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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表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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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是哪个。齐天心里隐隐存着个渴望,那渴望是蜜也似的窃喜。屋子里黑洞洞的,他却仿佛被光亮牵引着,慢慢走了进去。一股淡淡的香味,从黑夜更深处飘来。他听到一声凉薄的叹息。是她?齐天抿紧了嘴唇,心脏跳的好比擂鼓。他终于跨过了那道门槛,一脚跌入了桃源乡。
他看不清东西,却顺着香味的来源,看到了主人。她趴在窗台上,白色的月光,水似的淌了她一身,她衣衫单薄,薄绸柔滑垂坠,蜿蜒出春柳般的线条,风来,衣袂和秀发轻轻起伏。
她探出手去,似乎要掬一把窗外的月,那手臂盈盈伸出,掌如莲花,腰肢一握,轻躯斜倚。曼妙的曲线如此朦胧,仿佛花隔着雾,山隔着烟,那诱惑又如此清晰,仿佛雪地里的红梅,碧草中的天鹅。无有光亮,她就是熠熠生辉的一盏灯烛。
齐天只觉得浑身血液哗啦一下冲向头顶,叫他神也痴傻,魂儿也摇颤。
宝乐凑着腮帮,青丝纷披下来,在发的间隙里,觑着他。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人,头顶那支生命烛如此耀眼,似乎连火苗都跳动的更加雀跃。她怔怔的看着那根红烛,半晌后,心酸的移开了眼。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轻轻垂下了头,手指拨动着窗户上的裱花纸,直到戳出一个洞来。
那嗤的一声,在寂静中颇为响亮,纤细的手指从洞里慢慢收回的动作,更像一个巧妙的暗示。这给了齐天勇气,他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她的身后。那被风荡起的宽大衣袖扑到了他的身上,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她却伸手去合窗子,叫袖子如水似的从他指缝间淌走。
距离近了,他清晰的看到那纤细柔韧的脊背,轻纱鼓动下,细而长的两条腿。
是她!真的是她!那血液从头顶灌入了胸口,叫他胸腔涨涨的发疼,浑身热辣辣的腾起白毛汗。
齐天忽然觉得欣慰而满足。如果真能为她做些什么,这辈子便不算白来世间走过。
宝乐已经站了太久,等了太久。什么叫有缘人。或许,让娇贵自持的她花费耐心等一等的,便算是有缘了。宝乐细细瞅着他头上那支命烛,他有一百多岁的寿命,等他一百岁的时候,可还会想起自己?
不,得忘掉。你我,本不该有缘的。可惜,你偏偏已经见过我。宝乐拿出条丝巾轻轻一扬,顺着风,那丝巾一飘一转,扑进了他胸膛。
“把眼睛遮上。”齐天听到了那语音寒凉的吩咐,娇柔又慵懒。他依命行事,那熹微的月光也看不到了。眼前是彻底的幽暗。那隐隐的甜香和诱惑的气息却愈发强势,刚开了锅的热水似的,旋转,升腾,铺天盖地。他局促难安,又惶惑紧张,嗓子眼干到发疼。
“抬起手。”
他照办。宝乐低着头,趁着月光打量,手掌宽大,手指尖长。据说,这样的手,代表着灵巧和力量。阿长说,在乡下姑娘嫁人,就看男人的手。有茧才能养家,有肉代表敦厚,粗粗大大,就是可嫁之选。
宝乐嗤得笑了,嫁什么嫁。他可是要活一百多岁的,姑娘嫁给他,是眼瞎。因为你早早死去了,便会有下一个女子进门,花销着你积攒的银子,睡着你的红罗帐,使唤着你生下的儿子。这种久久死不掉的人,不能嫁。
她一边想着,一边却鬼使神差的,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那细细凉凉的指尖触碰掌心的时候,齐天却仿佛被烫到。他的手掌不顾大脑的控制,自己做出了反射,在他弄清楚局势前,那细细软软的指头,已被他拿在了手里。暖热的感觉从指尖往心口蜿蜒,宝乐心道他的温度永远都是这样吗。
齐天暗悔自己的莽撞。他命令自己松开指头,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他的手掌僵硬了,手心牢牢的握着,仿佛刚上笼的馒头,面皮稳稳的困着里头包裹的蜜糖。他的眼睛看不到,但嘴巴也仿佛被封上了。他急切的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头急速的滑动,话语濡湿了,碾碎了,吐不出来。
让我看着你,让我抱着你。我喜欢你。从第一眼就喜欢。他攒足了浑身的力量,可那轻飘飘软绵绵的话,却仿佛鱼刺,卡在他咽喉,仿佛巨石压在他胸膛。他急得喘息,急得心焦,舌尖麻木,嘴巴僵硬,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宝乐尝试着将手收回,可他竟然握的那样近。她不以为忤,反而笑了笑。他渴望我。宝乐心道,我的身体,毕竟是上天的宠儿,菩萨的厚爱,这样一幅细腻均匀花娇柳媚的好骨肉,哪个男人不渴望呢。男人么,宝乐想起绛云夫人的箴言,见色起意,因欲忘情,撩不撩,只看那后果能不能担。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大半年了,比之初见,他长高了许多也壮实了许多,那腰背和胸膛都有了男人的雏形。他比自己更紧张,更局促,蒙着眼睛,月光下,俊秀的下半张脸,带着愣头愣脑的懵懂和无辜。
宝乐靠的近了,看到薄薄的绸袍贴在他胸膛上,他又出了许多汗,连唇都显得有些干。
所以,我是个体贴的人,那后果,不用你担。宝乐左手轻轻一勾,那柔软的睡袍从那肩头滑落,无声落地,她站在月光下,睡袍中,盈盈,如刚撑开花萼的花骨朵,又如刚睡醒的一朵莲。
她怜惜的看了看自己莹白的躯体,抬起左手,轻轻挡住了胸前,眸子如水似的柔波荡漾。如此大好皮囊,初有展现机会,竟无法叫人看见。
她轻轻靠近,无声微笑,掂起了他另一只手,将那手掌放上自己的腰。她听到了少年怦然加速的心跳,感受到了他炽热的呼吸,距离太近,甚至清晰的看到了他鼻尖上挺立的汗珠。
粗糙而炽热的掌心,拂过微凉的腰际,宝乐的身体轻轻战栗。她克制住了自己的语调,牵引住他的手,一路往上,碾磨,飘移,如同一片羽毛似的,最终落上了怦然的位置。“抱我。”
齐天额头上满布了汗。这是……
齐天晕晕乎乎的就摩挲了上去,那细细滑滑一段腰,绸缎似的,软在了他怀里。他闻到了细细的甜香,那肌肤凉润细腻,仿佛一块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玉。齐天连手都在抖了。他忘了知觉,忘了动作。直到那一声令下,他才忽然爆发了力量,一把叫人搂了起来。宝乐双脚离地,轻轻呀了一声。尾音细巧,分外撩人。齐天抱着她,站在这茫茫夜里。
“往前走,五步。”齐天看不到,只遵循了那一点指引,试探着,试探着,迈出脚去。第一步落实了,后面就爽快多了。他抱着怀里那娇躯,感觉到那细细凉凉的手指,又轻轻的搭上了他的肩膀。“左转,把我放下。”
齐天微微怔了怔,半蹲下,伸出了手臂,将人捧离怀抱,却迟迟不敢动作,仿佛这臂下,就是深渊,他再动,她就跌下去了。宝乐的声音又开始发凉:“放下!”这黑暗造就了太多的捉摸不定,他犹豫着迟疑着,却叫宝乐凝了眉头。
她垂首看了下仅在咫尺的床铺,心生怨怼,使劲照他胸膛推了一把,自己如鱼儿似的滑落了。她跌落在厚厚的床褥间,一头长发水草似的,飘摇落下。
齐天蓦然怔住,他尝试着握了握掌心,发现已什么都没有了,顿时心里一慌。他吃惊的探头张望,那模样叫宝乐嗤得轻笑。这少年,倒是个有趣的。你竟然,在怜惜我吗?
宝乐单手支颐,另一手伸了出去,抓住了他的腰带:“过来。”
齐天随着那命令走了过去,几乎能想到她说出这命令时,高高扬起的骄傲而漂亮的下巴。她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拽的扑倒在床上。他抚摸着手下绵软的被褥,感受着那芳香的气息,仿佛自己落在了云上,而那云上的仙女,正对自己微笑。
宝乐牵住了他的手,微微闭上了眼睛,她按住了少年的手,感受到了某种新异而强盛的,属于男人的气息。紧张和恐惧逐渐泛上心头。她微微瑟缩了,莹润的躯体团成一团。隔着那纱巾,她仿佛也能感到目光的注视。
身下的锦褥微微移动,带得她也轻轻摇晃,垂眸看去,却是齐天,他握紧了床裙,床单在他手里起皱,被抓紧,被抠住。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近乎哽咽的声音。他有句话要说,那仿佛是融在骨血里的执念,讲出来,需得抽筋削骨,耗掉一生的精气。
宝乐忽然冷笑,你竟然露出青涩模样?装什么傻,玩什么糊涂,你当真不知道我要你来干什么吗?她忽然抬脚,白生生莲瓣似的脚,一脚踩上了他的肩膀,只把人噗通踢倒在地上。
齐天不提防吃了这一摔,这一摔,却叫他肚子里的话,挤成一团的话,摔零散了,终于可以倒出来。“我,我喜欢你。”他话音落地,人已瘫软在地上,仿佛耗尽最后一丝挣扎力气的亡命徒,现在正等待着神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