。
“尝尝,”朱朝阳坐在我对面,满脸写满了期待,“我自己做的。”
“唉,你怎么这么贤惠啊。”
我想起那些年我炒焦的胡萝卜,只想原地土遁。都是人,怎么朱朝阳做饭就这么像样呢?天才果然是全方面碾压吾等凡人的。
“你就不能换个词夸我吗?”
“唉,”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以后谁会有这个口福。”
我总觉得我这话酸溜溜的,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希望朱朝阳不要误会我。
“你啊。”
朱朝阳眨巴着他小鹿般的眼睛,我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我这乌鸦嘴。
“我?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吃云吞哪有什么以后啊?还有别的意思吗?”
天才的疑问使我大脑堵塞。“呃……我是说那个……”
朱朝阳忽然摆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一拍餐桌高声说道,“我的天哪,叶驰敏你该不会——”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明明是你胡思乱想好不好?”
“你好好的跟你那帮徐头恩子学什么一惊一乍?”
面目相觑持续了三秒就结束了。朱朝阳趴在桌上笑得直打嗝,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我看着朱朝阳,只觉得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是不是莫名其妙?是不是?”我只恨手边没有抱枕一类的东西好拿起来捶他。
“吃云吞,吃云吞。”朱朝阳笑得衣领好像都塌了。我忽然觉得他这样笑也挺好的,那两个人或许是他的真心朋友,我也想成为他的真心朋友。
云吞的皮很厚,厚得我忘了生气,只想哭。一些刚才被我暂时遗忘的东西一下子回到我的脑袋里,我想起了我到朱朝阳家来的理由。
“……怎么啦?不好吃吗?”
我可真不争气。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溢出来,流进了汤里。
“哎,你别哭啊……”
我第一次看到朱朝阳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抽了一张餐巾纸,想递给我又不敢。
“我老妈以前做的云吞就是这个味道,”我说,“她不会擀皮,所以面皮永远很厚……她不会做饭,还老是炸厨房,我和老爸总要去给他收拾残局……”
我讨厌回忆,尤其是美好的回忆。我本以为我不会再和任何人分享这段回忆,可我面前的人是朱朝阳,说一说也没关系。我再不说,恐怕就没有人会记得我的真心话了。
朱朝阳欲言又止,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他静静的看着我,他是在等我继续说。
“我像我老妈,做饭也不好吃……我老是把菜炒焦,老爸以前嫌弃死老妈做的菜了,却从来没嫌弃过我……他们老是为了教育问题吵架,我爸希望我高兴,我妈希望我做个优等生……可是你看我现在,又不高兴又不是优等生,你说我是不是亏死了……”
“叶驰敏,你要有自信。”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朱朝阳第几次对我说这句话了。跟他待在一起,我没法有自信,可我也没法离他太远。不远大的志向不需要自信。
“那个司仪叫我和辰辰改口,辰辰叫了一声妈妈,可我叫不出爸。”我接过朱朝阳递给我的纸巾揩了揩眼睛,“我才见了梁叔叔两面,我凭什么叫他爸?我不想叫梁叔叔爸爸,老妈的脸就黑了,舅舅大姨都骂我没有眼力见……我真搞不懂,他们明明都不喜欢我,那请我去到底是为了干嘛……我长得也不像吉祥物啊……”
我其实很高兴,越高兴我就越想哭。朱朝阳是值得我倾诉的人,我很高兴能向他倾诉。他愿意听我说任何事。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就是觉得我妈不要我了……”
一只手在轻轻拍我的背,我小时候老妈就是那么拍我的。
好丢脸啊。明年我就十八岁了,我还像个小孩一样想妈妈。朱朝阳哄我的语气也像在哄小孩。
“没事了,别想太多……你妈妈肯定还是很爱你的啊。”
“真的吗?”我抬起头问。眼泪把我的视线模糊了,但我还能看见朱朝阳近在咫尺的诚恳。
“真的,不骗你,别哭啦。”
我没信,但是我不说。如果朱朝阳的爸爸真的很爱他,今天的一切就不会是这样了。
“我这样是不是很傻?”我抽了张纸把花猫一样的脸擦干。
“不傻,一点都不傻。”
朱朝阳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突然感到了一丝异样。我的脑子里一直保存着一点必要的理智,不至于让我太出糗。如果朱朝阳是个演员,那他现在就很适合演青春校园剧的男主角。如果一个人真的有这么传神的演技,还有什么值得他担心的呢?
“你要是实在难过,就喊一喊吧。”
“喊什么?”
“跟我来。”朱朝阳站起来打开阳台的门。
天已经黑了。阳台上种着一排蒜头,饱经风霜的晾衣杆上晒着几件衣服,我认出了一件领子塌掉的T恤。
朱朝阳像只猴一样熟门熟路地蹿上了房顶。“来啊。”
我束手无策地看着他,“我怕掉下去。”
“……算了。”朱朝阳又像只猴一样蹦下来,生怕自己掉不下去似的。屋顶的风景一定很美,可惜我没胆子上去。
“到底要喊什么啊?”
朱朝阳双手拢在嘴边,作出喇叭的样子,对着面前的万家灯火大喊:
“你大爷的——”
他要是再大声点,就担得起宁市小张飞的雅号了。
“你从哪里学的这话啊?”我抱起手臂问道。
“朋——电视上看的。”
朱朝阳以为我没听见,实际上我听的很清楚,还听懂了。朋友?他没有朋友,他现在只有我。一中的人们都是好父子,没有一个被正经地称为朋友。
朱朝阳说的朋友,应该是那个高个子男孩和小姑娘吧。他们现在在哪儿呢?我不敢想。
我不想了。我学着朱朝阳的样子大喊:
“你大爷的——”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喊一喊真的有用,我好像不那么难过了。代替难过的是一种诡异的愧悔,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在愧疚什么、对谁愧疚。
“娘希撇个小赤佬,秃晚上个吵弗吵啊?侬弗有事情做阿拉要困觉的啦!要洗夸的类,小宁掸绑於喊来喊克,植物宁都要被侬喊起来咯,侬脑子瓦特啦?”
对面楼的老太太酣畅淋漓地骂了一通,“咔”地一声把纱窗关上了。
我和朱朝阳再次面目相觑。
你大爷的,好尴尬。
42.
我最后把那碗云吞吃光了,连汤都没剩。
朱朝阳骑车送我回家去。自行车在小街里弯弯绕绕,绕得我想睡觉。
宁一监也不是没有人道嘛,我迷迷糊糊地想。至少它能改变朱朝阳,那就比我厉害多了。我又做得了什么呢?
我家的灯没亮,看来老爸还没下班。
“谢谢你啊。”
“不用。”
朱朝阳扶着车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拜拜?”我僵硬地挥一挥手。
“嗯,再见。”
于是我走进单元楼。声控灯不太好使,我使劲跺楼梯也跺不亮。不过这楼梯我从小走到大,就算化成灰了我也能找到家。
“叶驰敏——”
不愧是宁市小张飞,站在外面也能把楼道灯喊亮。
“干嘛?”我从二楼探出头去。
“回去记得看下□□。”
惨白惨白的路灯把朱朝阳的脸照得惨白惨白的,他还在傻了吧唧地笑。好瘆得慌。
“□□怎么了?”
“你看了就知道了。”
“行吧。”
我转身上楼,朱朝阳又把我叫住了。
“叶驰敏!”
“又怎么啦?”
我们面目相觑了整整十秒。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
“你想憋死我吗?”
“你今天挺漂亮的。”
话音刚落,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朱朝阳就跨上自行车骑走了。小区里种了很多樟树,我很快就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我本来还想再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