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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梦杳 ...
他大约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至一生的悲欢历尽,让人分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年幼之事大多不记得,却独独知道了战争。
战乱之中,命如草芥。那时的他,甚至连父母是如何去世都不能全然懂得,不过是在成日成夜的仓皇逃亡中,走着走着,忽然地就没了。茫然四顾,还没来得及哭泣,便懵懵然地跟着邻家的教书先生,匆匆忙忙地继续逃亡的路途,在饥饿与劳累中恍惚着,不知来路,不知尽头。五岁的年纪,尚未明白生死的含义,便在草木枯落的荒野中见过了森森白骨,在寒风刺骨的冷意中知道了血染江河。
亲历战争而存活的孩子,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战事起于藩镇节度使的叛乱,历经两年而被平息。
被逼逃出京的天潢贵胄们纷纷回京,继续夜夜笙歌,粉饰太平,悲愤的呼号在君王的恐惧中湮没于尘埃,朝堂在但求安稳的老朽们的把持下静如死水;四处奔逃、惶然不安的百姓们终于随着战争的结束安定下来,开始操持生计,又为来年的苛捐杂税而发愁。
世界好像依然像以前一样,又好像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那些在战乱失去的人们终究只能永远地失去,无论怎样的祈求与盼望,都无法再寻回。
太阳却从不管这些兴衰更迭、人世悲喜,只循着节律照常升起,新的生活仍在继续。
先生一家也在附近的村落定居下来,仍以教书为生。那先生姓许,与顾晏的父亲自幼比邻而居,情谊颇深。许先生天资聪颖,原是村里唯一的一个秀才,才华也是好的,却说是年轻时有些狷介清狂,因言得罪贵人,进士考了三回也没考上,便索性回乡做了先生。也亏着他的庇佑,顾晏才不至在逃亡中丧命。世间众人,锦上添花最易,雪中送炭最难。战乱奔逃,生死未知,却能为朋友护佑孩儿、全其性命,那许先生一届文弱书生,便有这样的担当与勇气。
从前顾晏的启蒙便是许先生教的,他知悉顾晏聪颖,识文断字总比旁人快上几分,背诵虽不至于过目不忘,却也是难得的好记性,合该是块读书的材料。如今战事平定,顾晏失了双亲,他便将他收作学生,平日授业解惑之外,颇多照料。
顾晏的学问品性,便多传自这样一位先生。
十五外乡求学,二十进士及第,游街三日,曲江赐宴。
在这样的花团锦簇、歌舞升平中,明明该是春风得意,他却无端感到了滞闷。十五年了,十五年前的战争渐渐地不被人提起,好像那场血流成河的战争不曾存在,好像日益强大的藩镇、专权跋扈的宦官都是理所当然。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再深重的国耻都能在这无尽的长河中渐渐地被漠视、被遗忘,以致可以安逸到对悬在头顶的利剑都默契地视若无睹。
顾晏仰望着满天星斗,思索当前的局势。
他已无意上书于在宫中糊涂度日的老皇帝,转而打算同东宫结交。太子正值壮年,颇有仁慈宽和之名。当年战乱,太子年仅弱冠,却能身被锐甲,与众将士一同登城拒敌。这样一位储君,虽有宽和之名,却绝不会懦弱无断。
然而,为官之后,于朝局政见才更加清晰。
他曾嗤之以鼻的也许是未解其中深意,他曾以为理所当然的也许是一条死路。
一个君子何以有志于做官,无非是出于恻隐和义愤。看到别人的饥寒疾苦引起同情,看到别人被损害欺压而产生不平。出仕为官,于君子而言,不过是取得了一个为国家尽忠、为百姓办事的机会。
顾晏出入官场,初心未变。然而,私心的、公心的、激进的、保守的,交杂纠结。
当东宫待诏有意与他结交,说明太子革弊中兴之志时,他在楼台上站了一晚,从星辰初现到天光乍白。
晨曦从天边照来的那一刻,顾晏心底清明。前路已定。
贞元二十年,皇帝春秋高,沉疴渐重,隐有仙去之势。
听闻此信,已为官六年、官至监察御史的顾晏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他于皇帝是有些怨愤又有些无奈的。这位主君,登基后励精图治,抑宦官、平藩镇,却在二十一年前的一场战乱中失了志气,从此一味昏聩度日,以致朝野上下一片乌烟瘴气。
虽为人臣子,须尽本分,但筹谋多年的改革终于有施行的机会,东宫众人都有些欣喜,以至于在“太子突患风疾,醒转时已失语”的消息传来时,众人都觉犹如晴天霹雳。
病来如山倒,翌年正月,太子尚在病榻,皇帝便已去了,父子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虽如此,太子顺利登基,改革如期推行。只是,病榻之中,诏令通过内宫之人层层传达,方得以施行。
顾晏心中隐隐不安,但这些许不安很快便被改革实行的欣喜冲淡。惩贪鄙、任贤能,去苛征、恤百姓,大快人心。
七月,却忽然下达了改革派核心人物的罢免敕书。
改革事项停滞。
还没来得及反抗,宦官已联合藩镇上书,以皇帝疾重,请太子监国。
原来,一切从三月册立新太子便已开始。
众人寄希望于病重的皇帝,一切祈求如石沉大海,无声无息。
及至又一次新帝登基,不过两百天。
两百天内,大局已定。
唯一意外的是,新帝由宦官拥立,却未对革新派及时处置,似有犹豫。然而,手握重权的宦官怎么可能妥协。
朔风呼啸。冰凉的刀刃贴在脖颈的时候,顾晏大概也不意外了。革新派与宦官最后的僵持,需要一个事故来打破,而他,不是革新派的领头人,却也至关重要,如此杀鸡儆猴,再合适不过。那刺客还问他有什么要交代的,他轻笑一声,天地之间,孤身一人,能有什么要交代的。结局如此,不过是求仁得仁,无愧于心。
却无论如何都料不到,她竟来了。心中惊涛骇浪,嗓子里卡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为何要来?为何要来?
不是已经出京了吗?不是过得好好的吗?她那样洒脱自如的一个人,怎会这般求死?
他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渗下,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台上的竞答如火如荼,顾晏坐在教室里回想,恍若置身当年那个草木枯落的荒野。
“顾晏?”是崔琬的声音,顾晏听到了。
“你怎么了?”她的声音清冷而温柔,顾晏的眼神终于慢慢聚焦,逐渐地,他的瞳孔里映出她的眉眼。
顾晏想,无论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有她在,就好了,这个世界里,有她在,就足够了。
他重新振作精神,眼里恢复了清明,“没什么,想起一些往事,怎么了?”
“刚刚竞答开始的时候没什么人,卫铎上去了。”骆佳玲和卫铎不在,崔琬本来想问一问他知不知道刚才那道题的答案,回头却见他正出神。明明没什么表情,却好像有些难过。
顾晏顿了会儿,没接话,只轻声道:“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崔琬目露惊讶。
顾晏却没再多说,转了话题,“他们答得怎么样了?”
教室里随即响起一阵喝彩声,崔琬解释道:“汤圆,哦不,陶悦已经pass掉3个人了。”那是个身材微胖的女孩子,脸上白白圆圆的一团,像极了汤圆,眉眼带笑,让看的人也舒心笑起来。
顾晏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又收回目光,落在崔琬清丽的脸庞上,她提到那女孩时带起的笑意还未褪下,又因游戏的进行而弯起嘴角。
这样就很好了,他想。
讲台上的竞答还在继续,两个班各5人参加。环科班还有包括汤圆在内的4个人,化基班只剩卫铎。
答题的规则类似于“一站到底”,汤圆已经快一个人把化基班的全干掉了。
“卫铎水平怎么样?”新的比试快开始了,崔琬悄声问道。
“还可以。”顾晏看向讲台,也小声答。他挨得有点近,崔琬感觉有热气吹到耳朵上,有点痒,不动声色地让开了些。
卫铎水平确实不错,与汤圆对答了30个来回,快把骆佳铃准备的题库都用完了,终于败下阵来。
发完奖品,总结一番,这场活动也散场。骆佳铃从台上下来,扬起下巴对顾晏和卫铎道:“怎么样,我们班的人也挺厉害吧。”
几人不由失笑。
崔琬觉得她可爱,摸了摸她的头发,接着道:“东西我帮你整理好了,我们去吃饭吧。”,犹豫一下,又问顾晏:“你们要一起吗?”
卫铎看了眼顾晏,顾晏答道:“不用了,我们要先去实验室处理样品。”
在骆佳铃的提议下,几人交换了微信,便分开了。
路上,卫铎问顾晏:“其实实验室也不急,怎么不和崔琬他们一起吃个饭?”
顾晏答:“我看她现在性格其实有些慢热,怕太主动她会不自在。”
卫铎又问道:“所以你原先微信也不打算要?”
顾晏想了想,笑着说:“其实能遇见就已经很好了。”
卫铎不明白,卫铎为还没谈恋爱就疑似长出恋爱脑的好朋友感到担忧。
关于古代的部分,请不要考据。
另外,“一个君子何以有志于做官……”这一段非原创,来自于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特此说明。原文如下:一个君子何以有志于做官,海瑞的回答无非是出于恻隐和义愤。看到别人的饥寒疾苦引起同情,看到别人被损害欺压而产生不平。在君子的精神世界里,出仕做官不过是取得了一个为国家尽忠、为百姓办事的机会。
可能是读书少,又阅历有限,这段话读过之后一直记得,却再想不到关于“做官”的更好的话了。海瑞有些方面我不认同,但这段话却写得很合适,一直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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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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