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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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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在一日间就有了答案。
那是在拥挤的地下铁里,苏祈粲整个人被挤的贴在了玻璃门上,他可以透过这扇门看见隧道里无尽的黑暗和车厢中重重的人影,他在寻找,因为他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眼光,热烈的,紧追不放的眼光。
他随着人流被挤下车时,有一只手抚上他的肩膀,那只手的主人优雅的拍拍自己被挤皱的衣角,俯下头贴着苏祈粲的耳根用气声说:“一个晚上多少钱?”暖暖的热气喷在苏祈粲的耳孔里,脖子里,他的脸立即烧了起来。
“什么多少钱?”苏祈粲一时缓不过神。
那个男人笑的相当的暧昧,但他还是做了一句话的解释:“睡一个晚上多少钱?”
苏祈粲顿时觉得,男人的目光是在剥自己的衣服,所以他恼羞成怒的甩开肩上的手,响亮的骂了一句:“滚!”
男人被吓住似的怔了一怔,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的注视下调整了笑容,继续保持优雅的转了身。
“我知道,你是那种人。”他意味深长的冲苏祈粲一笑。
苏祈粲的心顿时凉了个透。他有机灵聪明的头脑,他马上就反应过来男人的言外之意。
我果然是个同性恋啊。因为听说,同性恋能够看出同性恋。
苏祈粲挫败的低下头,又为得到了答案感到解脱。他一边没有头绪的胡思乱想,一边拖着步子往家走。一,二,三……到了七百五十九步的时候,他站在家门口。
算了,下次再想吧。大不了终身不娶,同性恋又怎么了。
这就是十六岁的苏祈粲对同性恋的理解。或者可以说,他根本对同性恋没有什么理解。
日子还是照样过,太阳照样升起,地球照样转。苏祈粲照样活得潇洒。陌生男子的话只会在他偶然想起的时候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郁闷。苏祈粲极端的讨厌这种无力感,所以他选择忽略与遗忘。地铁是不怎么坐的了,他每天蹬自行车回家,有清新的空气和暖和的阳光,只是那段路,对于独自一人的他,稍稍的有点长。
李晖上课时也会和女朋友眉飞色舞,李晖放学后陪女朋友逛小商品市场,李晖用一个易拉罐的拉环套在女朋友的手指上,含情脉脉的说:“现在我没有钱,但等我有钱的时候,一定会用钻戒换这个拉环。”女生听得热泪盈眶,说她一辈子没有这么感动过。李晖洋洋得意的和苏祈粲大谈特谈他的追女经验。
“看来就差以身相许了。”苏祈粲觉得有点厌烦。
“那是迟早的事。”身边的人继续得意着,悄悄凑过来,压低声音,“告诉你,我已经亲过她的脸了。”脸上写满了属于男人的骄傲。
看来生活不是没有改变,比如李晖亲过了女朋友的脸,比如苏祈粲爱上了武侠小说,比如有一个人进入了苏祈粲的视线。
其实那个叫顾响的人一直在苏祈粲的视线内,因为他就坐在苏祈粲前面。有时他仰头点眼药水时,头会碰倒苏祈粲的笔袋;有时他伸懒腰时,手会不小心划过苏祈粲的脸,但是苏祈粲从来没有怎么注意过他。
只是有一天,独自一个人慢慢的蹬着自行车的苏祈粲遇到了也在蹬着自行车的顾响。苏祈粲大大的惊讶了一声,好巧,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你?顾响冷笑了一下说,你哪能看见我了?
其实顾响的家比较远,那两天暖和,他心血来潮的想骑车回家。于是苏祈粲的孤独旅程就此结束,他可以和同路的顾响谈论今天上课的老师,谈论明天的小考试,谈论李晖和他的女朋友,还有随随便便的拌嘴吵架。
顾响的嘴出了名的刻薄,苏祈粲斗嘴时喜欢引经据典,是典型的真人不露相。他们常常会感到棋逢对手般的邪恶的小小快乐。由于本来就在周围的人的忽然熟络,苏祈粲心中的空洞被充气般的填了起来。他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和秦浅的通信渐渐的减少,也不再在中午时赶得气喘吁吁的冲到秦浅的学校。
但他仍然小心翼翼的收集着秦浅的每一封信。秦浅喜欢用五颜六色的信封,喜欢在信的背后画上特有的标记。苏祈粲会在没事的时候把那些信封铺展开来,赤橙黄绿青蓝紫,是满目的鲜艳。即使不再见面,秦浅的脸也不会淡去,不会像初中时其他的同学那样,涟漪一般慢慢褪出苏祈粲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