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春》潘多拉的盒子

5、第五章 挖到宝（上）

　　第二天一早

　　环视着房间的一切，苏景春压根找不出一件单属于他的私人物件，那些单薄的廉价的衣服，他半点也不想带走，不仅料子薄还透风，还不如给他一件军棉袄呢。就这么着，数着一点一滴到来的时间，他什么也没有带，只穿着身上的那身衣服，走了出去。

　　族里的祠堂里村里还挺远的，在村子的另一头，那边附近有个挺大的湖，穿过半个村子，他看到了祠堂门口已经站了几个人，那些是还没有资格坐在里面开会只能站着旁听的族人。

　　隐隐约约的争吵声从二进的祠堂院子传出来。

　　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无非是在争论他的归属问题。还有族老们两头劝解的声音。

　　“……你看看你，是真的把他当孙子吗？哪怕是真不喜欢他也不要用这种方法毁了他吧……”

　　“……就他那长相，不知道是哪里惹回来的鬼胎，要不是验过血，谁会带回来……”

　　“既然你不在乎他就把他过继出去吧，好歹还能吃口热饭呢……”

　　“……苏广发，别忘了，你欠我的，别以为就这么算了……”

　　“……死在我家也是我的事，你儿子……活该……”

　　“……你再说一遍？你家一家残渣败类，就剩那么个好种了……我哪怕要走当牛做马也比被你们逼死来得好……”

　　“……你以为我乐意……”

　　“……都消消气，广发，本来就是你不对……人家儿子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吃你家米了？但害了人命的是你……”

　　“……都别吵吵！我做主了，苏广发家孙子，苏景春，从今天起就过继到苏广安这一支，作为嗣孙，承担苏广安的生老病死，与苏广发这一支再无任何瓜葛，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也不能继承任何财产，族谱已改，再无可悔之日。”

　　“哈哈哈哈！好！”

　　逐步走进，声音越发的听得清楚了，听到尘埃落定，苏景春的心里狠狠的舒了一口气，吊着的心也终于缓缓的落了下来。

　　“来了来了……”

　　站在院子门口围观听了许久的其他族人，和村里一些闲着没事做的小年轻，听到脚步声，一回头看到他走近，便暗示的用手肘捅捅旁边的人。

　　其实若是肯看久了，也就不觉得他的脸有多可怕，扭曲的是外貌不是心，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见的事情多了，倒是没那么看重外表，只不过以前苏景春一直自卑而畏缩的样子，看上去很好欺负的，让人及其的看不顺眼。人总是这样的，你堂堂正正一点，别人反而没那么看重这些，你越是畏缩，就越被人看不起而忍不住欺负一下。

　　现在冷不丁看到苏景春站直了身板不再低着头躲闪人的样子，大家都觉得他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好像仔细看起来，他还没隔壁村陶二那么吓人呢……”一个小年轻悄声嘀咕。

　　说起隔壁村的陶二，原先的长相也挺相貌堂堂的，后来外出打工的时候遭遇了火灾，重度烧伤脸都烧毁了，身体也因为烧伤严重整个人都岣嵝的直不起腰了，在伤好之后重新长出来的肌肉组织没有了表皮的包裹，挤得脸都变形了，黑红色的，很是狰狞，幸好他看得开，没有颓废也没有自暴自弃，伤好些后就拿着见义勇为救火得的奖金和一些善人的捐款回了乡，在吓到父母兄弟和大嫂而被大嫂指桑骂槐一顿后，他二话不说就分家拎着行李借住到了村委的仓库里。

　　然后在他自己的空宅基地上花钱雇人用很快的速度帮他建起一座结实的青砖灰瓦的小院子，四间大房间围成个三合院，宽敞得很，篱笆围着个小小的天井院子，后头还能种点青菜姜蒜什么的，而他本人因为干不了什么活了，就买了一条小船，在小河上打打渔，换点生活费还能有点剩余存下，他的兄嫂一开始不知道他是带着大笔钱回来的，现在知道了嫉妒了也后悔了，想哄点钱吧，但从此陶二已经和他们生分了也哄不到了。而陶二那张吓人的脸，因为他的光明正大，大家看惯了也就不怕他了，还经常光顾他的渔船买点鱼什么的。

　　小年轻这么一说，很多人联想到陶二那张脸，再对比苏景春的脸，不由得想点头，说的也是啊，论吓人的程度，苏景春只能排第二好不好？

　　这么想着，顿时就有人不怎么觉得他那张脸吓人了，甚至还对他有点同情，长成这样也不是他愿意的，摊上这么一家不亲的血缘至亲，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居然对抱错的比亲生的还要好……

　　不过幸好，今天总算能转运了吧，给另一支当嗣孙，总比被血亲冷言冷语的磋磨要来得好吧……

　　大伙儿挨挨挤挤，给他让出一条小道，但脑袋向着祠堂那边，脖子还伸长着生怕漏看了什么，看热闹的事，谁都喜欢去凑，一贯都是爱扎堆的。

　　一看苏景春走进来了，一个年老的族老顿时就明白了的看了苏广安和苏景春一眼，对他进来的原因心里有数了。这也怪不得他，不为自己挣个出路，这辈子恐怕就完了，总归都是苏姓，同一祖宗的，商量好了的总比被赶鸭子上架的要来得好。

　　“苏景春是吗？”另一个只剩几颗牙齿的老人，他是负责保管和填写族谱的，半眯着朦胧的老花眼看着他，复又把老花眼镜给戴上认真的多看了他几眼，“你来得正好，你叔爷爷说想要过继你，你也大了，怎么也得问过你的意思，你同意吗？”

　　……要不是他耳朵尖，听到族谱已改，这会儿还担心事情有了变数呢。这位族老爷爷也挺故意的嘛！

　　扭头看了正用暗含威胁的眼神盯着他的亲祖父一眼，对比其他几个高龄的族老的善意与和气，苏景春暗叹怎么上辈子他都没觉察到呢？多明显的对比啊，当局者迷，软硬件不匹配真是害死人啊，跳出来后才发现，他错过了多少……

　　“我，我愿意。”声音不大，毕竟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他还要稍微维持一下以前畏缩的人设，他一点都不想发生什么变故。

　　“真愿意吗？那我就把族谱给改了哦！”

　　“苏广发，你也听到了，他说愿意，你也别拿你那狗眼瞪人，你咬不到人家！以后他就是我家的人了，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苏广安故意用一种挑衅的语气激怒对方。

　　“行！改！”苏广发果然被激得跳脚，“我告诉你苏景春，你来的时候什么样走的时候也什么样，我家的东西，你什么都别想带走！”

　　看着苏景春孑然一身的样子，苏广安哼哧冷笑，“说得好像你曾经给过他什么东西一样！要脸不？”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外面看热闹的人群，都看向了苏景春，那一身……在这个寒潮来袭的日子里，他们看了都觉得冷好吗？以往都没怎么注意，苏景春也一贯躲着他们走，难道他就一直穿这种衣服？苏广发家也太……

　　“看样子正经饭菜也不常吃，穿得也就比乞丐好点了，就这样你还不想他带走？”苏广安故意大声说话，语气鄙视，他知道怎样才能继续激怒他。

　　“对！要走可以，那身衣服也是我家的，扒下来再走，我撕碎给狗垫窝都不给你！”苏广发果然失去理智，继续叫嚣。

　　族老们震惊，门外，院子里挨挨挤挤来的那群人里一片哗然，他们平时看苏广发那一家子，顶多跟一般家庭没啥两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堆，除了十一年前关联到苏广安家出事两兄弟决裂的那件不知道具体内容的事，也没什么大奸大恶的了，万万没想到他的本性是这样的！

　　是他们都看错了他，还是他平时隐藏得太深？这真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毕竟自己的亲生的有血缘的子孙都能因为不喜欢而被这样对待，很难想象他会有好的一面给外人。

　　大家虽然都是农村人，但并不代表是蠢笨的，大家都会有自己的想法。

　　一时间，看向苏广发的目光都不同了。

　　“你真行啊……”苏广安恨恨的道，转头指向门外一个年轻人，“阿坤，你去我家里拿一套衣服来！”

　　“啊？哎！”被指名的年轻人一愣，立马应声，挤出人群拔腿就跑，很快就把一套衣服拿了过来，然后就顺势站在了门里面占据了看热闹的有利地形不走了。

　　衣服被塞进了苏景春的怀里。

　　“你去换上！把这身破布还给他，以后和他家一刀两断！”

　　苏景春呆了呆，昨晚可没说起过要这么做……不过，要是能真的一刀两断，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依言走进了放杂物的小房间，把衣服换上再出来，临时穿的衣服是苏广安的，他瘦巴巴的体型穿上去显得空荡荡的，有点兜风，但料子保暖，怎么都比手上团成一团的前衣服好多了。

　　他走到苏广安面前，突然就向他跪下了：“爷爷！”

　　“哎！”没料到他在那么多人面前下跪改口，苏广安也愣了，赶紧把他拉起来，“好好好，今天以后你就是我苏广安的孙子了！”

　　外面院子里不知道是谁忽然传出一声欢呼，然后几个爱凑热闹的顽皮小子起哄的噼里啪啦的鼓着掌，趁着苏广发气得铁青的脸色，有一种滑稽的对比。

　　“族谱已经改好了，下午村里开个证明，顺便把户口也改了吧！”老族老拍拍苏景春和苏广安的肩膀，“回吧，以后好好过日子！”

　　苏景春和苏广安欣喜的对视了一眼，一起迈步就要走出房门。

　　“哦，差点忘了！”苏广安突然夺过苏景春手里团成一团的衣服就往苏广发身上一扔，“还给你，拿去垫你的狗窝吧！”

　　苏广发气得天旋地转血压升高，眼睁睁的看着院子里看热闹的人群让开一条道，让那两个人缓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