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圆》醋坛姑娘

5、落叶时节又逢君

　　九月。

　　永远是未褪干净的暑气，和那干燥秋风的交汇。热气氤氲着每一个人，耷拉着脑袋在没有半点遮挡的操场上享受着灼灼日光。岑岑而下的汗珠蒸腾着冲上云霄。教官在前面严肃认真的训话，太阳明晃晃的摧残着盛开遍地的迷彩绿，恍惚间又回到了夏天。

　　阳光照射着灰尘的影子，耳边是中暑同学请假的声音，还有抱怨的不奈。

　　这就是每个人大学生涯的开端---军训。

　　沈清和孙璐虽然一起考到了师范大学，却不是一个系。沈清是中文系，而孙璐破天荒的被体育系录取了。记得当初沈清看到孙璐的录取通知，满脸错愕的问“孙璐？你搞什么？学体育？”

　　孙璐只是在自家的沙发上摊着打游戏，随口回答着沈清“为了和你一个学校，老娘容易吗”说完使劲按着手中的游戏手柄。

　　沈清将手里的通知书放下，走到她面前“姐姐，你这个年纪难道要去参加奥运会吗？”

　　孙璐又使劲的按着手柄，显然沈清的话影响了她的发挥，干脆扔到一边不玩了。直接站起来搂着沈清的肩膀一同坐在了沙发上“在你眼里，我是那么有上进心的人吗？奥运会？奥利奥还差不多”说着拿起手边的饼干咬了一口。

　　沈清拿看外星人的眼神注视着她，孙璐才一脸坦然的缓缓开口“我不是不想和你分开吗，那学校成绩高的要命，这体育生今年比较少。我的分数刚好。”又拿起饼干往嘴里塞着“再说，我学体育以后可以到学校当体育老师。你看，你学中文。你要是去什么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当老师。我都能跟着，反正只要这个学校有你，就肯定有我”说完把手里的饼干递到沈清嘴边，眉头挑动着露出满口“黑牙齿”微笑着。

　　沈清咽下嘴里微甜的饼干“你确定？”

　　“确定，反正大学四年一晃就过去了。金灿灿的毕业证是不会骗人的”孙璐又把扔到一旁的手柄拿回来，继续着游戏。

　　沈清则无奈的叹息着，靠在沙发里看着电视混乱的游戏场景。感觉就好像自己现在的心情。

　　“原地踏步走”一声激昂的嗓音，划破了沈清的思绪。沈清木讷的跟着其他人的步伐。

　　“立正，同学们再见”崔教官静了个军礼，以一种极其挺拔的姿势离开了。

　　“教官再见”

　　“教官明天晚点集合”

　　“教官放过我们吧”

　　“教官我们爱你啊”

　　四周传来嘈杂的求救声，都是对着离去的崔教官说的。而那个挺拔的身影自然是不会理会的。只剩下这一片片哀嚎……

　　沈清把迷彩外套脱下来，挂在手臂上。托着沉重的步子向寝室晃着。心里默数着3.2.1。

　　果然“沈清，怎么样？军训刺激吗？”孙璐穿着迷彩裤白色的T恤被她卷起露出了纤细的腰肢。出现在了沈清身边。

　　沈清皱着眉，把她的衣服往下拉了拉“哎，你怎么还这么有精神？”

　　“我们教官好呗，没事就让我们在阴凉地方唱军歌。谁让你们遇到活阎王了”说着又把T恤往上提了提。

　　“哎，出师不利啊。还有三天，坚持。”沈清将身体的重量靠向孙璐，两个人缓慢的向寝室走着。

　　就在沈清给自己打气，最后冲刺坚持三天的时候，第二天他们清晨的集合却只等到了崔教官的一封信。

　　系主任用他那声情并茂的男中音朗读着：

　　“孩子们，我是崔永建。你们的崔教官。很荣幸在我要退伍的最后一年给你们做教官。每次当我看到你们的时候都想起当年的自己。我是一名军人。我的目的明确，为了让你们养成军人的风骨。所以我们一班比别的班累，我们流的汗最多，我们在阳光下的时间最长，我们唱的军歌最亮。我只希望你们明白，学习和当兵一样，你们吃多大的苦，就有多大的收获。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相信我一班的同学们一定会成为现在这个学校，以后这个社会的佼佼者!希望以后你们度过的每一天都有军人的样子，准时，有效率，不怕苦，不怕累。遇到困难咬牙上。最后这三天是我像系主任为你们申请的假期，希望你们知道，真正的付出，才会有意想不到的回报!

　　此致敬礼!”

　　整个一班，听到主任读完的信，都郑重的行了军礼。伴着一声“解散”都雀跃了起来，随后就是大家互相跳跃着的拥抱和欢呼。沈清在和身旁女生拥抱的摇晃中，听着身边不知是谁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老崔是良心发现了”

　　“可怜咱们喽”

　　“看咱们太惨了，提前放过咱们”

　　“…………”

　　沈清静立在原地，周围纷乱嘈杂的声音，她只觉得这不是崔教官的怜悯也不是放过，而是善意。

　　开学两个月。

　　11月校园里的银杏从深绿变为金黄。沈清与千千万万的大一新生一样，对自己未来生活四年的大学充满了憧憬与希望。沈清透过自习室的窗户看着那被金色笼罩的运动场，在那喧哗的人群中，那里有她的朋友。觉得心里逐渐的安静温暖。沈清和孙璐上了大学却不似以前一样天天黏在一起。更多的时候，沈清愿意在黄昏的图书馆里读书，而孙璐闲不下的性格自然是自由的在学校里游荡。只是无论两个人距离多远，吃饭时总是会约在食堂，讲着自己最近发生的事情。

　　“沈清，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孙璐面前的饭菜没动，突兀的说出这么一句。

　　沈清突然觉得有东西哽在了自己喉咙“咳咳……咳咳……”

　　孙璐忙的坐在她旁边递过了水，帮沈清拍了拍后背。等沈清好些了又接着说“你也别太惊讶，我这情窦初开又不是第一回了，中学时，高中时，你都拦着，所以现在……不是现在，最近我特意有点躲着你”说完好像松了口气。

　　沈清回忆着孙璐初中高中喜欢的“非主流”同学。又想着最近两人不经常的见面“是我们学校的吗？”

　　“是啊，和我一样学体育的。但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嗯，那就好。喜欢就多和他在一起。我自己可以的”沈清这回细嚼慢咽的吃着。

　　“你真的同意？”孙璐猛的睁大眼睛，面色充满惊喜。

　　沈清挑着眉满脸戏谑的看着她“我为什么不同意啊，什么年纪做什么样的事情，何况我们一个学校，也算是前途光明的5.4好青年，总比当年那些红头发绿头发要好的”

　　“啊，沈清你怎么这么评价我的初恋们呢”孙璐说完心情大好的咬着沈清盘子里的鸡腿。

　　沈清摇头叹息，只想着自己下午没课的去处。

　　沈清一身素裙，走在布满银杏叶的路上，飘然的落叶让她在树下驻足良久。沈清蹲在地上，捡起一片片的叶子夹在手中的书里。这时停在路边的一辆庞然大车里走出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他径自走向沈清。用那带着块大金表的手摸了下沈清的头发。沈清警觉的回头看是不认识的人，赶紧拢过自己的头发低头往学校方向走去。

　　大金表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呦，妹妹。哥在这瞧着你半天了。捡这个干嘛啊。”大金表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车，又用脚踢着地上的树叶。那自认为很拽的表情，别提有多怂了。

　　沈清自然不想理会他，转身就要过马路。谁知道大金表拽住了沈清的手臂。“呦，妹妹。不会说话，还是不想和哥哥说话啊。长的这么水灵，跟哥哥去三里屯溜溜？”说完还用拇指点了点那辆“豪车”

　　沈清默默挣脱半晌无果，看着大金表庞大的体型，想着硬碰硬也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柔声说“好啊，那是你的车吗？”说完指了指那黑色的越野车，抛出一个妩媚的眼神。

　　大金表看沈清的样子顿时觉得有戏“对，对。今儿个哥哥开这车来的，走带你溜一圈。”

　　沈清微笑着向大金表点点头，示意他松开手。自己则往副驾驶方向走去。

　　尹湛隔着马路就看到这幅场景。他看到沈清开始的拒绝，和最后含笑走向那个男人的画面。心里突然觉得无比的烦闷与失望。再见到沈清时他是惊喜的，没想到她……就在他将沈清归类在“坏女孩”的行列中，准备离开时。

　　那边的沈清声称自己力气小打不开车门，大金表被沈清的笑晃乱了心神，屁颠屁颠的来给沈清开门。就在那一瞬间，沈清在他背后用力的将他推向车内，并在他的臀部踹了一脚，然后一气呵成的关着车门。谁知道和自己的预期有些不一样。大金表可能太胖了，又或者沈清的力气太小了，并没被沈清关在车里，而是揉着撞到的头，回过身来抓沈清。沈清看样子哪还敢停留，转身就跑。可她的头发太长了，被大金表一把抓住了发梢。
　　“嘶……”沈清吃痛的抓住自己的头发。
　　“呦呵，妹妹。喜欢和哥哥这么玩是不？……”还未说完，只听一声闷响。大金表被人打到在地，抓着沈清的发丝渐松，沈清回过头看着地上倒着的大金表补了几脚，嘴里还念念有词“妹妹，妹妹，谁是你妹妹。我家要有你这个选手，我小时候就拿枕头闷死你!”

　　大金表挣扎着起身，这时身旁的人拉住沈清的手向前跑去，清冽的声音回荡在周围“大叔，现在不流行金表了。照照镜子在出门啊”

　　慢动作一般，沈清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缓缓抬头，熹微的光影一点一点漏过错落的树叶。斑驳的照在他们身上，前面那个拉着自己奔跑着的白衣少年。从天上飘落的叶子，两人交握的手，耳畔微热的风，回头时暖阳下的轮廓。沈清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自胸膛里酝开，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