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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冰雕案(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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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门口,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年轻人染一头奶奶灰的发色,耳朵戴着蓝牙耳机,毛呢大衣,脚下配了双黑色马丁靴,手里拎着银色行李箱,静静地等在门口。
孟佳小跑过来,“顾源?”
顾源点头,“我哥呢?”
“老大现在抽不开身,叫我接你上去,走吧。”孟佳带路往院里走,余光时不时瞥顾源,队里这帮男人,蹲路边吃盒饭,窝在车里睡觉.......什么苦差事都做,过得很糙,穿衣只求舒服,跑起来快,像顾源这么精心搭配服装的寥寥无几,他走在警局,自然形成一道与众不同的风景。
孟佳心里疑问:这个精致的小少爷真是老大弟弟?画风完全不一样。
顾源没什么话,安静地跟后面走路,为避免尴尬,她先开口:“你在南方上大学?那边很暖和吧?”
“没有暖气,房间里面冷。”顾源面带淡笑,语速适中,谦和礼貌。
“柏城冷,这几天又降雪。”孟佳看眼他身上的衣服,“这边初春穿毛呢大衣,寒冬腊月要羽绒服才行。”
顾源淡淡地说了声:“羽绒服太臃肿。”
孟佳下意识摸摸身上羽绒服,臃肿了点但暖和,中学时代,她也曾追潮流,大冬天只穿条薄薄打底裤,后来姨妈痛到想死,往后便再不敢作死,每到冬天,不用妈妈叮嘱,主动穿上厚裤。
她心想:用不了一周,小少爷就会乖乖换上羽绒服。
想着不由地轻笑了下,隐隐盼着看他穿羽绒服的臃肿样子。
大雪在空中盘旋飘落,几步路的时间,顾源身上沾了一层,进入警局大厅,两人掸一阵雪才上楼,进门就听郑天成扯嗓子抱怨,“找不到证据咋办?难不成又他妈白忙一场?陆有铭一定猜到咱们找不到证据才敢什么都说。”
顾寻皱眉,没说话。
孟佳带顾源走过去,拍他一下,“老大,人到了。”
顾寻眼皮没抬一下,随手指指身边空座位,“坐那等。”
顾源拎箱子过去,坐上他指定位置,拿手机跟那些狐朋狗友闲聊,拍了张警局办公照片准备发群里,没等按发送,半空伸出只手把手机抽走。
“我们在工作,是你能随便拍的?”顾寻删掉照片,手机扔回去,“给我老实点待着。”
亲哥的臭脾气,顾源了解,自觉退了微信,打起手游,玩得正起劲,身后袭来一阵冷气,面前多了份快餐,他抬头,撞进那双清冷的眼里,亲切道:“小然哥。”
林亦然拍拍他,“怕你路上肚子饿,我刚去外面买的,趁热吃。”
一路奔波顾源真有些饿了,打开盖子扒饭,边吃边往一旁斜睨,“小然哥”下巴朝顾寻方向抬了抬,挑着眉,“给我哥做下属爽不爽?”
林亦然苦笑,瑶了下头。
“跟在家一个德行?”
“差不多。”
没找到证据,顾寻急得焦头烂额,瞥见林亦然和顾源相谈甚欢,满脸笑意,心中顿时燃起一股火,眼下没时间和林亦然找病,他抽了根烟克制情绪,思绪又回到案子上。
不知不觉天微亮,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看顾寻,等他做决定。
他捻灭烟,“放人。”
郑天成不甘心,“老……大?”
顾寻牙缝间狠蹦出一个“放!”
“靠!”郑天成踢了脚凳子,去放人了。
“24小时轮班盯着他,其他人先回去睡会,洗洗澡换身衣服。”
办公室亮了一夜的灯,天明时关了。
顾寻拎顾源行李箱塞进车后备箱,开车门,进去第一句话“明天把你那头发给我染回来。”
顾源啧了声:“哥,你还没到三十,怎么比爸还保守?难怪找不到女朋友……你知不知爸妈这次为什么回来过年?”
顾寻专注开车,懒得理他,倒是林亦然来了兴趣,问:“为什么?”
“为了给他找女朋友呗!爸妈想抱孙子,想疯了。”顾源拍拍前座靠背,幸灾乐祸地说:“先给你打个预防针,爸妈联络了他们在柏城所有关系,给你找了不下十个相亲对象……哥,现在结不结婚由不得你了。”
“腿长在我身上,他还能绑着我去相亲?”顾寻没好气地说。
顾源放声大笑:“你第一天给顾仁礼当儿子?他控制欲多强你不知道?当年你执意考警校,咱家闹成什么样,忘了?哥,让我们过个消停年吧。”
顾仁礼商业头脑发达,但性格十分拧巴,控制欲强到离谱,同样的基因,同一个家庭长大,顾明礼和顾仁礼两兄弟,性格天差地别。
顾寻想到见父亲就头疼,现在能清净一天算一天,他闭上嘴,不再聊这话题。
当年顾寻考警校的事,父子俩闹到断绝关系的地步,顾老爷子临断气前,万般叮嘱顾寻往后别再气顾仁礼。
这次纵然他不愿意,也会顺从顾仁礼去相亲,想到此林亦然胸口一阵憋闷,转头望向窗外,眸色如月般清冷。
顾源小憩一觉,醒来车已停稳,进门,他杵门口,茫然地环视房间,老爷子留下的房子又旧又小,三人两个房间,怎么住?
顾寻从后踢他一脚,拎进箱子,关上房门,“嫌小就滚去住别墅。”
“一个人住别墅阴深深的,我才不去。”顾源跟他身后辩解,围着他直打转“你们俩一人一个房间,我住哪?哥,你不会让我睡客厅吧?”他指指红木长椅,“爷爷留下的老古董,睡一夜会死人。”
“地上宽敞,被褥自己铺。”
顾源瞪了瞪眼睛,“哥……不是吧?”
顾寻没说话,拐进卧室,过一会儿,抱被子出来,往长椅上一扔,“滚里面睡去。”
顾源站着没动,“哥,长椅一米五,你一米八,怎么睡?”
顾寻坐长椅上,双腿轻敞,手肘抵着膝盖,指间火光微亮,“不用你管。”
顾寻转头目光落林亦然脸上,“要不你俩挤一挤?反正你俩以前也一起睡。”
林亦然:“……”
他愣了几秒,转身进屋,简单收拾一下床,空出一半的位置。
顾源见状连忙抱着顾寻被子,扔林亦然床上,手肘撞他一下,“小然哥,谢啦!”
喊了几声,弟弟不理,顾寻摁灭烟,走进林亦然卧室,房间不大却装满回忆,本想抱被子走人,见床上被子整齐铺好,迈不动腿,眼皮直打架,顾不上想乱七八糟,一头栽倒在床,闭眼睡了。
林亦然看眼时间,还能睡三小时,他躺下,耳畔传来顾寻平稳均匀的呼吸声,一呼一吸,他的心跟着一上一下,睡意全无,他转身背对顾寻,盯着白墙发呆,谁知顾寻一翻身手搭他肩上,身体也蹭过来,呼气暖哄哄地吹向他脖颈,瞬间他心跳剧增,体温狂升。
身体变化使林亦然特烦,想去卫生间打发自己,无意瞥见顾寻,忽然不想去了,转身面朝他。
天大亮,晨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屋内,映在顾寻脸上,纤长睫毛卷而翘,睡得沉稳像个孩子。
这脸让林亦然理智全无,忍不住凑近,在顾寻唇上吻了下,求生欲使他不敢深吻,只蜻蜓点水般碰了下。
一吻恍如一梦。
他转回身,心跳快的像要从身里撞出来,七年,苦涩压抑的暗恋,快将他逼疯,明知顾寻比钢铁还直,仍然跌进去出不来,固执得像只飞蛾。
他睡不着,轻轻拿开顾寻胳膊,下床,坐桌前看书,此时文字对他没了吸引力,时不时回头往床上看,以此几回,他合上书去了客厅,没再进来。
顾寻被手机铃声吵醒,孟佳铜铃般清脆嗓音传入耳朵,“老大,我想到一个办法。”
“你不睡觉?”顾寻迷迷糊糊地说。
孟佳没理他的梦话,“陆有铭究竟是不是跟顾京京她们聊天的秋葵,我装扮成女学生试一下便知。”
顾寻清醒了些,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不行,他见过你。”
“我表妹今年大一,长得漂亮,家境一般,符合凶手挑选目标的条件,我用她的身份信息注册陌聊,先跟秋葵聊,等见面时候,如果是陆有铭,可以让我表妹去,咱们暗中保护,如果不是他,我亲自去。”
“不行,太危险。”
孟佳早早等在停车场,顾寻车一停,她立刻围上去,“老大,按我说得方法试试吧。”
顾寻不理她,径自往楼里走,刑警伪装成不同身份与罪犯接触,这种手段很常见,但用刚出茅庐的小姑娘做诱饵,危险系数太高,他失去过队友,深知那种刻骨的痛有多煎熬,不能拿孟佳的命去冒险。
孟佳一腔热血被他浇凉,情绪愈加低落,临进办公室时,她猛地扯住顾寻拽进旁边会议室,拿出盒药塞进顾寻手里。
顾寻低头,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你小小年纪吃它做什么?”
“我得抑郁症有快一年了,自我否定、失眠、哭不停、想死,不吃药我挺不过去。”
顾寻心口一阵起伏,却迟迟说不出话。
“老大,我需要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不然早晚会死在这病上。”
“孟佳——”
“老大怕我有危险,处处照顾,这些我心里明白,也很感激,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算我求你了……”孟佳不给顾寻说话的机会,她英雄主义梦强烈,忍受不了自己整日打杂跑腿。
顾寻按了按太阳穴,“容我想想。”出了会议室,他下楼抽烟,正巧碰见郑天成。
“不冷?”
郑天成抬头,面沉如水,“孟佳提议不错,现在没有比钓鱼更好的方法,老大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