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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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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自打扶鸢走了之后的几日,当真没有人再来找曾囿离的麻烦。
于扶鸢而言,只是几句话而已,也没多做惩戒,但那些奴婢们胆子却小。
曾囿离狐假虎威向来很有一套,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同她们多说几句意味深长的话,自然有那自作聪明的以为曾囿离真的受宠,只不过是大人不想她被外人所注意和嫉恨,这才将她留在这,若不然扶鸢怎么会替她说话呢?
这事自然也没人敢去和沈思潜求证。
人啊,最容易死在自作聪明上,尤其是不那么聪明却自以为很聪明的人。
将人吓住了,曾囿离便又温和起来,没事儿还将自己从府里戴来的那些金色的首饰送给那些变得快的、说话好听的。其他人一看,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便越发老实。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现下清净了,没人来找她得麻烦,曾囿离乐得自在,便整日守在房间里练字,往往一待便是一整天。
“姑娘的字写得真好看,和别的姑娘的字都不一样。”
小莺跟在她身边,要她读书写字着实痛苦,院中事少,又不能一个人闲逛,便只好曾囿离练字在旁边看着,顺带帮着磨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按照姑娘的话说,即便她不愿意去学也学不好,但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也总能明白其中一二,凭着这一二分就比别人好了不少。
曾囿离放下笔看了她一眼,笑问,“哪里不一样?”
“嗯……”小莺想了想说,“奴婢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觉得姑娘的字不和其他姑娘的字那样收着,看着规规矩矩的,而是……像是厨房里的菜刀,又亮又快,还能生风。”
曾囿离闻言失笑,心想她虽然说不明白,但她大抵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曾囿离低头看着自己刚刚写完的字,墨迹尚未干涸,一撇一捺极为利落,落笔慢,收笔却快,还带着一股宝剑锋芒而出的凌厉的余味。
这当然不是她的字,而是那位素有儒雅之相美称的沈思潜的字。
她靠着那有一分相像的字,让沈思潜开口将她留了下来,现在没事儿想想那字,便在心底琢磨起来这字后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对沈思潜其人的了解仅限于后来那些骇人的传言,譬如他是如何杀进宫中的。
但她到底未亲眼见过,更好奇这样的沈思潜是如何能够隐忍藏锋多年。
她唯一能看出他那一点野心的地方,只在于那一幅字,只有在模仿那副字的时候,她才是最接近沈思潜的时候。
曾囿离正低头看着,纸上突然落下一片阴影,她一抬头,便看见多日未曾出现的沈思潜,他正站在她的对面,如她刚才一般,低头盯着桌上的纸,神色莫辨。
一旁的小莺朝着她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沈思潜是何时来的,不过是走了个神,谁知道人就到眼前了。
沈府是沈思潜的府邸,这府上各处都是他自己的人,没人通传本就正常,更何况曾囿离这里向来冷清,前些日子吓了人之后更是如此,现下除了小莺平时也没什么别的人了。
沈思潜今日穿了身月白长袍,墨发玉冠,清冷雅正,又带了分在家中的自在与随意,他就这么垂眼看着,面上没什么表情。
曾囿离微微笑了下,等了会儿,觉得他看得差不多了,才问道,“大人觉得如何?比之上次可有进步?”
沈思潜掀了眼帘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淡声道,“无甚变化。”
无甚变化?
曾囿离眉间一动,险些没能忍住心中翻滚的情绪。
连小莺都看出来的东西,亏得他还能这样面容平静的说没有变化。
曾囿离嘴角笑意不变,“那看来我还继续练练,方能达到大人心中有所变化的标准了。”
她这时才问道,“大人今日来,是要看看我的字吗?”
沈思潜笑了声,在一旁的软榻坐了下来,并不当回事,“只是今日无事,闲来坐坐,你继续。”
曾囿离看了小莺,吩咐她下去换一些茶水和吃食。
将东西拿上来摆好了,小莺的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便找了个借口悄悄出去了。
姑娘跟大人好不容易见面了,她可莫要在这碍眼。
说是坐坐,沈思潜还当真只是坐坐。
他看来本是无心在此,只是不知道为何又留了下来,兴许这地方难得清净,这作出一副仰人鼻息模样的世家女又实在知趣,不想她说话的时候,她就跟个木头似的,无声无息,可等到他真的要将人忘了的时候,她又闹出些动静来。
沈思潜只靠在软塌上,微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曾囿离看了他一会儿。
沈思潜这人皮相好是真的,像是羊脂,一笔一划精心雕刻的五官,乍一看觉得如沐春风,可陡然间又会变做凌寒风雪,伤人于厘毫之中,曾囿离见过的人不少,可真能与沈思潜论一二的反而找不出来。
皮相惑人,也算是此人才能的一种吧。
曾囿离写字写了很久,等到累了,刚刚将笔放下,沈思潜便睁开了眼睛。
门外已经入夜,他不知不觉竟在这里待了两个时辰?
沈思潜一转眼,便看见桌前的曾囿离微微侧着身正抬手挑着灯芯,烛光昏黄,柔和的光影在她脸上一跳一跳的。
曾囿离揉了揉手腕,抬眼之际便看见沈思潜已经从榻上坐了起来,“大人要走了吗?”
沈思潜本是要起身的,一听这话倒是坐在原地不动了,目光落在曾囿离身上,见她眼底被烛光映得发亮,似乎还隐隐有些期待。
这么不耐烦看见他?
沈思潜想起来几日前扶鸢回禀来的话,一时觉得有意思,于是便隐晦提醒扶鸢不要做逾矩之事——扶鸢虽是他带回来的,但人却不是他的人。
沈思潜不惧别人监视,留着这么一双耳目在身边,也不过是废了会有些麻烦,留着反而能替他传些该传的东西过去。
至于曾囿离,沈思潜只是念及她那副示弱姿态,不想她装得时间太短,便警告了下人两句,现下看来曾囿离这几日过得还不错,只是似乎忘了点什么。
忘了这舒坦日子,是谁让她过上的。
沈思潜轻笑了声,靠在软枕上慢悠悠地问,“我何时说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