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与木偶》采采来了

2、巧克力和小圆脸

　　雨落下来，拍打窗户的声音如击鼓般密切。

　　舒璇坐在床上，□□摆放着一个没有尘埃的破旧木偶，丝质睡衣上有些繁复且明亮的花纹，与木偶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晦暗，破旧，满身伤痕。

　　这应当是一个要被主人抛弃的木偶，可是舒璇就是把它抱在自己柔软的怀里。

　　小心翼翼，仿佛抱着另外一个自己。

　　“璇璇，你准备好了么？”父亲在外面问道。

　　舒璇低头看着木偶，低低的回答道：“准备好了。”

　　说罢，她动作轻柔的将木偶给放进了早就收拾好的书包里，起身打开门出去。

　　父亲就站在门口，一身考究的正装，国字脸常年严肃着，只有在那些有关他慈善活动的报纸照片上，才能见到他的笑容。

　　舒璇将书包递给他，跟着他一起下楼。

　　到门口处，美艳的妇人踩着拖鞋急匆匆的跑过来。

　　“璇璇，这次去学校里要好好学习，快考试了，你……”

　　话还没有说完，舒璇就已经自顾自的走远。

　　妇人见她这个反应，顿时就气道：“回来！”

　　“行了，别啰嗦。”舒正德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后者在这眼神里，瞬间就噤了声。

　　路上，舒正德开着车，像闲聊般跟她说道：“周末我要去趟福利院，你要不要去看看？”

　　舒璇摇摇头，声音平静：“要练琴。”

　　舒正德“嗯”了一声，随即不再多言。

　　直到下个红绿灯过去，舒正德开着车，面前的马路上却猛地出现了一只猫。

　　那猫脏兮兮的，看着就像是流浪猫，它似乎是不小心滚到了马路中央，残缺的身子一时间难以站起。

　　舒正德看着那猫，眼神漠然；而车子还在它既定的轨道上，依旧直直向前。

　　在快要碾上那只猫时，舒璇瞳孔骤然紧缩了一瞬，紧接着，尖叫出声。

　　舒正德被她的声音惊着，下意识的别了方向盘。

　　车身从猫身旁擦过，舒璇透过后视镜，看见它终于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三条腿撑着身子，挪到了马路旁。

　　舒璇收回目光，抱着自己的书包，手指捻着拉链。

　　舒正德没有问她刚才为什么突然尖叫。

　　而舒璇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肯改变方向。

　　两个人彼此沉默，如同在演一出默剧。

　　到学校门口，舒正德看着她下了车，问道：“用不用我送你？”

　　“不用了。”舒璇淡淡道：“我一个人就好。”

　　舒正德点头，说道：“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进去后找到老师就行。”

　　“好。”舒璇回答道。

　　舒正德没有再停留，调转了车头离开。

　　舒璇抱着书包，正在想着要去哪里找老师，耳边又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在这里上学？”

　　舒璇偏过头，在看清是谁时，笑了。

　　“对啊。”舒璇漂亮的眼睛弯成半月，她看着少年，语调轻快的问道：“你也在这里上学？”

　　少年没回答，只是在她面前带了路：“跟我走，我带你去班里找老师。”

　　舒璇踩着红色小皮鞋跟上去，可能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所以走廊上都没什么人。

　　走了一会儿，男孩停下来。

　　“前面右拐第一个教室。”男孩说道：“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舒璇见他转身要走，疑惑道：“你不进去么？”

　　男孩头也没回：“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个木偶。”

　　也不是所有的木偶，都跟自己相像。

　　舒璇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向前走着，进了教室。

　　老师温柔的介绍，同学们投来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舒璇都只习以为常。

　　安排好座位后，舒璇右手边的小圆脸同桌，朝她递来一块儿巧克力。

　　“给你吃。”小圆脸将课本竖在面前，遮住老师的视线，压低声音道。

　　舒璇看着那块巧克力，可能是放的久了。包装纸都微微皱着。

　　“谢谢。”舒璇接过来，礼貌的对她笑了笑。

　　小圆脸趴在桌子上，悄悄的跟她说话：“你好厉害呀，刚才听老师说，你好像什么都会。”

　　舒璇翻着课本，淡笑道：“还好。”

　　小圆脸见她要学习，这才止了声音，不过，眼神里却还是能看的出来，透着崇拜的意味。

　　漂亮，多才多艺，还这么认真学习，小圆脸觉得大概这就是女神的释义了。

　　结束一天的学校生活，舒璇坐在座位上，慢吞吞的收拾着书包。

　　周遭已经没有什么人，舒璇低下头，温热的唇贴上手中木偶的额头。

　　触感冰凉，却足够让她安心。

　　她笑了笑，嘴唇贴着木偶，轻轻的说道：“今天带你出来，开心么？”

　　木偶的面部，掉漆到斑驳的地步。

　　用红线逢成的嘴巴，两边上扬，像随时都在对着她笑。

　　片刻后，舒璇抱着书包，到了音乐室。

　　钢琴老师早就在那里等着她，见她来，顿时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练到一半，老师微微皱着眉头，打断了她。

　　“不太对。”老师沉思着说道：“你的弹法，技巧是没问题的，但我还是觉得，缺了点东西。”

　　舒璇的手指还搭在钢琴上，闻言，只是漠然的停下，不发一言。

　　老师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到最后，眼神暗了暗，看向舒璇的目光有些复杂。

　　眼前这个女孩儿，她的弹奏听起来优美的无可挑剔，可是，那乐音里，她却听不出演奏者的鲜活情绪……

　　这天弹到最后，离开音乐室时，舒璇听到这个老师问自己：“舒璇，你喜欢自己的生活么？”

　　舒璇嘴角挑了挑，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她的生活，是所有人眼里的完美模板。

　　每一步，都由人精心安排好，练琴，比赛，学习，成长，乃至于以后——

　　她的事业，她组建的家庭，也都可以清楚的预见。

　　“老师，你喜欢我的生活么？”舒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过来问道。

　　老师一怔，还没想出来答案，舒璇已经轻轻的向她说了再见。

　　走出校门，舒璇抱着书包等来接自己的车。

　　不远处，打着一把破烂雨伞的男孩，正努力的用胶带在墙壁上贴着看纸。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

　　男孩胳膊肘里还夹着一叠纸，大概是为了防止纸会被雨水泡烂，所以，他在用透明胶带黏着贴起。

　　破雨伞遮不住风雨，男孩浑身都湿透，单薄的身子仿佛随时会被吹倒一样。

　　舒璇没有走上前，只是站在原处看着，直到他贴完了所有的纸，身影从雨幕里消失。

　　来接舒璇的人，迟迟未来。

　　腿脚快站到麻木，舒璇撑着雨伞，走到那些纸张前。

　　原来，纸张上都是寻人启事。

　　夜星，女，18岁，三年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内容下方印着张不很清晰的照片，黑色长直发的女孩儿，穿着大大的带着星星图案的衣服，冲着镜头甜甜微笑。

　　舒璇看着看着，忽地想起最初见到男孩时，那男孩身上，也穿着同款的衣服。

　　眼前恍惚了一下，舒璇也是此刻才记起来，这衣服自己早就见过。

　　父亲在福利院里，所拍的照片上，那里的孩子都是穿着这样的衣服。

　　所以，那个男孩，还有他在寻找的人，都原来是福利院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