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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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见证我们的第二勇士阿诺金和神秘强者卓戈的对决——”
圆台边缘，衣着华丽的城主[1]大人正在发表讲话。他语调激昂，声音回荡在整个圆形的斗场里。袁羽一不久后才知道，他脖子上那个不是装饰，而是一种叫‘大喉’[4]的魔法道具。
卓戈和阿诺金面对面。阿诺金穿着利索……或者说比较粗陋，不比平时正统。
无袖的上衣和便于活动的裤子和绑腿。这神情，这气势，总觉得和昨晚他说的不符。当然，袁羽一一开始也不信他的话。
他更相信瑞诺会想办法让卓戈赢。
城主的演讲很简短，并没有花费太久。裁判是瑞诺，他站了出来：“今天的决斗点到为止，一方认输即可。若我觉得有必要介入，会强制停止决斗。”他的话比城主更短。
决斗快开始了，阿诺金翻了一下手里的剑。
袁羽一直觉这人就算真的打算输给卓戈，也会先恨恨打他一顿。
瑞诺注意到卓戈没武器，伸手解自己身上的剑。
卓戈摆手，抽出挂在腰间，由有些破烂的皮革包裹的刀：“我今天带了武器。”
阿诺金皱了下眉毛。瑞诺也不满意：“你就打算用那个破烂？”
卓戈不理他们，自顾自抽出了小臂长，形状不算规则的弯刃。阳光射下，刀身纯黑哑面，刃却白，锋芒毕露。
阿诺金脸上的讶色一闪而逝。
卓戈颠了两下刀，瞥了他一眼：“你可千万别被刀碰了。那可不轻。”
阿诺金面色不变。
“看来你们都准备好了。”瑞诺手举高，猛地一挥，“开始！”
他话音落下，阿诺金就到了卓戈下巴前。手压剑，却不挥，只肩头狠狠一撞，把卓戈撞出好几步。
卓戈咳了一声，呸出唇磕破的血沫。阿诺金神色平静，理所当然的样子流露出一种难掩的傲气。
人群静默，随后窃窃声连成一片，大体都充满了猜疑和惊讶。
“卓戈今天似乎不在状态啊。”城主半倾身，面上有些失望。
瑞诺笑了下：“他比较谦虚。”话音落下，场上卓戈手里的刀就被阿诺金打飞了出去。他抿了下嘴，看了眼城楼的方向。
城主皱紧眉：“卓戈到底怎么回事？他可是能和你打个平手的啊——”
瑞诺只笑得高深莫测。
台上完全是一面倒的情形，袁羽一在袋子里被颠得有点儿散架。
卓戈咳出血，厚重带着腥气，明显脏器受损了。身上衣服也已经是条条缕缕，外人看只会觉得狼狈，却不觉受伤多重。他屈肘从地上爬起来，晃悠了一下。
阿诺金挥了下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知道我最佩服是你什么吗？”
卓戈站稳。
“废物，却不自知。”阿诺金笑笑，容颜和煦，“放松，我还是会输给你。”他刃上浮出一层极浅的红晕[2]。
‘呜——’
号角声从城楼方向传来，随后是急促的钟声。随着那声音，血划过空气，飞溅出来。瑞诺腾地起身，阿诺金猛地扭过头看向城楼方向。
袁羽一闻到了瞬间爆发的浓重血腥味儿，爪子挠了挠，下颌处一热，他浑身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般，瞬间萎靡了下来。
顿了顿，意识到他下意识做了什么，顿觉卓戈欠他欠大发了。
瑞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从裁判席上跳下喊：“巫族进攻！每个人，准备出城迎敌！”
阿诺金舔了下唇瓣，抬手按住肩，鞠了一躬：“我去调动卫队[3]。”
瑞诺喊住阿诺金，“卓戈一直住在城外，他察觉到最近巫族蠢蠢欲动。他和我商量好今天故意造成疏忽防备的假像，以引诱敌人。”
他说完顿了一下，拽下了脖子上的大喉，有些懊恼。但他说的话已然传了出去，刚刚嘘声一片的人群面面相觑。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卓戈之所以被压着打，完全是做戏。
阿诺金僵了一瞬，眼睛瞬间通红：“都是我的错！”他猛地跪倒，满脸痛苦。
瑞诺被他过激的反应唬了下，匆忙正色：“阿诺金！振作起来，不要浪费了卓戈的一番心血。随我出城迎敌——”
“是！我一定不负重托！”阿诺金喊得极为大声，看了眼卓戈，面色坚毅地起身冲了出去。
瑞诺脸抽了一下，也大跨步子往外走：“跟上我！”
“是！”被一场决斗憋着的观众大声应是，拥在他身边往外冲。
人潮熙熙攘攘去，卓戈倒在原地，竟也没人意识到他的不对。
袁羽一爬到他脸上挠了两把，以往皮糙肉厚，自愈力强悍的人这会儿昏迷不醒。他心里一突，又是狠狠一挠，血花四溅，人却依旧昏迷。
袁羽一心里大骂，不敢耽搁，扒开他的唇齿，嘴就贴了上去。因他心绪所感，颌下珠子酿出的，约莫是自带疗伤功效的龙涎渗进满是血腥味的嘴里。
袁羽一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一股脑的全喂了进去，心里难得七上八下。
实在分不清过了多久，卓戈呛了一声，袁羽一眼见着他肩上那最后一道也是最深一道的伤口溢出些怪异的艳丽血液，流至台上，光下居然有着金属的光泽。
他心一沉。
卓戈睁开眼，躺着不动弹，语带不解：“我……刚刚不在自己身体里。”袁羽一没听懂。
过一会儿，他又说：“我刚看见了。小虫子，你往我嘴里吐口水。”
袁羽一在他肩膀的伤口上狠狠抠了一下。他嘶一声，从地上弹了起来，捂着肩膀龇牙咧嘴。缓了好一会儿，他拎起袁羽一，左右转着看。袁羽一没挣扎，只打量着他。
“阿诺金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他放下袁羽一，好像有深意，却又好像只是单纯抱怨地加了一句，“以后不要随便吐口水。”
袁羽一翻了个白眼儿，窝进口袋修生养息去了。
卓戈动动肩膀，放任它血流不止，爬起来捡起自己的刀，远远看了眼城楼。
上下抛了抛刀，他往城外走去。
袁羽一察觉到他的动向，微微瞪眼，又勉力爬到他脖子上对着他的耳朵就是一口，死咬着不撒。
是不是真傻？
阿诺金口蜜腹剑，阴险虚伪，说的话，做的事都带着诡异。他恐怕已经知道瑞诺名不副实，卓戈更是外强中了。不拆穿，所图不小。瑞诺和卓戈两个笨蛋绝对玩不过他。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时候不趁乱逃跑，等着成为人家板子上的肉吗？？
“别闹。”卓戈擦擦流到手上的血迹，拎开袁羽一，脚步不停依旧往外走。
袁羽一在皮口袋里翻了下肚皮。啊，他不管了。等卓戈一死，他带着鸡兄离开，顺便把卓戈的小金山也偷走！！
卓戈一路走到了城楼上，众人看他染血的样子纷纷让开，目露敬佩。
他面不改色，站到视野开阔的地方往城外看。
下面一队人正和瑞诺，阿诺金他们与对面乌压压一片对峙着。
袁羽一没忍住好奇，往外扒了扒。
“现在什么情况？”卓戈随意拽过旁边的人。
“老样子。”被拽过的人手执大斧，面上不痛快，“巫族这次依旧要求和勇者卫队战斗，如果输了，就退回沼泽森林[6]。”
“呸——孬货。”他啐了一下，“也就勇者大人脾气好，每次打退他们，也信守承诺绝不追击。不然他早领着我们把这群恶心的死人赶回森林深处了。”
巫族？
袁羽一往外爬，随风飘过来一缕怪异的潮味儿，略刺鼻，并不好闻。
他往下看，心里一悚。
虽然他们都穿着兜衫，把自己罩得严实。但袁羽一也能看到些。
巫族是人，只不像活人——各个骨瘦嶙峋，形容苍白，眼睛通红。
活像他曾见过的医谷豢养的药人们。那些只知道抓挠，还十分禁打的行尸走肉。打头的巫族骑着一匹黑色的怪马，头上有角，浑身往下滴些暗红色的东西。
黑压压的巫族压在城外，像远处森林里蔓延出来的黑暗，正跃跃欲试地吞噬这座城。
看着就充满了阴森和不祥的感觉。袁羽一生理性不喜这些玩意儿。
城下曾在酒馆里嚎啕大哭的瑞诺面对庞大的黑暗军团却显得游刃有余，脸色平稳，跨下的马不安分的嘶鸣，也被他安抚住了。
单从这份处变不惊看，他确实当得起自己的称谓。
不久，对面巫族派出了一个人和瑞诺战到了一起。
他们有来有往，袁羽一意识到，瑞诺和卓戈不一样，大约是真的有着很强的实力，不假。
巫族没理由陪他做戏。
对方很快就招架不住了，在负隅顽抗了几下后，他打马归队，对着瑞诺嘶吼了一句。
听懂的袁羽一愣住。
“等一下！”瑞诺喊住要退回去的军队，脸色沉沉，“三次了。每年你们都要折腾这么一出戏码。若你们还是执迷不悟，想要染指你们不该染指的光明。下次，我将带领全城对你们进行讨伐。”
对面嚎了几句，加速退了回去。
大片倾泻下的黑暗又潮水般退了回去。
瑞诺回城后，被围在了中间。
大家都关心一个问题：“我们终于要主动和他们开战了吗？！”
瑞诺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站到高处，一一扫视他们：“我们边境三十二城[7]，历来都被称为流放的城池，是面对巫族的第一道防线。我们过的日子是中央的人们想象不到的。”
他说完，人群一阵寂静，浮出一层哀伤。
“但我们的强悍也是他们想不到的！因为我们有信念！有信仰！有荣誉！”瑞诺的话清空了刚刚那些压抑。
“我们清楚，一旦我们沦陷，我们身后大片的光明之地都将遭到蚕食。彼时，黑暗降临，我们珍惜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数百年来，我们都以守城为己任。一次，一次，又一次地，他们从未停止过妄念！”瑞诺掷地有声，深吸口气，声音微颤，“三十二城，我们的新生儿每年只有不到十分之一能活下来，而活下来的都是战士！
光明神知道我们的苦痛，每四年设转生阵，借光明之力召唤来自异界的勇者，作为生命的代表率领战士们和不祥之物们抗争。
我们乌龟一样困守城池，资源匮乏，还要警惕他们的骚扰。”他手臂一伸，指向城外，满脸愤怒。
“承蒙你们的抬举，我，瑞诺成为了数百年来第一位黑发黑眼的勇者。你们给我荣誉，称我为奇迹，称我为第一勇士。
而我幸不辱命，也取得了数百年来最稳定的局面。”瑞诺顿了顿，眼眶泛红，“但是，我们都知道，今年是我留在这里的第三年。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我热爱这个世界，也相信下一位勇者依旧能够守好这第一道防线。
但，我更爱你们。”
瑞诺一个一个，认真和他们对视：“我们并肩作战。我们喝酒唱歌。我喜欢布鲁尔的新酒，非常带劲儿。
我也喜欢汉森，他总是能塞给我我最喜欢吃的果子。小莱斯——”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编织的袋子冲人群里唯一一个小女孩儿晃了晃，“这是我到这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他垂眼看手心，手指摩挲掌心里的东西，眼神赤诚：“我真的很喜欢。”他噎了下，声音哽咽。
黑黝黝的精瘦小姑娘害羞地往父亲怀里缩了缩。周围大多数人面带慈爱，感性的已经在偷偷抹泪。
闭了闭眼睛，瑞诺把东西塞回怀里：“我热爱你们。所以，即使知道会有下一任接替我保护你们，我依旧不放心。”
“走之前，我要做一件事。”他仰起头，“我会带领你们，打回去。
狠狠地打回去！”
他吼了一声：“打到他们闻风丧胆！打到他们再也不敢觊觎他们不该染指的世界！我想让你们免受一次次的骚扰！免受看不到头的折磨！”
他面上热火，站下台子，伸出手低声：“我知道这很自私。但，你们要和我一起吗？”
人群寂静了一瞬，有人先吼了一句：“打回去！”
之后就是潮浪般一波波涌来的喊声。群情激愤，大家的战斗意志被推向了最高点。
瑞诺看着欢呼的人群，欣慰地笑了：“好。我们打回去！”
众人欢呼，几乎要隔空吓退盘踞在城外的黑暗。
袁羽一冷冷注视着人群中央的瑞诺。
巫族‘败逃’时对瑞诺喊得那句是‘该收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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