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牺牲，说好不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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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懿的父亲握着她的手，郑重地把她的手搭在了顾皓的手中。
这位70多岁，阅遍沧桑，在战场上岿然不动的老人，竟然先红了眼眶。
顾皓立正，郑重地向他敬礼。
这是属于两代军人特有的语言和对话。
这也是杨懿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一个已经看着她长大，一个将要陪着她变老。
这个敬礼，包含了千言万语。
爸，您放心，我会用一生去守护她。
坐在看台第一排的母亲，早已泪眼朦胧。
他对她说，你为我穿婚纱，我为你站一辈子岗。
他对她说，我的左手牵着你，因为左手属于你，右手敬礼，因为右手属于国家。
可是，这属于国家的右手也只牵过你。
爱的就是你。
你是我的唯一。
好，你守着国家，我守着你。
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台下的萧光紧紧地握了握玉兰的手，悄悄地对她说，“明天，咱们就打结婚报告。”
身边的玉兰笑靥如花。
看着如此幸福的一对，萧光和玉兰也准备迈入婚姻的殿堂。
他们二人，早已相互许下了诺言。
在一个漆黑的雨夜，毫无预兆的，顾皓他们从睡梦中被叫醒，然后迅速地踏上了直升机，去执行那一项秘密的任务。
他们像往常一样，一切都有条不紊。
这本就是常态。
只是，顾皓没有想到，出发时还是整整齐齐的一支队伍，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人躺在了冷冰冰的棺材之中，上面覆盖着鲜红的国旗。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与他情如兄弟的萧光，是风风雨雨，与他相识十多年的萧光。
顾皓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
身边枪声大作，他们已经陷入了包围。
而且，身边的无线设备信号已经被敌人干扰，他们失去了与总部的联系。
是萧光，是他不顾一切地冒着生命危险，抢回了控制器，恢复了通讯，也是他，联通了战友和指挥总部的希望之门。
顾皓眼睁睁地看着萧光像靶子一样被敌人打中。
正在激战中的他，那一刻，根本无力救援。
那一刻的他，看着不顾一切的萧光，他是那么的无助。
没错，是萧光，用尽最后的力气，保持了通讯的畅通。
是萧光，以一条性命的代价，用自己的生命，使全队免于陷入敌众我寡的危局当中，免于成为无依的浮萍。
他们是兄弟啊，他们是手足啊，他可以为他挨枪子儿，他也可以为他赴汤蹈火。
战场之上，他们是可以放心地互相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
你是我的后背，我是你的胸膛。
可是，如今，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慢慢地倒下，也永远地倒在了自己的心里。
完成任务又怎样，回不来了，他们的兄弟，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军队用最隆重的礼仪送别了萧光。
旁边的玉兰，早已泣不成声。
萧光是家中独子，同时哭成泪人的，还有萧光的母亲。
他的父亲很坚强，抚摸着萧光生前穿过的军装，不说一句话。
萧光很安详地躺在鲜花丛里，告别了这世间的一切伤痛。
他的身上，覆盖着党旗，国旗，军旗。
顾皓从来没有想到，他和萧光的别离，是如此的令人猝不及防。
他们仿佛已经习惯了一起吃饭，一起训练，一起在操场被罚跑圈，一起做那几百个的俯卧撑，一起流汗，一起流血，做彼此的后背，做彼此的胸膛。
这么多年，他和萧光在一起的日子，比和杨懿在一起都要多。
看着那一对悲伤的父亲母亲，看着几乎站立不住的玉兰，顾皓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已经快要被撕裂，胸口似乎有一记重锤在反复捶打着。
是自己和他一起出去的，可是，自己却没能平安地把他带回来。
他总觉得是自己的错误。
他深深地恨自己的无能。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里的那些记忆却似乎更加清晰。
十几年的时光仿佛在眼前重现。
学生时代一起解过的地狱级别的数学题和变态难的物理题，一起经历过的模拟考试，那些一模二模三模，一起上过的自习，一起打过的篮球，一起写过的检查，一起被班主任弄过的谈心谈话。
几年后，学生时代的缘分延续到了军队。
军队偶遇后，一起穿过的军装，一起扛过的枪，一起淌过的泥潭，一起经历过的魔鬼训练，一起唱过的军歌，一起熬过的夜，一起吃过的集体餐。
甚至，偷偷溜出去时一起爬过的栏杆。
以及，那一次，顾皓执行任务重伤，医院严禁探视重伤员。
于是，萧光愣是带领着兄弟们趁人不备的时候徒手爬到了9层，见到了极度思念的中队长。
如今，他说离开就离开了，没有一丝丝防备。
萧光倒下的那个画面，从此成了顾皓一辈子挥之不去的记忆。
自己那么多的军功章里，有一枚让萧光很是羡慕，就是那枚参加建国60周年阅兵的纪念章，那时的顾皓还是军校学员，有幸被挑选参加阅兵式。
于是，那枚纪念章就被他一直珍藏着。
而那时的萧光，还在大学读他的信息专业。
后来，萧光见到顾皓的那枚纪念章后，表达了十足的羡慕之情。
两个人约好，如果有幸，建国70年的时候，再一起走过天安门。
可是，如今，不可能了，萧光爽约了。
顾皓看着手中的照片，照片里，两个人一身戎装，互相搭着彼此的肩膀，笑得那样灿烂。
记得他们两个人拍照的时候，其他兄弟们也纷纷跑来蹭镜头，于是，他们就有了无名的第一张合影。
可是，如今，萧光却成了第一个离开的人。
他才30岁啊，他刚刚打了结婚报告，组织已经批准，他和玉兰，准备等他执行任务回来就结婚的。
肩膀剧烈地颤抖，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哭得像个孩子。
平时在人前，他都是那个沉毅果敢，勇武善战的中队长，他是这个队伍的核心。
虽然，他们失去了兄弟，可是，擦干眼泪，他们依旧得继续前行。
现在，屋子里就他一个人，他没有开灯。
顾皓坐在窗台上，月光皎皎，清幽的月色透过窗户洒落一地，漫天群星闪烁。
萧光，其中有一颗，是否会是你。
顾皓终于泪流满面。
无尽的夜，无眠的人，思念的心。
顾皓特地去看望了玉兰。
这几天的玉兰，已经向医院请了假，但是她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萧光生前经常出现的练兵场上。
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到了饭点，就被战友们生拉硬拽地到了食堂，没有灵魂地吧啦了几口饭菜之后，又回到了练兵场上继续坐着。
她就这样，一坐就是好几天。
是啊，萧光的死，对她来说就如同晴天霹雳一样。
他们两个人已经同时打了结婚报告。
他们约定好，萧光这次执行任务一回来，两个人就结婚的。
上级已经批准了他们的结婚报告。
可是，这个婚却永远地结不成了。
婚礼的男主角，他爽约了。
只有玉兰自己知道，她究竟有多么渴望，渴望成为萧太太。
可是，不可以了，永远都不可以了。
萧光离开了，玉兰只觉得，他的离开，也带走了自己的一切。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毕竟，她自己也是军人。
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有些事情，真的是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真的太难了。
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做不到。
所有人都知道，玉兰不能再像这样下去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有办法，她谁的劝都不听，包括她的父亲。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是，这个系铃人却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那个傍晚，训练结束后，顾皓走到了玉兰的身边。
今天，她又这样直勾勾地看了一整天他们的训练。
玉兰仿佛看到，萧光就站在顾皓的身边，两个人彼此摔了对方好几个过肩摔。结束训练，他们勾肩搭背地朝她走过来，准备一起去食堂。
然后，她清楚地看到他冲着她笑。
当她兴奋地冲下去想要抱抱他的时候才发现，这只是个幻觉。
离开了，他已经离开了。
玉兰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顾皓爬到高处，来到她的身边，默默地给她递上了一包纸巾，可是，面前的她，却哭地更加汹涌澎湃。
他默默地坐在她的身边，缓缓地说出一句话，“如果他在天有灵，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玉兰转过头来，死死地看着顾皓，“不会了，他不会再出现了。”
顾皓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这个，是他留给你的。”
这封信，是顾皓特意拿过来的。
他们每次执行一些危险任务之前都会写遗书。有时候一写就是好几封，因为要给不同的人。
顾皓和萧光分别给杨懿和玉兰写好后，都放在了自己认为最珍贵最安全的地方。
顾皓放在了军功章的盒子里，而萧光则放在了自己床头柜的最下面，里面有一个被他称为“宝盒”的东西，宝盒里面都是萧光看来特别珍贵的物品，有他的军功章，还有刻着他和玉兰姓氏的工艺吊坠，还有那个铁环。
对，铁环。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牺牲，说好不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