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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处处有玄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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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惭愧,区区六十两,和你父亲讨价还价我觉得对不住你。”
谭松吟觉得这是在羞辱许竹卿一般,还在思索方才一来一回做的是否不妥。
“我并没有觉得不妥,他明显是见你肯帮我就想敲你一笔,乡下人见识少,觉得她的女儿卖了六十两是你大头了。”
许竹卿苦笑,从小到大,满打满算这个所谓的父亲也就养了她四年,这四年伴随着数不清的拳脚和辱骂,她没有在家里吃过一顿热乎汤饭,若不是要留着她卖钱,恐怕早就把自己丢到山上喂野兽了。
这样的亲情,让人整个心都是冰凉的。
“竹卿,与我回府吧,你自己在街面上混不是个办法。如果你放心不下八角和连翘,我可以让他们去府中学习本事,我家有许多铺子缺人手,可以让他们去铺子帮忙。”
谭松吟说的真挚,是真的想要帮助她。
原本许竹卿不想答应下来,一想到八角和连翘,便犹豫了,况且现在谭松吟已经将她买了,又替她解围,自己总不能做人不地道。
迟疑不定间,许竹卿便道:“我倒没事,你方才说的,想必八角和连翘都会很开心的,我也要去问问他们!”
“这么说你答应了?”谭松吟盯着她的神色,终于松了一口气。
许竹卿何尝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多少人都想进谭家这种大户去帮工,钱多规矩多,进来再去别家帮工都会被高看一眼。
“多谢谭少爷!”许竹卿再次拿袖子擦了脸上泪痕,脸上阴霾已经去了大半。灿然神色恢复如常。
众人围着许父,欢天喜地的盘算着自己稍后能够从这里分到多少,许父却悄悄抬起头,从人群的缝隙中偷窥谭松吟的轿子,若有所思。
另一边,周沉鱼一口贝齿咬的咯吱作响,玉罗更是惊掉了下巴。
“这就给买回去了?就是乡巴佬,见着点银子就不要女儿了!”玉罗躲在一旁炸毛一般。
“你当初和他怎么说的?”周沉鱼怒问玉罗。
“我,我当初跟他仔细说了,许竹卿在这里,让他们把她带回去,没想到谭少爷怎么就来了。”玉罗用力捏着手中的帕子,冷汗涔涔,忙推卸责任,生怕周沉鱼怪罪。
“看来他是真的,”周沉鱼脸阴沉下来,“回府!”
玉罗偷偷松了口气,招呼轿夫打道回府。
许父也见着谭松吟将许竹卿等人带走,没有阻拦。
见着人群散了,有亲戚才道:“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值钱,若是再多与他要些银子恐怕他也会给!”
“就是,还不如一口价一百两!”
“可惜字据已经立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有人盘算着趁人不备再将许竹卿抓回去,再卖给财主。
许父倒是老实许多,这帮人说的热闹,若是真如他们所说,恐怕就得罪了谭府,谭府是大户,到时候这群人一哄而散,倒霉的还是立了字据的自己。
正如许竹卿所想,将这些事与八角和连翘说完,二人欢天喜地的,一直在外打杂工糊口,万万没想到还有能入谭家的一天。
虽说二人进去只是先做学徒,可这日子好歹有了盼头。
可惜宋老爹这几日身子有恙,二人只能等宋老爹身子好了才能去。
次日,许竹卿简单收拾了一些细软便直奔谭府。
管家谭安早就在门口等候。
见了管家,许竹卿恭敬请了安:“见过谭管家。”
“许姑娘客气了。”谭安笑意盈盈,虽然谭松吟什么都没说,可是谭安经过这两次的事也猜出这许竹卿是自家少爷的心上人,搞不好就是以后的少奶奶,因此对她格外客气。
“谭少爷在吗?”许竹卿问。
“大少爷在偏院,许姑娘请随我来。”谭安道。
许竹卿乖乖跟上。
一路随着谭安来到偏院,谭安在院中大声通报却不上前叩门。
“大少爷,许竹卿姑娘来了。”
谭安话吟刚落,谭松吟书房的窗子便打开了,谭松吟立在窗前,安静的笑着,晨起的光线透过窗边树叶的缝隙斑驳的撒在他的脸上,一片朝阳气,干净清澈。
许竹卿最喜他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眼如其人,他的纯善,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夏末的微风吹从谭松吟的方向吹过来,直扑在许竹卿面上,她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竹卿,过来。”
不知不觉,谭松吟已然偷偷将对她的称呼从许姑娘变成了竹卿,不觉得别扭,反而顺理成章。
许竹卿喜欢他这般唤她。
谭安人精,默默退下,脸上挂着些许欣慰的笑意,见着自家公子将自己封闭了这么些年,终于见着笑脸了。
许竹卿乖乖过去,推门进了书房。
书房中弥漫着桂花香气,院子里静瑟,几乎听不到人声,许是这院子偏僻,所以他才搬到这里。
“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
这对于谭松吟来说,是惊喜了。
“毕竟欠人钱财,自然要勤快一些。”许竹卿吐了吐舌头打趣。
“不要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了,以后他们不会来找你了。”
“但愿如此。”许竹卿面上笑意稍减,对家里那群亲戚持观望态度,他们那伙人的品性她再清楚不过,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往后你就在这里安心呆着,旁边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你住在那里,平日里没有什么活,这院子你做主,”谭松吟突然想到还有宋老爹,“你闲来无事可以回去探望宋老爹,有什么需要都去和谭安说。”
见他想的如此周全,自己听起来不像是来这里干活的,倒像是享福的。
“大少爷,大少爷!”门外小厮快步进了院子,和谭安一样,脚步只停在院中不再往前,“白择一白公子来了。”
许竹卿侧过头的功夫忽略了谭松吟面上的沉寂,只一瞬间,谭松吟又调整好心情道:“请进来吧。”
谭松吟目光移到许竹卿的身上,他无事不登三宝殿,许是不知道从哪里听了风声便寻来了。
白择一每次出现都将自己弄出一副倜傥模样,自我感觉良好,可许竹卿看来有些做作。
况且这人目的不纯,许竹卿有些防备。
白择一如同往常一样手执扇子飘逸而来,知道谭松吟喜静,书童也便留在外面,独自一人前来。
目光率先刻在许竹卿身上,连笑容都已经演练过很多次似得,弧度刻意又标准。
“许姑娘也在。”
许竹卿礼数周全,微微低头:“见过白公子。”
“我听说你进了谭府,便过来看你,”说罢,转而看向谭松吟,“松吟,你不介意吧?”
谭松吟浅笑,随手取了一本书拿在手上,用来遮盖自己的别扭。
“白公子消息好灵通,怎么知道我进了谭府?”许竹卿下意识问道。
“现在街上都传遍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当街买了一个姑娘回府。”白择一一怔,随即解释道。
“既然不知道是哪家公子,为何白公子便知道是谭府?”许竹卿面上看着人畜无害,实则话中带了挑剔,这姓白的目的不纯,看起来不可靠的样子。
“这……”白择一一时被问住,吞吐后再次将脸侧到一边,“实际上是周沉鱼告诉我的,她在街上都看到了。”
许竹卿还想再问下去,却被谭松吟打断,“罢了,都是大家的笑言,不是他们口中的买了姑娘,而是许姑娘来我府上做工,仅此而已。”
谭松吟不太想听见周沉鱼这个名字。
“看来还是被松吟抢先了一步,本来我是想与许姑娘说来我府上帮工的事,松吟,不知道你可否愿意割爱啊?”
谭松吟目光瞥向许竹卿,想到之前白择一与他说过关于许竹卿的事,若是拒绝,好像不肯成人之美。
正踌躇该怎么回答,却被许竹卿一口否认:“谭少爷虽然说的客气,可全然是给我留了脸面,我就是买来的一个粗使丫头,什么都不会,怎么敢去白公子府上添乱。”
“也罢,你且在这好好呆着,我常来便是。”白择一展开折扇,在胸口扇了几下,以掩饰自己被拒绝的尴尬。
面上是一副无所谓,实际上盯着许竹卿脸上细微的变化,却有了不好的感觉,眼前的许竹卿似乎有些袒护谭松吟,谭松吟的心思他倒是明白,只是不知许竹卿是否也对他有意。
许竹卿没再接话,他来是他的事。
“对了松吟,再过几天,就是张公子小儿子满月宴,你可接到帖子了?”
提及张公子的名字,谭松吟面上无波,捏住书页的手却不自觉用力扣了一下,“帖子前几天便收到了,我已经备好一份贺礼就等着那日命人送去。”
这个张公子大名张书江,也是凉州城里大户之一的纨绔子弟,因他有个姐姐嫁了凉州刺史,所以他平时做人气焰要高些。
当初这些纨绔子弟混迹一起的时候,最见不上的便是人们口中那一本正经腹有诗书一表人才的谭松吟。
他凭一人之力,盖过所有人的风头,这些人各个都是富家子弟,哪个愿意被人这么比过去,却因了家族生意,不得不面上和气,见了面皆称兄道弟,背地里都恨的他咬牙切齿。
在谭松吟破了相之后断了前途,这帮人一个个高兴的跳脚,即便不是过年也非要吃顿饺子庆贺,更是将从前积攒下的那些憎恨全部大胆的转化为明面儿上的羞辱。
这才有了被羞辱时候白择一出来解围的事。
如今帖子收了,谭松吟知道又是那伙人聚集在一起,实再不愿意去,便准备了礼物。
“也好,那里人多,你不去也罢了。”白择一轻笑,表情微妙,心里又多了几分盘算,他不想去就不去了?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许竹卿偷偷观摩着白择一的神色,总觉得他暗里憋着坏,看起来并非是与谭松吟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