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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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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豫等人绝不是最早得到穆西外出消息的人,本来这颜穆西在与朵萨的比试中成绩虽不算拔尖也不算太差,用谢梓勋说的话要不是这丫头刻意在玩低调,完胜也不是不可能,可就是在以自己的实力打破了颜穆西不配呆在魏幽山庄的传言之后,她一声不吭的收拾行李准备行程就要离开了,说的还理直气壮,学业已成自当离去,弄得徐元皓与钟斯喻恨不得砸桌子摔椅子。
一支古雅的玉簪绾住头发,穆西对还在错愕的几位师傅微微点头,“穆西欲往南海,明日启程,特来辞行。”
“去哪里干什么,风吹日晒的。”张豫首先开口,“你要什么东西,直接让人送来就行,何必亲自跑一趟。”
“我想出海。”穆西笑,“就算真把船弄过来,难道在朱雀大街上跑?”她垂下眼帘一丝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罢了,如果你能出京的话这一路就小心行事吧。”张豫揉了揉眉头,“我们就当这些年白干了。”一种介于失望与放松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
穆西见状躬身,“穆西决不会让诸位师傅这些年的辛劳白费。”面上是少有的认真与郑重,虽非誓言,却更易让人相信。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谢梓勋终于开口,“可是穆西,你也不会按照我们设定的路线前行呐。”他似乎是在叹息,“算了,你明天还要远行,还是好好休息去吧。”
这次随穆西出去的侍女是良绣,当年庄若云不知从哪里得了对机灵的双胞胎姐妹并取名良锦良绣,一个给了月罗,一个给了穆西。
车中各种物件俱全,穆西倚在一边随手翻着本书,嘴角微翘,清澄的眼中也是恰到好处的笑意,“良绣,出城没?”
一向敏捷的丫鬟这时却有些迟疑,她回话的声音显然低了不少,“是快出去了。”
穆西见她这样,微微抬了抬头,“良绣,你出行前可有与你姐姐告别。”她笑看着从小一直跟着自己的侍女,见良绣并未像从前那般一下子回答,穆西微微一笑便低下了头,她也不多言。良绣见状也只能然,她并非无话可说,而是依照穆西的习惯。
马车行至城外,还是停了下来,良绣心中一惊,却见穆西悠然自得一如平常,她的额上微微涔出些汗来。穆西微微一笑,从车上的软垫站起身来,“既然不舒服就先在这儿呆着吧,不用出来伺候了。”穆西一向体恤下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奇怪,可良绣的脸依然是一阵白一阵红,不过穆西对这倒没大在意。
掀开淡绿色的帘子从车上跳下来,穆西便看到了坐在马上的庄若云,她上前微笑着颔首道,“庄主。”
十多年来保养得当,庄若云儒雅如昔,他俯视穆西,神色自然,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你真的要离开山庄?”
“自然。”穆西也不说别的,她也不愿费那个力气去仰视别人,自负骄傲比庄若云只多不少,她语速不快,却是字字逼人,“十多年前你收养我本来就是别有所图,今日魏幽山庄内已有名动天下的庄月罗,我为何不能离开。”
“我还不知道你竟会这样想呢。”庄若云轻笑两声,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一派温雅,“看来从前是小瞧你了。”
“还好。”穆西笑,“当年你将我带入山庄,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她挥了挥手,便有另一个车上的人跳下来呈上一个紫檀木的盒子,穆西示意那戴着灰色六合帽的小厮将盒子拿给庄若云,她浅笑,“这就当做谢礼吧。”
紫檀木盒上是朴素大方的阴刻,庄若云从盒内拿出一张纸来,他微笑道,“好字。”然而没过一会儿,他的脸上却出现了讶然的神色,“这是……桐棉?”随即恢复常色,“这礼也太重了吧。”
穆西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凤眸中也带上了微微的讥讽之色,她一边走向自己的马车一边道,“当年庄主遣人治愈我的眼睛,这个价还算便宜了。”穆西说完对车夫挥了挥手,“出发。”
马车所到之处虽没有烟尘滚滚,声音也算不小,不过穆西一行人匆忙赶路,又加上刚出城那会儿还休息了一阵子,近郊的驿站根本没有停,外面灰大,穆西也没有什么马车行走一半没事朝外看看的习惯,所以当这行人路过草亭时只让人看到了不大不小的烟尘。
“少主子,还是回吧。”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对坐在条凳上的锦衣男子恭谨道。“回。”脸色铁青,他站起来朝外走去。
秋天总是一场雨一场寒的,入秋不久东宫染疾,之后病情加重,皇长孙一直伺候在自己的父亲身边,衣不解带,甚至连自己的府宅都来不及回,而前太子妃所生的三子姚浠却整日在外饮酒作乐,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还没有缺席,其余的自然能不到场就不到,衣不解带送汤递药想都不用想,这件事情被东宫诸位官员看在眼中,纷纷摇头,本来姚浠为嫡妃之子小时候也是虎头虎脑聪明机灵,怎么长大会变成这幅德行,更是有传言这位皇孙所作所为不过是自暴自弃而已——现王妃势大,皇帝太子态度模糊,姚浠几乎是没有翻身的可能,纸醉金迷夜夜笙歌未尝不是麻醉自己的一种手段。
总之在传言中一个多月又过去了,或许有人私下有些动作,不过很快就被打压了下去,一直缠绵卧榻的太子殿下终于能下地行走,病重不治的消息终于不攻自破,所谓的由皇帝陛下指定东宫的继承人这种不河蟹的声音也终于销声匿迹。
寒风冷冽刺骨,席霜又拨弄了一下厅室中央的黄铜云纹暖炉,照这样下去,小姐过年时还回得来吗?
忠心的侍女正想着,突然听见门吱喳一声,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光照进来,朝外一看,外面的雪已经堆了一尺厚,鹅毛般大小的雪花从空中飘落,这雪,可真是大啊!
一阵狂风卷着雪花从门外吹入,接触到温暖青砖,落在地上的雪迅速融化为水,席霜忙上去把门掩好,黑云压城,这雪,还不知道要下上多久。
在初冬之后的那场大雪之后天气慢慢回暖,然而北风凛冽,甚至比去年这个时候还要冷上几分,之后又下了几场小雪,曲江完全结冰已经三个月了,远远看去,真是冰雕玉砌的世界。这年冬天似乎格外寒冷,自入冬以来已经下了四场大雪,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灵枢院本清幽,到了这种季节更是如此。
魏幽山庄中另外几名教习也纷纷搬回自己的处所,他们本来就因为教养穆西而聚在一起,从穆西匆忙离开,灵枢院中的房子也陆续空了下来。
因为人少,徐元皓将很多人都遣了回去,留在灵枢院中得的多是无家可归之人。
因景色宜人,魏幽山庄中又热闹起来。
庄月罗广宴同窗,日日在江边亭榭设宴招待一众好友,有时庄若云也会加入他们,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时人都以加入魏幽山庄这个小小的圈子为荣,国子监培养学子,魏幽山庄培养仕子,这已经是大宣人口耳相传的一句话。
年后众多学子都将步入仕途,这也许是他们以无官无衔的身份进行的最后一次狂欢了,从此以后,即便官场相逢亦为不相识,谁理你同窗之谊,谁顾他少年袍泽之情,那仅存于人际的,不过是为了各自利益而进行的厮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才是成人世界中唯一的法则。
张豫远远的隔着冰冻的江面看着那群谈笑宴宴的年轻人,柳眉微蹙,简洁的墨绿斗篷上没有任何装饰,她挥手唤来一人,“庄小姐宴完客人后将她请过来。”她抿嘴,长发在风中飞舞,她见那侍从面露疑惑,她补充道,“我亲自教她习琴。”
近日,魏幽山庄几位高等教习纷纷提前回到山庄,毫不意外的,他们的脸色是一色的抑郁阴沉,张豫临时调过来的私卫已将灵枢院围的铁桶一般,进出均难,就连庄主过来都被拒之门外,冬天果然是让人心情不好的季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