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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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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和老太君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两天,曲涟回了侯府,和曲奕一起。
家里人都十分诧异,这两人怎会在同路,曲奕和曲涟统一了回答的口径:曲涟在崔家水土不服,很是想念家人,曲奕路过崔氏,过府拜访,知晓情况后,道了歉,便把人给接走了。
还没回来的曲浅那里自然也会是这个说法,如何搞定崔氏那些家长,日后一旦问起他们不会一脸茫然不知所云,则是曲浅的任务。
至于曲浅为什么要配合曲奕做这一场请君入瓮的局,曲涟一个字都没问,好似对其中内-幕,对她和男人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半点也不敢兴趣。这让曲奕大大的放心了,更加相信这个丫头在惊惧和恐吓之下,对自己产生了扭曲的依恋,甚至是倾慕。
进门衣裳都还没换,就被老太君叫到了木樨堂,事无巨细一通询问。
老太君问曲涟崔家好不好,她回答说,“一切都好,只是许是大病初愈,过去有些不适应,给别人添了麻烦,很是不好意思。”
老太君又问她这一趟出去有什么收获没有。
曲涟略一抬头,曲奕正看着她笑,她收回视线,眼睫低垂,主动凑到老太君跟前,糯着一把软软的嗓子,声音甜丝丝的,听得人骨头发酥。“涟涟见识了可多东西呢!一会儿回来同您细说。”
老太太拍着她的手背,笑道,“这是长了见识就长了胆子和能耐了?出去一趟,但是赚的不少。”
“可不?”曲涟嘴上答着,眼尾却上挑了去看曲奕,这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男人心旌摇荡,绕是定力极好也愣是晃了神。
曲奕从来不知这小丫头一个眼神也能这么意味深长,这么勾人!
曲涟问起熹哥儿和华姨娘近况,老太君的脸却沉了下去,只说,“你安顿好了,自己去瞧瞧吧。她……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她好!”
曲涟心里咯噔了一下,恨不得马上就冲到绣芯阁去。还好该说的该问的都已说完问完,老太君心疼她一路舟车劳顿,让人仔细伺候着回去休息,晚上再过来用膳,好生说话。
大队仆从护拥着曲涟曲奕从木樨堂出来,走到舒敏院外大影壁前,男人要进去,曲涟则从右走穿过南北夹道回绮巧苑。人已经分开要走远了,突然被叫住,“十七妹。”
曲涟回头,“嗯?”
这才发现曲奕一直在盯着她的背影看。“好好休息。”他说。
曲涟露出璀璨笑容,“谢谢哥哥,多谢哥哥一路辛苦照顾,哥哥也好好休息。”
“好,十七妹去吧。”
曲涟恋恋不舍地转身,又回头来看好几眼,终于走到彼此看不到对方的地方,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手掌捂在胸口强行把恶心的感觉压制下去,她压根儿没打算回绮巧苑换劳什子衣裳,不顾丫鬟的呼喊,直接拐了个弯,去了绣芯阁。
绣芯阁里弥漫着大股药味,苦涩的味道在华姨娘房中更甚,曲涟脱口唤了声“母亲!”跌跌撞撞进去,华姨娘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枯瘦了一大圈,听到声音,无力地撑起上半身,“涟涟回来了?”
熹哥儿在摇篮里哭的快岔气,两只小胳膊向着曲涟不停挥舞,要她抱。分离了这么多天,糯软小人儿一眼认出了姐姐,他咿咿呀呀地哭,他要告诉姐姐,娘亲和他在她不在的时候,受了大坏人的欺负。
曲涟感觉自己那颗在恶心反胃感觉里泡了半个月的心脏,陡地扎进两把锋利的刀,把她所有的脆弱和柔软绞得稀巴烂。
她努力压住哭腔,从潮湿闷热的摇篮中抱过熹哥儿,轻轻哄了两声,来到华姨娘床前,双膝下弯跪在脚踏上,“母亲,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华姨娘凄凄笑了一下,“没什么,自己不当心,让你失了一个弟弟,或妹妹。”
曲涟脑袋“哄”了一声,手中的熹哥儿差点没抱得住。
华姨娘抬手,曲涟走时还水嫩的柔荑在短短十几天里变成了骨节分明的枯树枝,她摸着她的头顶,像安抚又像诉苦,“只是,大夫说这一次伤的重,以后都不会有小弟弟或妹妹了。涟涟,你怪不怪娘亲的没用?”
她把熹哥儿好好地放在床上,用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心惊的冷静语调问,“是大夫人,还是老太君?”
“是我自己……”
“是罗绮兰对不对!”
华姨娘被曲涟的语气吓得愣住。
“疯子!他们都是一群疯子!那个女人生的种,包括她自己,都是疯子!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你可以去向老太君求救,这是宁庆侯的骨血,她不会不管,只要拖到爹回来,大夫人就不再敢向你下手,你为什么这么软弱!你凭什么可以这么软弱!”
曲涟像是被逼得失去了理智,她怒华姨娘的不争,不为,不会自我保护,她恨她的没用,更恨自己,不在她身边,没能保护好她和熹哥儿。
“涟涟……”
华姨娘轻轻叫她,“我没事的,真的没事。你不要做傻事,想哭就哭出来。你是不是也受欺负受委屈了?去崔家很不开心对不对?我错了,不该让你一回来就知道这些,我……”
“你闭嘴!”
华姨娘是真的被这个女儿吓到了。
曲涟痛苦地扶着额头,“爹对这件事,母亲的事,是什么态度?”
“侯爷他,很生气……”她满眼凄怆,“生我的气,因为我没保护好他的孩子。”
曲涟突然泄气了,她跪回脚踏,上半身趴在熹哥儿身边,闭上眼睛,“母亲……对不起……”
都是人渣,什么恩爱,全都是狗屁,女人在他们眼中,除了发泄肉-欲和传宗接代,就没有半点用处了,更不要谈尊严。
华姨娘此刻的心疼已经远远大过她身体上的疼痛,“傻丫头,你对不起我什么呢?”
对不起,不该用那样的语气和你说话,不该指责你,不该迁怒于你,不该在最该在的时候,从你身边缺席。
曲涟对不起了很多次,可是她一句也没有说出来。
华姨娘准备抚摸她的肩膀,母女分享彼此微不可计的勇气时,曲涟已经站了起来,这么短的时间,她却像换了一个人。
曲涟看着她的眼睛,“母亲,您还记得涟涟曾说过,要让您和熹哥儿过上好日子的话么?”
华姨娘想说,孩子,你还太小,别做傻事。
可她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居然缓缓点头,“记得。”
曲涟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手都是冰凉的,反而是华姨娘的要暖一些,这一丝暖意却给了曲涟无限的力量。
她说,“母亲,您答应涟涟,要永远记得。”
华姨娘说,“好。”
曲涟笑了,“涟涟还要回去换衣裳,晚上去老太君那里用膳,等回来了,再来母亲这里。母亲,您要快点好起来。”
华姨娘又说,“好。”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走出去,才后知后觉发现,除了一开始泛红了眼眶,曲涟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曲涟走回绮巧苑,她看着夕阳,半边天空都是妖冶的血红色。
她一直仰着头,因为一低头,眼泪就流出来了。她有满腔的委屈和浑身的伤,她撑着熬着回来,想要找一个温柔的,暖的怀抱让她靠一靠,舔舐疗伤,可是并没有,等着她的是更委屈,伤得更重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没有任何人能依靠,她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她不能哭,她一哭,就彻底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