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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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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林凛央立即坐起来,满脸惊恐,大汗淋漓。
一只雕满梨花的银葫芦出现在她眼前,林凛央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接过,往喉咙里灌了几口。气息不匀,喝时用力过猛,甘甜的味道呛入气管,使得林凛央咳了好一阵。
一只大手覆上她的背,时而拍时而抚,甚有节奏。
“宁神散味道没这么冲的啊,怎么会呛着?”
林凛央抬眼——是惜双。
自从那日早上议事后,她跟惜双就没怎么见过面了,都在各忙各的,偶尔遥遥遇见,只相□□头打招呼,不曾长谈。眼下一见,林凛央觉得他似乎比之前更要好看几分了。
惜双坐得很近,近到有种她一低头就能抵住他宽阔胸膛的错觉。
林凛央才发现他眼眸是墨蓝色的,似静谧的夜空,里头折射出的光如繁星,极其透亮。
林凛央用手背擦擦汗,用舌尖舔了一下抿着的嘴唇,似乎在回味,她道:“味道很好,是我喝得急。我怎么在先生这里?”
惜双点点头,道:“是安公子发出信号,巡街的人赶到西郊将你带回府,送到我这里诊治。”
“啊,是这样啊。”林凛央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句。
这巡街人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林凛央问道:“与之前是同一人吗?”
惜双一笑,道:“也许是吧。”
他起身将银葫芦放在一旁,整理起案上堆积如山的书籍。
惜双暂住在许府的厢房陈设十分简陋,一张小床,一张矮案,一把交椅,便是这房内所有的家具了。微风夹带着梨花香甫飘进,这倒给这屋子平添了些许意境。
惜双是许国特意请来替许囡治病的,不说座上客,就对待常客他们也不会如此怠慢,应该是惜双坚持住在这里,许国又不好推辞,便应了他。
林凛央:“先生很喜欢梨花吗?”
惜双朝她莞尔道:“我喜欢霜花。”
林凛央微怔。
许多文人雅士皆有自己喜爱的植物,像什么文竹啦、梅花啦、樱花啦……大多都是因为这些植物品性符合自己。但喜欢霜花的林凛央还是头一次见,不禁让她腹诽:这种只在冷飕飕的冬天出现,一见太阳就消融的东西,有什么好喜欢的?还是梨花好,洁白如玉味清甜。
林凛央道:“我心以为先生喜欢梨花才住在南院的呢。毕竟许府比这好的厢房多的是。”
“此处僻静。”惜双道:“梨花……寓意不大好。”
林凛央道:“先生还信这个?”
惜双:“亲身经历,不得不信。”
惜双依然收拾桌子,背对着林凛央,看不到表情,语气无波无澜,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她却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不真切的悲凉。
这个人有故事。
林凛央:“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惜双:“无碍,都过去了。”
“先生近来可好?”林凛央试图转移话题。
惜双:“还可以。”
顿了半晌他又道:“除了时间过得慢了些以外。”
时间过得慢?这又是个什么说法?一天不都十二个时辰么?他一天过了十三个时辰?
“梦到了什么?能与我说说吗?”
“都是些片断,几乎都忘了,只剩下刘腾的记忆。对了,眼下何时了?”林凛央道。
“亥时初。”
林凛央继续问道:“许小姐的病可还好?”
“不太乐观。”惜双正色道。
“怎么了?”
“许囡囡得病很是怪异,脉象不浮不沉,缓和有力,面色红润,气息平稳,一切正常,却病了两月有余,时好时坏,但若说是风寒不至于这么久不痊愈,也没有传染的迹象,伺候她的丫鬟仆人都安好,”惜双看到她道:“我怀疑是受异物之力所侵。”
“何异物?”
惜双墨蓝色眼眸注视着她,像是被潭水浸泡了许久的石头,深深沉沉,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苍月映在瞳孔里剪出细碎的光,折射在林凛央的眼睛里,令她心跳如战鼓。
也许是眼型的缘故,惜双每次看她时,眼神或多或少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仿佛他们认识了许久,让她总时不时地怀疑自己是否曾见过惜双。
良久,惜双移开目光,垂眸看着地上,长睫微颤,道:“至阴至寒之物。”
阴寒之物大有用处,平日里带一两件在身上能熄心火,平肝火;盛夏里带一两件在身上,虽说不能完全使人清凉舒爽,但避个暑是绰绰有余的。
而这至阴至寒之物就大大的不一样了,它能吸阳气,哪怕是成了金丹的修士离得近些也会感到不适。
阴寒之物她倒是真知道不少,但这至阴至寒之物所就知之甚少了。纵观整个明淮上陆,若是哪里出了个至阴至寒之物,得经三大派再三确认不会生异才能保留,像这侵袭凡人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存在于世的。
除非是被人悄悄制作出来的,可究竟是谁做了这么个东西?做这个东西的目的是什么呢?
血、同年出生的孩子、至阴至寒之物……
她知道凶手的作案动机了。
“先生能否帮个忙?”
*
许府是个标准坐北朝南的宅子,南边是客房,东院则住着徐国夫妇、许囡囡。
“原本许囡囡住西院的,自从她病了后,许夫人觉得这西院寓意不大好,就把许囡囡移到东院了。”惜双边走边跟林凛央说起他的道听途说。
他们刚到许小姐院里,林凛央眼角瞥见一抹黑影,鬼鬼祟祟,正朝北苑快步走去。
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对惜双道:“多谢先生相助,眼下不早了,赶紧休息去吧。”
不等他答,林凛央朝黑影移动的方向走去。
林凛央跟着黑影穿过九曲回廊,来到一方小院。这小院很是败落,及腰高的杂草多得能将人淹没,明明春季已至,却还是有很多植物因缺少打理而抽不出新芽。
那人拨开杂草朝园内走去,林凛央躲在柱子后面等了半盏茶功夫,不见人出来,壮着胆子依样画葫芦朝园内走,拨开一把杂草,映入眼帘的是,有部分杂草被踩成一条小路,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
林凛央退出去看了看大概样貌,心说这么茂密的杂草,纵使站在房檐上,也未必能发现有这么一处地方天天有人来访吧。
林凛央顺着小路来到一口井边,她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丢进去。
“扑通——”
不是枯井。
这就怪了,她明明看见黑影往这里走的,也没御剑,没遁地,难不成那人一猛子扎这里头了?
或者这里有机关。
林凛央想沿井边摸摸,看看能不能找到机关,在伸手之际,手腕被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攫住,只听来人道:“这么贸贸然去试,万一触发暗器机关怎么办?”
林凛央视线顺着白衫广袖往上一瞧,对上意料之中的眼眸,无奈道:“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先回去吗?”
惜双不动声色松开她手腕,道:“我不跟来,你是不是打算投井找机关?”
“……”
若井边没有机关,她的确是想过要投井试试看的,但这跟惜双有没有跟着她无甚关系,在惜双出手前林凛央甚至都不知道他一直在跟着她。
也不是林凛央警惕低,只是跟黑影跟得太专注了,才没发现有黄雀在后。
林凛央忽略他的问题,喃喃道:“这人到底去哪了?”
惜双:“这院子三面墙,两面墙临街,一面墙另一边也是院子,定然都不是做暗室的好位置。只有这里……”
惜双想低头看看这古井究竟有多深,正巧林凛央亦有此想法,双方同时低头,咚地撞到了一起。
“啊——”
“嘶——”
林凛央被撞得倒退两步,捂着额头道:“你干嘛也低头?”
惜双同样揉着额头:“当然是好奇啊。”
“……”
惜双:“行了,今日也探不到什么了,回去……”
林凛央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当机立断用手将惜双余下的话捂回去,惜双被林凛央这一猝不及防的举动吓到了,被扑倒在地的刹那间本能的将手覆上她两侧腰。
杂草被牵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倒下又立起,把两人藏得严严实实。
惜双躺在柔软又略微潮湿的草地上,林凛央躺在惜双略微僵硬的胸膛上,一手捂着惜双口鼻,一手放在他下颚下,唯恐他出声起身,林凛央头侧向一边,看着古井那处的动向。细小的脖子、苍白到能看到血管的下颚、单薄的耳垂、无一不分分明明映在惜双的瞳孔里,他感觉身体渐渐燥热起来,闭上眼睛默念清心咒,企图抑制住邪念。实际上,作用并不大,反而更加热,他不耐烦动动身体。
来人已走到古井旁,听到声音,大喝一声:“谁在那?!”
林凛央食指放在唇边:“嘘——”回头瞪了他一眼,发现他双眼紧闭,呼吸急促,心以为自己捂太紧实了,连忙松开手。
惜双手腕一翻,在广袖里悄悄一弹指。
一阵风吹来,满院杂草窸窸窣窣。
那人嘀咕一声:“原来是风。”然后一个猛子扎在井里头,好半晌才听到落水声。
流云遮蔽大半星月,能见度十分低,林凛央与惜双离古井并不远,约莫两尺左右,他们能看到古井,却看不清来人,但这两句话却让她立即认出了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