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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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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我愿将一切掩埋,只任其它替我生长。从此我心将永远浪迹,无终无岸。
——楔子
她的名字叫淡漠,淡泊的淡,冷漠的漠,淡漠。
淡漠,淡漠,我时常走在无人的小道上嘴里默念这两个字。
淡漠,淡漠,我常常念着她的名字,从路这头念到路尽头。
淡漠,她同她的名字一样,淡漠。
初识淡漠,是在那个炎热的夏季,我在一间奶茶店兼职卖冷饮。
“给我一杯冰咖啡。”
我兼职的小店生意不好,我一个人坐一天也不见几个客人。故而那时我特用心的玩着手机。刚下载的解密游戏,我玩得不亦乐乎。
“给我一杯冰咖啡!”
她再次开口,这次却是将我从游戏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我飞快的将手机揣进兜里,继而额头冒出斗大一滴冷汗。生怕自己会惹得这个顾客不高兴。
我手忙脚乱的开始给她制做一杯冰咖啡。
“地毯下有一把钥匙。”
我正转身舀起冰块,突然听得她说话。
地毯?我低头看了看,没有啊!半晌才明白过来她是在说我方才玩的游戏。
“你也玩这个游戏?”
我将冰块倒进杯子里,抬头颇为惊喜的看着她。心头很有一种找到同道之人的感觉。
是一个美女,很漂亮,长发披在肩上。
我抬头望着她之后,她便不说话了。
“你的咖啡。”
为了缓解尴尬,我将已经制做完毕的冰咖啡递给她。
她蹙眉看着我,却一点儿没有要接过的意思。
“我叫淡漠。”
她突然开口。
“我叫余欢。”
我愣愣的回她。
就像那句英语对话里最常见的How are you通常都会回I\\\'m fine,thanks!一样,我觉得当别人主动介绍她的名字,我也该以自己的名字作为回复。
她半眯着眼,居高临下看着我,她唇上抹了唇膏,灯光下晶莹剔透的,“余欢?余生不悲欢的余欢?”
手端着咖啡端得累了,我索性直接放在了她面前,对她的话没再作答。心里暗想这定是个考究党。
她便一手取过咖啡,从包里拿出恰好的零钱放到台上,转身而去。
这个季节,阳光不烈,风打在脸上都是一阵一阵的软。道两旁铺满了颜色各异的花,草木顺着风吹过来的方向摇晃。我止住脚步,猛然意识到,我俩的初见原来这般平淡又无奇。
路面很窄,是以泥土铺就,踏在上面有时会震起一阵微尘,时间久了,微尘会渐渐沾满鞋面。虽如此,我仍是更喜欢这样的路面。几年来,这条路来来回回我将近走了不下百遍,前方蜿蜒看不到尽头,我知道,我还能一边走着,一边思索上很久。
我抬头望着她离去,直到她转身右转,背影消失于奶茶店外。
老式的风扇在头顶上转动,身后的机器啪次啪次还没有停止运作,我转身关上,重新坐下,拿出手机,打开那个游戏,从地毯下找到钥匙。
淡漠。
我知道这个名字。C大校内外盛传的校花。
我知道这个名字,却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第一次见她,我很喜欢她的声音。
这个夏季知了在树上叫得最躁的时候,淡漠第二次来了。
这次我没在玩游戏,而是津津有味翻看手里一本悬疑类言情小说。
“给我一杯冰咖啡。”
我看得聚精会神,一阵特有穿透力的声音骤然传进耳里。
我噌的站起来,有种考试带小抄被监考老师抓到的窘迫感。
“余欢,给我一杯冰咖啡。”她耐心的重复。
我放下书,转身开始忙碌。
“我有点好奇,你这个样子,你的老板是怎么会招下你的,余欢?”
我正打开机器,冷不丁她的声音传来。明明是问话,却半点没有询问的语气。
我愣了一下,传言淡漠为人极冷,且不爱说话,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个样子。“因为店主是我叔叔。”我背对她微微一笑,尽量使出自己最幽默的语气。
她便又不说话了。
我噼里啪啦一阵捯整,终于转身将一杯堪称完美的冰咖啡递过去。
“你好像很喜欢推理悬疑一类的东西,东野圭吾的小说很不错的。”
这次她没有披起头发,许是天气太热,她将它扎了起来。她皮肤很白,白色的棉质衬衫衬得她很有气质。
“和我交往怎么样?”
很轻很柔的声音。
我的手一抖,手中冰咖啡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包装散开,深色的液体伴着冰块在我脚边流了一地。
我蹲下身去捡,手还没踫到杯子,她蹲下身,突然伸手握住我颤抖的手……
淡漠。
我没见过她,却早爱上了她的声音。
路边是条小溪,溪水潺潺的流着。我停下脚步,打算在这洗把脸。
C大也有一条浅溪,从校门口往内流淌。
新生入学第一天,我因好奇一个人在校园瞎晃荡。
日暮黄昏,溪水缓缓流淌。
离小溪远一点的干草地上,两只天鹅优雅的走来走去。
有人蹲在那里唱歌,声音不大,但也不小,是个女生,唱的是民谣,我听不清歌词,但韵律极美,后来她又改唱《董小姐》,“董小姐,我也是个复杂的动物。”她一遍一遍唱。用她独特的声线,冷冷的,一遍一遍演绎她的董小姐。
我爱上了她的声音。
有人说,那人便是校花。
淡漠。我将这个名字从此刻进心底,近乎偏执的拒绝任何能够见到她样子的方式。
蹲下去,鞠起一捧水洗脸。水很清澈,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前方的路依旧蜿蜒无尽头,很好,我还可以继续走。
“对不起,不可以。”
她的手很暖,我用尽全力抽回自己的手,拒绝了。
淡漠。是C大的校花。但叫她名扬整个C大的,却不是校花这个头衔。
淡漠是校花,她有个女朋友,这才是最主要的因素。
她们很相爱,但最后分手了。
她喝了一整天的酒,跑到溪边对着两只天鹅唱了很久的《董小姐》,那天她想唱回她的董小姐。
“余欢,你很像一个人。”
走在校园上,时常会有人过来搭讪,然后同我说上这么一句。
余欢,你很像一个人。
很像校花的女朋友。
起身,继续向前走。晴空万里,零星漂着几片云,几只大鸟缓慢飞过。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一直走,走到世界尽头。
余冧,是我的堂姐,我所兼职的这家店,就是她的爸爸开的。
她大我一岁,早我一年来到C大。是堂姐,也是我的学姐。
堂姐很漂亮,自小我俩就长得很像。
堂姐待我很好,我们虽然不在同一个城市,但她时常会寄礼物给我,有时是她所在城市的特产,有时是她四处旅游买的纪念品。
最后一次,是一封信。
信里说,她爱上了一个人。
我来到C大,正是是堂姐病危。
“一天也不可以吗?”
淡漠近乎乞求的看着我。抬手欲搭上我的脸。
我偏头,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一杯冰咖啡,拿到她面前。
“对不起,不可以。”
“对不起,打扰了。”她接过杯子,吸管插/进去,吸了一口,冲我苦笑了一下,低头从杯子里掏出恰好的零钱,放在台上。
“这里的冰咖啡,我喝了两年,一直都只卖六块。”离去之前,她这样说。
同第一次一样,我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其实淡漠从来不淡漠。淡漠的,一直是我。
我与淡漠一共见过三次,算上没有正面那次,一共四次。
我听过她的声音四次。最难忘的是第一次的歌声。
那次之后,淡漠从C大消失了。我再没见过她,至今也再没忘掉她。
命运做弄她,才会让她遇到她的女朋友,命运做弄我,才会让我听到她的歌声。如果那天的话,她再问我一次,我还是会保持那个答案不会改变。
“我爱上了一个人,她有一个淡淡的名字,她叫淡漠。”
堂姐最后的那封信上,这样说。
我常常会想,余冧,余欢,相同的姓氏,相似的长相,她是不是也会时常猜测我们的关系。或许最后猜出了我们的关系。
天上云,越来越淡,淡得让我想起那个淡淡的名字。
让我想起那段经年往事。
曾经有一个人,她是我的心头好,她曾朝我伸出手,但我起身拒绝了。
天上云,淡得看不见,路的尽头在我眼前逐渐清晰可见。
转身。
路已经到了尽头,但我不想抵达。
来时的路印满我走过的痕迹,我从这里出发,又将留下新的痕迹。
新痕覆旧痕,今日思往日。
迈步,我在心里落下笔:
我愿将一切掩埋,只任其它替我生长。从此我心将永远浪迹,无终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