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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7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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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过来!”莲子提高了声音,“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可以骗我一次,也可以骗我无数次……”
“我没有骗过你,一个字都没有!”
细细想过来,确实如此。
可是也因此而越发的心寒。
“我说不过你,也斗不过你,可是两个人相亲相爱,还要把心思放得这么严密,我怕了你行不行?你是当皇帝的料子,你不要因为我一个又笨又傻的女人乱了脚步,你回去吧……”
“莲子!”
“你给我回去!”
“你只要把吊桥斩断,我就再也不会逼你了,只要你下不去这个手,那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他在桥上。
她在桥下。
的确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让他永远都不再烦她。
的的确确,就算她今天真的逃走了,他是皇帝,还能让她日后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莲子惨笑了一声:“你真是厉害,明知道我不可能下得了手。”
毕竟是一次次欢声笑语还在耳边。
毕竟是下定了决心曾牵起他的手。
他已经要走过来,已经到了摇晃不停的桥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莲子身上。
是生还是死,是去还是留,全都只在她一念之间。
头痛得几乎要裂开,心头有一把烈火在燃烧。
凄历的惨笑从口中迸发出来,那声音让莲子几乎不敢相信竟是来自于自己,心被撕裂,手指不停地颤抖,触摸到那冰凉的弓箭的时候,她听到自己说:“三郎!三郎!你给我记住,你这样逼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莲子猛然一把抄起了弓箭,搭箭上弦,对准了三郎。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三郎孤零零地站在吊桥中央,面对着心爱的人的利箭。
“你竟想杀我?”许久之后,他微显苍白的唇齿间吐出这几个字,心寒意冷,恨不能成灰,“好!你好样的,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
“你回去……”
三郎冷笑:“只要你下得了手!”
他话音未落,弦已拉满,箭似流星,直奔他咽喉而来。
三郎下意识地一侧身,然而那箭风凌厉,却还是“嗖”的一声,狠狠地钉在了他的肩膀上。
“皇上……”人们惊慌失措地想涌上来。
却被三郎一挥手制止了。
他抬起头看着莲子手中持弓,那冰冷的绝望的神色布满了脸庞,身体摇摇欲坠,仿佛只要伸一下手指,她就会从此倒下去不想再醒过来一样。
“莲子!”他忍着痛叫她的名字!
然而不管怎么样的狡辩挣扎,他终究还是失去了她!
身体上的痛楚远及不上心里,仿佛整个人都被掏得空空的,再也无法填满。那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却被硬生生从他体内撕裂开去。那种椎心无望的痛苦让他弯下了身。
是他太过于贪婪了吗?
明知道那是她的雷区还要故意去践踏,真的是他错了吗?
他扶着桥索慢慢跪倒下去。
莲子手里握得紧紧的弓箭终于掉在了地上。
脚不由自主地踏上吊桥,向着三郎走近了一步,却被李宪抓住了臂膀,她回头去看他的那一瞬间,三郎的人马已经冲上了吊桥。
再也看不到了!
她亲手把他们唯一的一线牵挂都扯断了。
情字里面从此只有恨。
他再想起她来的时候,永远就只有那一箭椎心刺骨的剧痛。
再好不过了……
莲子张着嘴却没有呼吸。
眼神里只有一片静静的空茫……
轻轻一碰就倒了下去。
“莲子……”李宪抱住她,她轻得像一片羽毛,好像全身的份量就在那一瞬间蒸发了。
他抱着她上了马。
用手去盖上她的眼睛才能得以片歇,仿佛不甘心,仿佛执意地要去看自己到底得个什么下场。
“放过自己,莲子……”李宪声音轻如柳棉,“不是你的错……”
不是她的错。
就算反反复复用这句话来开脱,心头还是被幽火灼烧着。
下马上车,随行的人也越来越少,被遣散的遣散,返乡的返乡。
然而这一切都不能进入莲子的眼中。
那团火烧得她心如死灰,脑子里一片空白,反反复复在耳边回响着三郎的声音。
“你真狠心……”
“你真狠心……”
那天清晨被忽略的窃窃私语,似乎是这个时候,才被冥冥中召唤到心里来。
往前走了也不知道有多久,弃车改水路。
船是早就停在了岸边候命的。
十几米高的大船修饰得十分豪华,所有用具器物一应俱全,竟堪比一间小型的宫殿。
这样把水路走了十几天,其实并没有什么辛苦,然而莲子本来发着热,又不习惯水上的颠簸,所以一路吐了睡,睡了又吐,昏昏沉沉。
略微清醒一些睁开了眼,就看到李宪在身边。
脸上也并不是多担心的表情,手里拿着碗筷,似乎只是她清晨起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
然而莲子再糊涂也知道,外面的太阳已经起起落落了不知多少次。
“你让我死了吧。”这样子拖累人,有什么意思。
自小没有父母,挣扎着长起来,受到那么多的苦,到最后仍然逃不过一死。倒不如生来就死更痛快。
李宪微微一笑,把勺里的粥吹凉了一些,喂到莲子唇边。
见她摇了摇头,露出几乎厌恶的神色,也就并不再强求她。
“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中原的路上,对太子所说的那句话……”李宪因为习惯,一直没有改口仍把李重茂叫做太子。
这样熟悉的语气,仿佛回魂一样,让莲子微微打了个冷战。
人来这世上一遭,本就是为了受苦的。
她还记得她说完,李重茂就呆呆地把她的话重复了很多遍。他也是个苦命的人,从小没有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而现在这个人却已经把这世上的苦都受完了。
终于还是撒手而去了……
不知道他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会不会过得快活一点?
许多天来淤积的眼泪终于悄然地落了下来,然后一发不能收拾,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
李宪轻舒了一口气。
能哭出来就好,怕只怕她一病成疯。
只把她的手握在手里,不管她哭笑还是撕咬都不去理会她。
哭着哭着便只剩了抽噎,嗓子嘶哑,连声音都发不出口。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的平静下来。
李宪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如果你真的不想要这条命,那就给了我好不好?”
脸伏在枕头里,听到他的声音那么温柔。
不想要的东西,有人要总是好的对不对?
那就拿去好了,不管是肺皮血筋骨,还是这受尽了折磨的心思,都一并拿去好了。
从此不再为谁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