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45、换人

　　陈昭没想到能这么快再见到顾夜寒。

　　上次在皇宫里，两人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他差点杀了她。

　　陈昭看着顾夜寒身上熟悉的黑色劲装和披风，和扑面而来的寒气，习惯性地想开口嘲讽他，幸好她及时想起上回口无遮拦的悲惨下场，这才止住了冲动。

　　她手中托着暖手炉，姿态优雅的站起身，与顾夜寒隔了几步对立而视。

　　“国公爷，又见面了。”她轻声地道，甚至还带了一丝浅笑，礼数周到，令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完美地展现了皇家的风范。

　　顾夜寒仿佛又回到了在水月庵初见陈昭的那天。

　　娇弱冷淡，明明一举一动都在示弱，偏偏又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骄矜和通透。

　　在那之前，顾夜寒已经忘了原本的昭华公主是什么样子了。

　　先帝在世时，昭华公主并不喜欢抛头露面，世人都知她受宠，她却很少出现在朝臣面前。

　　顾夜寒既是外臣，又有几年一直守在边关打仗，不曾回京，也就错过了昭华公主最荣宠的那几年。

　　后来，先帝突然病逝，急诏他回京，他才在万寿宫见到了久闻大名的昭华公主。

　　紧接着，这位公主就因为想逼范太后殉葬，而被顾夜寒强势地赶到水月庵来思过。

　　所以，顾夜寒真正注意到陈昭，是在她回宫之后。

　　看着眼前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仿佛戴上一副面具待他的女子，顾夜寒不由自主地怀念起那个会笑会嗔会怒的她来。

　　“殿下这一路，辛苦了。”

　　很好的寒暄开场，陈昭点点头：“还好吧。”

　　说完，她便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暖炉，好像那上面生出了一朵花来似的，专注地盯着看，不再言语。

　　顾夜寒第一次在陈昭这里受到如此冷落。

　　看来，她对上次他对她起了杀心一事，仍在耿耿于怀。

　　顾夜寒没办法为自己曾经的行为作出解释，便主动提起来意：“我这次赶来见公主，是有一件事想要和公主商量。”

　　陈昭头也不抬：“什么事？”

　　把言简意赅、惜字如金贯彻到了极致。

　　若是换了旁人，胆敢对顾夜寒如此漠视不敬，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顾夜寒都有些诧异自己对陈昭的宽容程度，面对她的冷脸，他竟然没有一丝不耐烦。

　　“莫淮安今日已启程回边关去了，因着公主的伤一直由他照顾，所以我想问问公主心中可有其他属意的大夫人选，若是没有的话，淮安临走前，向我推荐了一个人。”

　　陈昭从受伤到现在，不论是外敷还是口服的汤药，都由莫淮安一手操办。宫里的太医乐得甩手不管，还不用担责任。

　　这次陈昭出宫，陈贺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给她带了三个太医过来。可惜，宫里的太医对治疗外伤都不怎么在行，又都胆小怕事，连开个药都能考虑三天才敢开。陈昭就想等她安顿下来之后，再派人去接莫淮安过来。

　　“莫大夫走了？”陈昭终于对顾夜寒的话有了反应，她抬起头，柳眉轻蹙：“是有什么急事吗？本宫都没来得及送送他。”

　　陈昭对莫淮安真心感激，要是没有他的话，她现在说不定是死是活呢。

　　不过，她刻意忽略莫淮安是顾夜寒推荐进宫的这个事实。

　　反正，她现在就要和顾夜寒划清界限！

　　“边关不太平，他需要提前回去准备各种伤药，以备不时之需。”顾夜寒破天荒地为她解释道。

　　“莫大夫医术高超，为人和善。若是只留在京城里，为这些达官贵人看一些不着调的小毛病的话，才是委屈他了。可惜，本宫着实欣赏他，真的很遗憾他走得这么早。”

　　听到陈昭用极其惋惜的语气，真情实感地把莫淮安夸了一通后，顾夜寒的心中泛起淡淡的不悦。

　　他努力忽略掉这一丝异样的情绪，继续说：“淮安曾经带他的师妹崔明珠进过宫，为殿下换药。他临行前，也极力推荐崔姑娘来继续服侍殿下。你觉得意下如何？”

　　陈昭有心拒绝，因为一来，她不想和原文女主走得太近，免得不小心就被炮灰。二来呢，她更不想和顾夜寒有更多的牵扯，要知道这位可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想杀掉她的主。

　　她还未来得及回答，顾夜寒淡淡地道：“崔姑娘与淮安同出一门，听说医术甚至还在淮安之上，只是因为她是女子的缘故，所以不甚出名。你从宫中带来的那些太医，恐怕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她一个人本事大。你的伤虽然已经慢慢愈合，却也不容轻忽，一个不小心，极容易落下病根。往后随着天气变化，伤口会反复疼痛，还有受不尽的苦楚，你可要仔细想明白了才好。”

　　这一下，就把陈昭的拒绝堵在口中，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只好赌气道：“国公爷既然都已经考虑好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本宫商量？本宫见识浅薄，人言微轻，哪里能拿什么主意？都只凭国公爷吩咐罢了！”

　　话一说出口，陈昭就后悔了。

　　死性不改，说的大概就是她了。

　　明知道顾夜寒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完美，偏偏每次都喜欢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陈昭故作镇定地看着顾夜寒，然而顾夜寒轻易地便看出来，她眼中藏着令人不易察觉的惶恐和畏惧。

　　他不喜欢这种表情出现在陈昭的脸上。

　　沉默半响，顾夜寒刻意放缓了语气：“我并非不尊重你的决定，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应该直接带着崔姑娘来水月庵，而不是……”

　　而不是一日策马狂奔，明明比她晚出发半天，却几乎和她同时到达水月庵。

　　他隐隐觉得后半段话似有不妥，便没有说出来，自然地转换道：“我只是实事求是地跟你陈述利弊而已，至于选择权，仍然留在你自己的手上。若你不喜欢，我便再去找找旁的合适人选。”

　　陈昭见他既没有发火，也没有突然变得阴沉沉的，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心里对他的浓浓不满也减少了一些。

　　说到底，陈昭就是小气，特别小气，特别记仇。

　　上次顾夜寒那样吓唬她，她就一直忘不了，看见他就会忍不住想起来，想起来就忍不住生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算是为着自己的身体着想，陈昭也不能在拒绝了：“怎么好再麻烦国公爷呢？崔明珠就崔明珠吧，她蛮好的，不用换别人了。”

　　“嗯，我知道了。”

　　这两个人，一个问，一个答，问的理所当然，答的心安理得，却都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事关陈昭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大夫的人选需要顾夜寒如此上心挑选呢？

　　正事说完了，气氛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陈昭玩着手中的暖炉，神情仍旧淡淡的。

　　顾夜寒也不知怎地，明明要说的事情都说完了，要得到的答复也得到了，可他脚下就好像原地生了根似的，怎么都挪不动步。

　　“你……”他抿了抿唇，打破一室寂静：“到这里可还习惯？还有什么需要的，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陈昭答道：“挺好的，屋子比以前暖和多了，伺候的人也多了，反正比前两年的日子要过得好。”

　　她说的无心，只是单纯地指出自己刚穿越过来时的状况和现在有什么不同之处而已，顾夜寒听完却多了心。

　　两年前，正是他把陈昭赶到水月庵来的……

　　想起那时陈昭过得苦日子，顾夜寒心中没由来产生几分愧疚。

　　因着这几分愧疚，他对陈昭说：“上次我听你问淮安，有没有能祛疤的神药，我找到了。”

　　陈昭立刻抬头看向他：“真的吗？你带来了吗？我现在能用吗？”

　　顾夜寒再次发现，每次陈昭显露出真性情的时候，她就会自称“我”，而不是端着架子的“本宫”。

　　“还没送到，不过，已经在路上了。”他答道。

　　陈昭的眼中闪现惊喜之色，连唇角都弯了起来，显然听到这个消息非常开心：“那药的效果怎么样？莫大夫不是说，他没有这种药吗？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顾夜寒道：“淮安没有，不代表莫家其他的人没有。药是向淮安家中一位长辈求来的，这位长辈是淮安的姑奶奶，专攻养颜驻颜一术，颇有所得。她研制出来的药，药效肯定没有问题。”

　　陈昭听到“养颜”几个字，眼睛变得更亮了：“不知这位大夫，还有研制出其他什么养颜的方子吗？”

　　陈昭穿越过来之后，最满意的就是这具身体。昭华公主天姿国色，美艳惊人，陈昭说什么也要保养好这张脸，争取把自己的青春期延长至最大。

　　顾夜寒见陈昭如此开心，心情也因而变得轻松起来：“应该有吧，我再派人打听打听，若是有的话，我再让人给你送来。”

　　“好的，多谢啦！”陈昭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欣喜，哪里还有刚开始的半点疏离冷淡？

　　顾夜寒的心，顿时软的不成样子。

　　总算不再对他冷着脸了，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