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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反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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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江月夜从牙缝里轻蔑的嗤了一声,抬眼凝视着那位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冷冷道:“我说这位老大爷啊,我刚才确实说过那些话没错,但是也不是成心要诅咒人来的!您怎么不先问问,青天白日的我为什么要说这种恶毒的话?不仅有损我的闺誉而且还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难道是吃饱了没事干故意折腾我自个儿么?”
“夜儿!不可对秦老先生这般无理!”
江老爹年轻时也是读过书的,自然更尊师重道一些,况这秦老先生在这条街上名声不错,实在不好得罪,他当下便绷起脸轻斥了江月夜一声,只是表情转换得仓促,倒像是才从震惊当中回过神儿来。
也难怪,江月夜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岂止是看热闹的人被吓到了,她的亲生爹娘以及兄长弟妹照样被她骇得神智紊乱,呆愣了好久才找回意识。
“爹,我难道说的不是事实么?”江月夜扭过头看着他爹,眼神虽带着质问但更多的却是安抚。
爹啊,您先别出声行不,这件事就交给女儿来处理罢。
江老爹大略看懂了女儿的心思,尽管觉得不太合适,但是却没再出声阻止。
眼前这群人明显是欺他江家人丁少,又都是白丁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看这情形如果江家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与他们斡旋,他们就想使用强硬手段欺压于江家,这个时候江家人如何还能软弱?
三闺女虽是女子,但是从她刚才那番话里大致能听出她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才那样说的,就算事后会被人说道那又如何?
命都快没了还管这些虚礼作甚!
也许是江月夜的表情过于镇定,既不哭也不闹更没有一点儿做错事的心虚,秦老头按着江月夜的话琢磨了一会儿,方才问及缘由:“那你到底为什么要口出恶言?”
“老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您听我慢慢与您道来。”
江月夜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当下便改了称呼,语气也客气了不少,果然见到那秦老头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眉目间露出些许赞色。
于是她越发诚恳的叙述起来:“老先生如此热心,想必已经知晓了江家前几日不慎糟了火灾的事情,我们家中稍微值钱点儿的财物都被大火洗劫得一干二净,几乎连吃饭都成了难题。”
演戏要演全套,江月夜立即面露哀色,凄婉笑道:“这不,昨天我爹爹和哥哥们才刚挣了点汗水钱来家,大家就想着要不先把生意棚子给搭起来,也好弄点小物件来卖以便暂时糊糊口,江家在出事之前就是做这个的,现下遇到困难想以此维持生活也属正常。但是谁曾想,今儿一早隔壁的张婶子一见我们家的棚子就出言奚落了起来,一说我爹不会做生意也养不活家中人是个废物,二又说我二哥江月白是个只会吃喝嫖赌的败家子,这也就罢了,我爹和二哥两个大老爷们不予她一个妇人计较就是,但她说着说着又将矛头指向了我娘,那话语难听得,我一个姑娘家家的实在是学不出来。”
江月夜言到此处骤然停住,以手掩面一副极度害臊的样子,干咳两声正待继续,却被一声惊呼给生生打断。
“你胡诌什么?”张氏还跪在地上,脸上挂着几颗粗泪,本以为秦老头是铁定会为她做主的,却没想越听越不对头,江月夜这小贱人口舌太厉害,一上来就往她头上扣屎盆子,终于沉不住气插了嘴,撕心裂肺的喊:“秦老先生啊……您可千万别信这小蹄子说的话呀,我张二妹岂是这样落井下石的人哇,我是真冤枉啊!我根本没说过她讲的那些话,都是她编出来硬扣给我的,我大清早没事奚落他们家干啥,我做我的生意还来不及哇……”
要论这睁眼说瞎话,江月夜恐怕还真不敢和这位铁杆级的比。
秦老头将信将疑的瞥了一眼张氏,然而张氏长了一张大饼脸本来就不是很好看,现在更是被泪水鼻涕糊了满脸,一戳黑发湿漉漉油腻腻的粘在额头上,那样子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倒胃口。
秦老头嘴角一抽,有些嫌恶的转开了视线,这一转便正好将视线定在了江月夜身上,她身姿挺拔的站在不远处,嘴角含笑眸光清亮,张氏和她一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不由自主的,秦老头就要多信江月夜的话几分,半点不理会脚边张氏杀猪一样的嚎叫,淡淡道:“丫头你继续说,老头我听着呢,到底谁对谁错,自会为你公断。”
江月夜心里其实很不乐意。
你一个糟老头儿耍哪门子的腔调呢?弄得跟官老爷似的还公断呢,公你个毛线!
但是面上却一点不动声色,将一个晚辈的谦卑恭敬演绎得恰到好处,徐徐开口:“本来一点小小的口舌之争,江家没人想理会,毕竟爹娘都不是小心眼之人,这点容人的气度还是拿得出来的。但是张婶子却手下不饶人,更是与王婶子明里暗里的打马虎眼儿,王婶子得了信号更是三番四次的煽动各位叔伯乡邻,她一口一句江家邪门儿,江家倒霉、晦气等话,又说这霉运搞不好会传给乡亲们,一定要把我们一家人赶出这条街才能罢休。老先生,您说,她们这样做有没有道理?本来我们一家人就够难的了,吃不饱穿不暖,要是再没了这遮风挡雨的屋子,可不就得冻死饿死么?您说,她们这究竟是安的什么心,是不是非得我们一家人冻死街头才算了事?”
“唉,原来事情的原委这样的啊……这张氏和王氏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啊!”
“呸!他娘的!这张二妹怎么还是这副德行,也太缺心眼儿了吧!”
“我就说嘛,这江家一直都规规矩矩的,怎么可能突然就蛮横起来了呢!”
江月夜一番言辞恳切、有理有据的话一出来,在场的几乎人人色变,大伙儿刚才还因为江家而气怒愤懑着,这下矛头就全都转了弯,一致性的指向了张刘两人,看江家的眼神也从冰冷换成了同情,叽叽喳喳的一人一句表达着感慨。
江月夜说完之后便开始装模作样的抹起了眼泪,虽然眼眶里干干的什么也没有,但是擦眼泪的姿势却很标准,再配上那哀怨的表情,悲泣的神色,简直可怜到了极点,也让人心疼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抽出一个空子,江月夜还故意朝着张氏和刘氏挑衅的眨眨眼,直到看到那两个女人气得牙齿打颤却什么都说不出,这才觉得解气多了。
秦老头年纪一大把了却没成过亲,更别说有孩子了,也正因为膝下无子所以每当看见幼孩儿的时候都满是爱怜之情,江月夜这一哭正好撩动了他这根琴弦,再说话时声音也柔和了,表情也和蔼了,典型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丫头啊,你的苦衷老头都懂了,但是这也不能成为你诅咒别人的借口啊,这街坊领居之间和睦相处才是最重要的,你今天这么一闹,可不就让人笑话你么?”
“嗯,老先生说的对,这是夜儿的不是,是夜儿没有考虑周全。”江月夜敛了敛眼睫,几滴泪水被迫驱赶而出,凄凄婉婉的回着话:“可夜儿也是没办法了呀,一时情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可是,如果叔伯婶婶们不来拆我们家的棚子,也不与我们家的人有肢体接触,那我所说的断手断脚、死无葬身之地的话也就没有应验的时候了呀?所以,夜儿还请叔伯婶婶们高台贵手,别赶我们一家人出去,也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与我一个小丫头计较了可好?”
这话骤然一听便会觉得江月夜乖巧得很,又是道歉又是认错的,模样娇弱声音诚挚,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但是脑袋瓜转得快的人却会发现,她这番话不仅没有认错道歉的意思,反而再次强调了那个恶毒的诅咒,如果不动手便不会应验,那若是还动手呢?
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可就算有人听懂了,这个时候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互相之间唯有用干瞪眼来表示无奈,因为他们从打算动手的那分钟开始,就已经不占理儿了,而且明显的,秦老先生已经站在了江家丫头那边,他们何苦再去触这个霉头?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张刘两人耍的手段,他们更是差点就被两人当做了枪杆子使,他们没怪这两人心思龌龊就不错了,还会傻到继续蹚这摊浑水?
呵呵,别搞笑了,谁会这么白痴啊!
一时之间,场面鸦雀无声,没人指责江月夜的胆大妄为,也没人应承她的话,四下安静异常。
江月夜早就料到会是这一种情形,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团结,其实内心再冷漠不过了,有便宜可占的时候他们就愿意上来插一脚,见到有麻烦了便会缩回壳里当缩头乌龟,真是鄙视一百遍都不足以消除她对这些人的厌恶。
“既然这丫头都这样说了,我看大家就大度点别与她计较了,好了好了,就这样散了吧,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大过年的守在人家门口像什么样子?”
秦老头像个领导者一样发了话,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便也就散去了,唯有张氏刘氏以及他们的男人还杵在一旁,眼里藏着千万把冰刀,恨不得一下子扎死眼前这碍眼的小贱人。
江月夜冲她们挑挑眉,若无其事的走到秦老头身边,乖乖巧巧的道谢:“夜儿谢谢秦老先生的解围,定当铭记此恩,日后必定回报。”
虽然不喜欢这老头一副唯我独尊的气势,但是用来当挡箭牌还是不错的。
秦老头虽然心软,但是却没能完全忘记刚才江月夜的狠厉,当下眼皮便跳了跳,心虚的挥着手,婉言推拒:“夜丫头就甭跟老头子客气了,刚才老头子还差点好心办坏事了呢,说起来也真是惭愧,嘿嘿。好啦,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老头我也该走啦,这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喽,一点没有过年的气氛啊!”
说着,秦老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瞒珊的脚步临到自家门前的时候还微微顿了一小会儿,这才开门进屋。
江月夜盯着那糟老头儿的背影直到视线被门板隔绝,回头的时候猛一下撞见江月华脸上既激动又落魄的表情。
她疑惑的瞧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顿悟到什么,心下顿感好笑,但是又不能真笑出来,憋笑的感觉着实忧伤。
江月夜可没忘了旁边还有张刘等几尊煞神在盯着她呢,鼻腔里用力的“哼”出一口气。
她走上前去搀住了宋氏的胳膊,顺手将江月诗从宋氏身后逮出来,唬着脸与她说:“小妹啊,胆子可不能这样小哦,你越是胆小人家就越是爱欺负你,有的人甚至还想骑到你头上拉屎来着,你说恶不恶心?”
江月诗懵懂的转动着大眼珠,呆呆的看着她三姐,似乎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不过却有人替她作了回应:“就是就是!岂止是恶心啊,这些人还又丑又胖,比那癞蛤蟆还不如。”
江月诚蹦蹦跳跳的窜到几个人眼前,抚掌笑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张氏狠狠嘀咕了这一句,四个始作俑者便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
江月夜懒得再与他们纠缠,也就当没听见领着她娘进了院子去。
一家人还未完全进屋,宋氏便道了句:“夜儿,你变了!”
江月夜心里咯噔一声,暗想不会被发现了吧?
正在琢磨应该怎么回她娘的话,她二哥江月白便兴冲冲的挤了上来,兴奋的附和:“娘!你也发现啦,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觉得三妹变厉害了呢!呵呵,变了好,就是要这样才是我三妹嘛,好样儿的!”
江月夜扼腕,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说她这二哥才好。
江月夜小心的打量了几眼宋氏的表情,才惊觉她并不是怀疑了什么,只是为她现在的样子发愁,心里肯定是在担心,这样一个厉害的姑娘,哪个人家敢要?
“音娘,三闺女虽然嘴巴厉害了点,但是心眼儿却是好的,你别乱想。”江照年与妻子心有灵犀自然知晓她的心思,他起初也不敢置信自己的闺女儿竟然变得这般嘴厉,但在过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后,他其实也觉得这样的三闺女更好些,于是便劝了起了宋氏。
说实在的,江月夜真没想过江老爹会是这样开明的人,心下忽然有些感动。
幸好她没有穿到一个是非不分的家庭里,否者她会痛苦死的!
眼神儿滴溜一转,江月夜的视线猛然与江月华撞在了一起,只见他拧着眉毛,一脸深思又狐疑的盯着她看。
那样子,就像在研究一个神秘物品似的,江月夜忍不住窃笑着低下了头。
这位大哥,这较真儿的劲儿,还真是适合读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