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言[镜系列同人文]》苏蔷薇

6、柔肠一寸愁千缕

　　清晨的时候，明茉就起身梳洗起来。
　　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可以亲手将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再拱手让回，她亦不知自己将来是否会后悔——她只有凭着这一时的匹夫之勇，不给自己半刻犹豫的时间，按照先前和滢商量的那样，匆匆带上昨夜飞廉写过的字和一起下过的棋子，悄悄出门。
　　临别的一瞥，望着那安静熟睡的男子，她还是心有不舍——计划着离开的时候是多少还带着一丝希望的，可当真要永别的时候，她心里的艰难却无人得知。
　　——可是这可以给他幸福吧。他是这样负责而温和的人，如果不逼他一下，他都不肯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幸福呢。
　　明茉想到这，就觉得鼻头酸涩起来，慢慢的在对他的凝视中连泪珠也不听话的落了下来，一颗颗跌在了地上，碎进了尘埃里。
　　“飞廉……”她竭力绽出一个绝美的微笑，对着沉睡中的丈夫：“永别。”
　　——我是飘零叶，此去永相别。
　　最后的最后，这个年轻的沧流贵族女子，也只是留给她的丈夫一个仍含着泪的嫣然一笑。

　　荒漠。
　　一望无际的黄沙带着难言的威胁感安静的沉默着。
　　风偶尔会刮过来，凛冽如鞭子一样抽在人脸上带有细微的痛意。
　　明茉眨了眨眼睛，略带兴奋的望着这片沙漠，心里还有些惊魂未定——居然是在狼朗的眼皮底下离开了空寂之城！
　　尚未感觉到危险，出身贵族的女子第一次一个人静静的领略这浩瀚沙海的辽阔，那些隐藏着的危险暂时都视而不见，她居然感到了些许的雀跃。
　　——我一个人，其实也是可以的呢。
　　彷佛是从心内感觉到了挑战自己成功时的喜悦，一直心惊肉跳、偷偷离开的美丽女子居然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她用穿着男靴的脚尖狠狠的踢了一脚那些黄沙，在扬起的砂砾中骄傲的抬起头，牵着马，颇具豪迈的往前奔去——将那些悲伤一并用力压在了心底。
　　——反正。此去经年。已是永别。
　　然而不过走了半个时辰，明茉就大汗淋漓。
　　日头越来越往高处走，接近正午，炙热已迫不及待要席卷大地。
　　一进入沙漠，马就是骑不了的，明茉一边懊恼着想当初怎么不寻个办法弄只赤驼，一边四处张望着有无绿洲——如果不能找到遮阴的地方的话，自己说不定还没走出沙漠就被晒成人干了。
　　尽量的放轻快脚步，明茉在空无一人的荒漠上独自行走。
　　触目的都是静默的沙，耳边听到的除了自己的呼吸也只有身后还活着的马的动静。
　　渐渐的……
　　渐渐的走下去就有些害怕了。
　　明茉不知道走了多久，可是她觉得好累好热好想吐。
　　几近头晕目眩的女子转过身，留恋的望了同样气喘吁吁的战马，心道——好在，还有你陪在我身边。
　　明茉取出水，小心的喝了几口，她用手遮住眼，抵挡刺目的日光，然后往四周望去，目极之处，依然是和眼前一样的不近人情的黄。
　　——那都是沙漠。连绵不绝的沙漠。
　　明茉定定想了片刻，又摸索出滢一早准备好的罗盘和地图，认真研究起来，她眼神里显然出现了一丝困惑，然后又自顾自的点点头，收起东西，对着唯一的马笑了一下：“等一下再给你喝水。我不会扔下你的。走吧。”
　　可明茉毕竟曾是朱门绣户王侯之女，再怎么颠沛流离，也不曾一个人出行过，她在这寂静的可怕的大漠上逐渐感到了越来越逼近的一种危险——那种死亡气息极浓的东西，让明茉的眼神里慢慢衍生出恐惧来。
　　还是怕了。
　　明茉自己也忍不住苦笑起来——我还是不争气。在面对生命的威胁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办法做到置之度外。
　　之前所想的，“为了飞廉，就是死又能怎么样”这样幼稚的想法，在这无垠的天地间如此渺小却又成了不允许她退却的唯一可给的理由。
　　虽然那样怕。
　　虽然开始有一点后悔离开他身边。
　　可是……怎能退缩。
　　又……如何退缩？
　　无可奈何和骄傲以及求生的勇气一起融合着，让精疲力竭的女子继续一步不停坚持的走下去。
　　她身后，风沙淹没了她的脚步，一切，都回归死一般的静默。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按罗盘的指示找对了方向，还是运气总眷顾这个女子，在人马都差不多要生烟的时候，她居然看到了一片小小的沙漠绿洲。
　　有一丝阴凉。
　　还有水。
　　低低的欢呼一声，明茉牵着马奔了过去，一人一马同时冲向水中，顿时让这绿洲之内起了小小的波折——明茉再次舒展了笑颜，她靠着已喝饱了水安静站着的马，脱了靴子，用脚在小小的水塘里搅合——反正已经接好了水，让我玩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她居然还是带着少女心性的。
　　明茉踢了一会水后便觉得疲惫了，却也知道在大漠里轻易不能睡觉，怕再也醒不来，于是强打起精神又翻看起地图来——她深深的凝视着自己在地图勾勒的“第一站”，眼里有说不清的激动——那是，西荒盗宝者的地盘，乌兰沙海。
　　明茉，这个流落边荒又任性出逃的天之骄女，所选择的第一个地点，居然是盗宝者的家！
　　“呼……”明茉抬起头，向预料中的乌兰沙海方向眺望：“希望……希望能在那个盗宝者世子那里寻的一点帮助……”
　　原来……明茉还是记得的。
　　她记得，在被强迫嫁给宣武的那一天，是那个霸道的盗宝者世子起身撂了一句话：飞廉，你娶了她吧！
　　是那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在满堂被礼教束缚的宾客面前以西荒特有的豪爽或多或少的让飞廉的怜惜之情得以落在了实处——他向她求婚，并终于娶了她。
　　她拼尽所有的一赌，终有了个善终。
　　虽是怜惜，也曾换得她一份乱世中的幸福。
　　哪怕这份幸福现下已远离，她心里对那个世子依旧心存感激。也记得他善良可爱的妻子——闪闪。
　　这样的两个人，应该会帮她一把吧？
　　明茉这样期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