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引》西窗竹影

58、第五十八章 比试

　　阿筝的回答让大家都来了精神。
　　被几双目光同时注视的阿筝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我、我和原公子不熟，看不出来……可那天原老爷来找我的时候，提了一句，原公子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变了个人？
　　慕远舟淡笑一下，心里有了猜测。
　　不过还要阿筝配合才行：“阿筝姑娘，若想要原公子恢复，还得请你帮个忙。”
　　阿筝自然无有不从：“您尽管吩咐！只要能让原公子恢复从前的样子，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就麻烦姑娘约原公子，今晚亥时后山见。”
　　阿筝虽不解，但看慕远舟很有把握的样子，咬咬牙应了下来。

　　沈空青左看看右看看，好像还有话说，但他很快发现就算他执意要留下来，也只是徒增尴尬，只能闷闷不乐地跟着阿筝一起离开。
　　慕远舟看着沈空青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似笑非笑地看向明玄瑾：“你从哪里给我弄来这么一个情敌？”
　　明玄瑾一怔，还未说话，一旁还未来得及告退的褚云扑哧一声笑出来。
　　被明玄瑾瞪了一眼后，褚云整理好神情，往角落里缩了缩。
　　慕远舟将褚云方才的反应看在眼里，意味深长道：“原来褚云也知道啊。”
　　因为表情控制不当被推到旋涡中心的褚云再不敢出声，把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而明玄瑾迎上慕远舟带着笑意的探究目光，一时有些诧异：“你把他当情敌？”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慕远舟也没忍住笑出声，对沈空青的同情又加了一分，原本今早因发现沈空青心思而生气的些许不悦尽数消散。
　　不过，他虽然一般不会刨根究底，但对他不在的七年间，明玄瑾身边出现的各种人，还是难免好奇。
　　迎上慕远舟饶有兴趣的目光，明玄瑾无奈地笑了笑，慢慢道来：“这件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

　　春晖城内，原本只有两家医馆分庭抗礼。
　　回春堂在城北，济世堂在城南，坐堂的大夫各有千秋，难分轩轾。
　　但三年前，有位叫石全的游方大夫游历到春晖城时，沉迷于这里的风土人情，决定在此定居。石全自恃医世无双，在城东开了家医馆取名妙医堂，打出天下第一名医的称号。
　　石全本身就有真才实学，如此哗众取宠也不过是想打开春晖城的市场而已。但一天下来竟无人问津。
　　直到傍晚，石全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一招不好用，准备将牌子收起，可一出门，正好碰上忙碌一天终于听到消息的沈空青。
　　沈空青二话不说，抬脚就将牌子踹倒。
　　石全见是一个毛头小子向他挑衅，冷哼一声刚要教训，就听到旁边的百姓的议论声：“还敢自称天下第一神医？不知道明玄瑾明大夫就在咱们城里吗？”
　　石全听说过明玄瑾的名声，知道他也在春晖城后悔不当初，提起笔来把“天下第一名医”的“一”改成了“二”，这下可真正惹恼了年轻气盛的沈空青。

　　彼时沈空青刚学成出师，来回春堂也不足一月，就遇上了这等挑衅，忍不住出言相激。在围观百姓的怂恿之下，一场“三堂会医”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定了下来。
　　那几日明玄瑾心情不佳，听说此事后只觉莫名其妙，并没有任何去凑热闹的意愿。奈何被三催四请做评判，最后只得无奈应了下来。
　　“三堂会医”顺利举行，每个医馆派出一名大夫进行了连续三日的比试，最后是沈空青略胜石全一筹，夺得第一，给回春堂长了脸。
　　事情到这里本该结束了，可是，初出茅庐天不怕地不怕的沈空青突然提出，要向明玄瑾挑战。
　　明玄瑾本不欲搭理，但沈空青不依不饶，况且他转念一想，今日有一个沈空青，明日就会有第二个。
　　他看着沈空青势在必得的神情，答应了下来。

　　听到这里，慕远舟已经猜到了结局。对于沈空青的行为，慕远舟想了又想，只能送给他四个字——
　　“勇气可嘉。”
　　“不过，能代表回春堂打败另外两位，也是在医术方面有相当高的造诣了。”虽然不能理解沈空青的冲动，他的能力还是值得认可的。
　　明玄瑾赞同：“嗯，我看他虽然性子骄傲，但天赋奇高，怕赢的太多打击到他，就留了些分寸。然后……”
　　还有然后？慕远舟继续听下去。
　　明玄瑾说道这里，苦笑着叹了口气：“然后，他客客气气地上门拜访，送了我一份礼物。”
　　慕远舟实在想不出，沈空青能送什么贵重的礼物，让明玄瑾现在回想起来都不好开口。
　　“是何等贵重的礼物？”慕远舟猜测道，“是罕见的药材吗？”
　　“是药材，但不罕见。”对慕远舟没什么不能说的，明玄瑾忍住尴尬，长话短说，“他送了我一块空青石。”

　　“……哦。”慕远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把自己的名字送出去，沈空青这份大礼真是颇为贵重了。
　　一旁听了全程的褚云当年也经历了此事，同样被沈空青这一手震撼过，忍不住出声：“慕公子，我们公子看到礼物后，都没有再看第二眼，立马就让我把礼物退回去了。我还记得当时沈大夫铁青着脸，差点就冲我发火了。”
　　“我们不提这事了，好不好？”明玄瑾眼中尽是无奈，“说点别的，今晚要去碧灵神庙，我们如何配合你？”
　　见明玄瑾生硬地转开话题，慕远舟体贴地不再多问，把注意力放在眼下：“我现在也不知，走一步看一步吧。”
　　慕远舟难得没有计划，却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晚上我们见到阿筝和原公子，把他们带去碧灵神庙，再做打算。”
　　“真不需要提前布置？不用怕麻烦。”明玄瑾道。
　　“没事，到时候随机应变就好。”慕远舟语带深意，“况且，碧灵神有什么问题，着急的不该是我。”
　　明玄瑾一怔：“你是说……”
　　“我一开始就觉得奇怪，这里的城隍去哪里了？来祭拜的百姓减少，他应当有所察觉的，本不该让碧灵神成了气候。”
　　慕远舟想到了一种可能：“会不会是我不在的这些年里，城隍庙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吧，”褚云弱弱地出声，“咱们的城隍庙一直特别灵验，和碧灵神不一样，是真的能祈来福气的，香火源源不断，还有外城的闻名前来。对了，这几年里城隍庙的修缮费用还都是我们公子出的。”
　　褚云本想暗搓搓地给自家公子拉一波好感，却发现他话音刚落这两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对。
　　慕远舟不可思议：“你修城隍庙做什么？”
　　他这才意识到，为何这几天里每次提到城隍庙，明玄瑾总是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
　　慕远舟蓦然想起，他之前为数不多地同明玄瑾提起城隍，都是在何种情况下。
　　“你……”慕远舟声音发涩，“你是觉得，我有可能会……”
　　明玄瑾脸上的笑意清浅又温柔：“你之前说过，有功德之人到了下面有机会被册封官职，我们远舟这么厉害，我想了想，以你的性子，还是有可能会来做城隍的。”
　　慕远舟眼眶泛起酸意，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他不在的这七年里，明玄瑾是怎么等他的，今日他总算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