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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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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繁华的市集中徐徐行进,道边传来一阵嘈杂,掀开车帷,我寻声望去,一体态胖矮的汉子正擒住凄艾满面的妇人辱骂撕扯,内容是那汉子责备她不知体贴,不该埋怨他逗留烟花之所。行人或驻足,或侧头向那边望去,皆是同样嬉笑观望之态,对此暴行却无动于衷。
夫便是天,若我无公主头衔,我那‘良人’是不是也会这般待我?妇人的嚎哭听得我心烦意乱,终是看不下去,放下了车帷。
建安二十二年,建安帝最宠爱的女儿,‘光华公主’下嫁同年及第的新科状元,兵部尚书赵得胜之子赵楼,赵楼一跃成为翰林院侍读学士,速度足足比同为状元的前几届以及后几届的同僚们快了一倍多,大家都清楚,这是建安帝对他的特别照顾。
幸与不幸是双生,生在帝王家是我的幸,抑或是我的不幸。
幼时,父皇宠溺地抱着我坐在他的腿上,轻抚着我脸上贯穿整脸的刀疤说,芷青,你说,你不会像你娘那样负我!酥痒的感觉引地我咯咯直笑,我不懂得何为‘负’,更不懂得父皇话中的情思愁苦,只那不断蔓延开来的压抑情绪令我再也笑不出。
说啊,芷青,说你不会负我!父皇的大手捏着我纤弱的肩,殷切而灼热的目光倒映着惊恐无助的我,哇地一声,我哭了出来......
当时的我太年幼,不懂得揣度父皇话中的含义,想在想来,父皇是爱我的,或者说,父皇爱着的是我娘的影子。
我娘是宫中的禁忌,无人敢提及,上至嫔妃,下至宫人。我曾问过宫中伺候多年的王嬷嬷可曾见过我娘亲,王嬷嬷正在倒水,一听到我问题,就烫到了手,说不曾见过,我想,她在撒谎,从那之后,王嬷嬷就失踪了,再后来,类似的事件时有发生。
马车一摇一顿停了下来,却是已抵府外,搀扶之下,我下得马车,远远听得府内传来调笑之音,想来赵楼又在与哪位婢女寻欢,我驻足微叹一声,跨步入内。
“驸马爷,奴婢好还是公主好?”
“当然你好,她怎么比的上你。”
“可她是金枝玉叶,皇上最宠的女儿呀!”
“除了公主身份,那丑八怪有什么,什么都不是。”
坐于石凳上的一男一女,肆无忌惮地抱搂到一处,在繁花锦簇的园中勾勒出别样的旖旎,透过稀疏竹枝,我静立道旁瞥了一眼,便回到了房中。
我嫁入赵府两年,这两年,外人包括父皇乃至公婆见到的是,我与赵楼相濡以沫,相敬如宾,殊不知我们有名无实,每日都是这般度过。
“公主,那小贱货竟敢对您评头论足,奴婢去收拾了她。”我的贴身婢女丝珑气愤地握紧拳头要替我出气。
我摘去面纱,轻抚着脸上的刀疤,停了停,默许了她的请求,收拾吧,收拾了干净。
我天生丑陋,不怕别人评论,然,今日市集那妇人的话语却字字落在我心头,没有那副勾人的皮囊就该打吗?
我是皇族,是建安帝最宠的女儿,我的骄傲是任何只有美貌的女子所无法拥有的,我要低贱的敢于轻视我的人付出代价!
“高芷青,把蝉儿还给我!”一声大喝,门被撞开,赵楼发疯般地冲进屋子,向我扑来。
丝珑的速度够快,不过两个时辰,那出言不逊的女子已被她解决。
“蝉儿?她是谁?”
“她是......”两步之遥,他停下脚步,回避着我灼灼如火的目光。
“你的新宠?”他不是说不出口,而是怕我,在他眼中,我与魔鬼无异,残忍而暴戾,阴险歹毒,我从不想解释,我就是那样一个人。
“你让丝珑放了她,我便不与你计较!”
我轻笑,与我计较?他凭什么与我计较,他纳妾无数我可曾阻拦过,他流连青楼我可曾在父皇面前埋怨过,他怂恿姬妾讽刺我,我可曾报复过,我无美貌,无德,无能,我不与人争,却是躲也躲不过。
“若本宫不放呢,你当如何?与本宫拼命?”
他拂袖转脸,终是不敢直视,夫妻两载,执手出入,鹣鲽情深,撇去那风光表象,便是这般。
“她藐视本宫,杖责一百!”
“你.......”
“本宫如何?”
“她若是死了,你走着瞧!”
赵楼一拳捶在桌边,震地我搁在桌上的手臂微麻,匆匆拂袖而去。
我大笑,笑的全身在颤,甚好,甚好,我这丑女又多一条妒妇的罪名。
“赵楼,你听好,她会死,一定会死,是你害了她!”
赵楼兀自向前的身子一颤,顿了片刻出了房门。
我静静地望着那消失的,步伐略带飘忽颀长背影,淡淡的笑了,心中却是畅快淋漓。
赵楼,你很恨我吧,我等着你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