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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捆绑夫妻 ...

  •   余夫人的助眠药没有完全发挥作用,他认出了她。就在吉安紧张地准备全力应对的时候,余吉塬却抵挡不住沉重的双眼,就那样沉沉睡去了。

      确定他毫无知觉后,吉安松了口气,认真打量起了四周。

      简洁高阔的屋子里,硬木家什在烛光下泛着清冷的微光。对面的窗外是个庭院,微湿的草叶香气从半开的阑窗里钻进来,伴着微弱的虫鸣。窗边的木榻上放着几本书。

      沿着雕空板壁往外看,可以看见高高的书架和落地的桑枝灯,还有一面嵌在插屏里的大镜子。吉安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银红色的模糊身影。

      收回视线后,她略定了定神,开始动手替余吉塬宽衣解带。他木无知觉又体格高大,吉安费了些力气,才脱下他身上那件圆领箭袖的浅青长衫。

      长衫下面是竹纱的中衣,透过薄如蝉翼的质地,余吉塬的身体一览无余。吉安脸红得像嫁衣,嗓子干干的。

      就在她捏着颤巍巍的手指,无法继续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姑娘在外面轻声说:“少姨奶奶,我是夫人身边的鸣春。”

      “进来。”吉安朗声回答。她起身合上床前的帏帘,遮住风光外泄的余吉塬后走出去。

      鸣春等在厅里。行了礼道:“夫人让我来看看,少姨奶奶这里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余少爷他已经睡着了。”

      “是,”鸣春听她这样说,从怀里拿出一块折好的白绢递过去,“这个,是夫人为少姨奶奶准备的。”

      吉安展开一看,两尺宽的白绢上有块殷红的血迹……她刚凉下来的脸又开始发烧,很是尴尬地说:“我知道了,请夫人放心。”

      鸣春走了。吉安回到房里掀开帏帘时,看见余吉塬的脑袋磕在床边的柜子上,折成了一个极不舒适的姿势。

      吉安心有不忍,弯腰将他抱上床。

      楠木的雕花填漆床足有八尺宽,吉安安置好余吉塬,看见床尾有条薄薄的蚕丝被,立刻有了好办法。

      她先摊开被子盖住余吉塬,然后再伸手进去,隔着被子去脱他身上的中衣。这种做法其实就像掩耳盗铃,虽然吉安会感觉自在一些,但在拉拉扯扯中,余吉塬赤^裸的身体,还是会露出来。

      吉安从未这么狼狈过。哪怕是第一次当屠夫时,双手也不像现在这样无力哆嗦。等到终于脱下那两件衣服,她已经折腾出了一身汗。

      稍微歇了歇以后,吉安拆掉发髻脱下嫁衣,带着那块白绢在床的最里侧躺下。白烛垂泪,半明半灭。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拂晓时,余吉塬口干舌燥地醒过来,轻轻唤了声‘榆钱……’榆钱没有像往常一样跑过来。

      他慢慢睁开眼睛,身体与丝绸之间滑溜溜又凉丝丝的感觉,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余吉塬挺身坐起来,掀开被子后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更让人错愕的是:他的床上还有个姑娘!

      懵怔懵怔,余吉塬裹着被子掐了掐自己的腮,疼!

      他慢慢朝身边看去:女孩侧着脸睡得很沉,烟墨般的长发像斗篷一样披散在身侧,红润的嘴唇微微翘起,细长的手指柔软地弯曲着。只穿着胸衣和亵裤的女孩,发间露出娇嫩的颈肩,像初夏蓬勃生长的植物,带着芬芳诱人的气息。

      面对没有印记的完美侧颜,余吉塬没有认出她是谁。

      他像整理线头一样,找出昨天晚上最后的记忆:在莲池边头晕心悸。然后再往前,是鸣春送上的酸梅汤,味道怪怪的酸梅汤……原来中计了。

      余吉塬起身捡起地上的中衣穿好。有些不愉快,也不以为然。在昨夜那种昏睡的状况下,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做过什么。

      他悉悉索索地穿着衣服,持续细碎的动静惊醒了吉安。余吉塬回头,突然的四目相对让两个人都惊悚不已。

      “你是谁?”他不悦地问。

      吉安转过脸时,灰色的印记显露出来。

      “你是……”余吉塬光着脚站在地上,露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他想起了那天傍晚。榆钱去拿替换的衣裳时,他看见一个姑娘在夕阳中走来,她在余晖中的身影异常动人,衣襟上绣着可爱的鸢尾。

      面对面时,余吉塬才发现她的容貌有缺憾。他自觉善意地和她开了个玩笑,就像平常逗弄竺香苑里的小清倌们那样。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为什么她还会出现在他床上……

      在余吉塬费解的注视中,吉安撑手坐起来,低头穿好昨晚脱下的中衣,身下露出的白绢让她又红了脸。

      “余夫人请媒人去我家提亲,要为你纳妾,我是昨晚进府的。”她轻声解释道。

      落有‘元红’的白绢,让余吉塬傻了眼。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抬头时满脸都是无奈的不情愿:“沈吉安,你太过分了!”

      他看起来非常生气,这些都在吉安的意料之中。从来万事顺遂的娇贵公子,突然被塞了一个陌生姑娘在房里,还是个丑姑娘。换成是她大概也会光火。

      吉安静静看着余吉塬。他怒气冲冲地穿上外衫,又脱下来用力扔在地上。他乒乒啪啪地打开衣橱,瞧什么都不顺眼似地,胡乱翻了一气。最后穿了件和他脸一样黑的夹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余吉塬走了。吉安一个头两个大地,准备开始面对崭新的一切。接着发现除了那身嫁衣,她没有衣裳可穿。

      正发愁时,鸣春带着两个丫鬟来了。丫鬟是余夫人拨来伺候她的,年幼的叫阿水,另一个正是那天送她出门的机灵姑娘,叫木圆。

      卧房的后面有净房和洗沐间。木圆毫不生疏地伺候着吉安梳洗,为她梳好别致的堕髻,换上新制的茜色软纱褙子和粉白长裙。

      收拾妥当后,作为新人的吉安,按例跟着鸣春去拜见余氏。她们顺着延墙游廊一直往东走,过了夹道和荷塘就是憩园。到了正房门外,阿水和木圆都停住脚步候着,鸣春陪吉安进去。

      厅里没有人,余氏温声哄劝的话语从次房里传出来:“母亲只是作主为你纳房妾,你的夫人还是由着你自己挑。”

      接着是余吉塬冷冷的声音:“我不喜欢,送她回去。”

      他的怒气直冲霄汉,吉安似乎看见有三两点火星从里面迸出来,深深觉得自己此时不宜露面。

      鸣春心领神会,轻声说:“少姨奶奶请坐吧。”吉安于是在厅里的一把交椅上坐下,静待事态平息再去向余氏请安。

      隔着一道雕花的落地罩,余氏温和地训斥着儿子:“你休要胡说!正经下聘迎进门的姑娘,怎么能随意送回去?况且你们已经圆房了,她此生都是你的人。”

      余吉塬不禁寒颤,“娶妻娶贤,纳妾纳娇。母亲完全没和我商量,就把沈吉安这样的……抬回来,简直太没有道理了!”

      “母亲觉得吉安很好,人无完人,九成的三姨娘不也是个胖子?”

      “随母亲怎样处置,我不想再看见她。”

      他斩钉截铁,毫无转还余地。余氏却像没听见一样,不恼反笑地和他商量:“阿塬,我本来打算让吉安住在南苑。早上听陈伯说,昨天暴雨冲坏了屋顶,要重新铺一遍。你的西院里空着好几间屋子,暂时容她住些日子。”

      “不行!母亲敢送来,我就敢扔出去。”

      像打太极般,你来我往的母子过招中,突然跳出个银铃般的声音,“母亲,怎么不让嫂嫂去跟我住?”

      “阿娴,小孩子不要乱插嘴。”余氏批评道。

      “噢……“委委屈屈的一声。让外厅里的吉安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应该是她还没见过的小姑子:余氏的小女儿余乐娴。

      余氏是个棉花般软性子的人。在这件事上,任儿子怎么纠缠,她就是不恼,当然也不让步。即使余吉塬像孩童一样撒泼耍赖,恐怕也是白费力气。

      又相持了一刻钟后,余乐娴小声抱怨道:“阿兄真小器,跟嫂嫂一个弱女子过不去。她又没有错,如果你逼她回娘家,她想不开殉情了怎么办?”

      “殉情?你当是在看话本子?”余吉塬憋着气说:“等母亲也给你找了个癞痢头女婿,看你怎么办!”

      余乐娴立刻吹眉毛瞪眼地叫:“母亲,阿兄他拿我撒气!”

      余氏趁机和稀泥,“阿塬呐,你头发散乱,面色无光,早起还没洗漱用饭吧?让仆婢们见了成何体统……”

      余吉塬还能说什么?他挂着比来时更黑的脸色拂袖出门,看见外面乖乖坐着的吉安,一双眼立刻冷成了千年冰封的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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