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贰／三－－全息大荒》青云秘色瓷

33、起航

　　江南流云渡，作为南方最大的对外港口，一向往来迎送热闹非凡，不过在大水后出于安全考虑，诸多海商渔民减少了出海的频率。

　　尽管不出海，船只的保养工作却不能懈怠。这天午后，修理工头林小凡正哼着小曲指挥其他工人把“鹏程”号商船的风帆拆下来清理，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连串惊呼：“龙、龙啊！在往这边靠近了！”林小凡连忙拽着缆绳“蹭蹭”几下爬上桅杆，眯眼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他眼力卓绝，一眼就看出来那不是什么生物，而是一条船首装饰成龙首的木质大船，但是从这个距离来看，大船的体积和航行速度快得令人吃惊，眼看就要驶入港口了。

　　林小凡脚一溜滑下来，冲驾驶室吼道“快把位置空出来，那边有一艘巨型船只要入港了！”

　　“鹏程”号上的水手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海狼，须臾间就动作起来，趋势船只避让出了一个足够宽大的空隙。然而当那艘龙首巨船稳稳当当地停泊在身侧时，港口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驶来的龙首巨船体积是“鹏程”号的两倍，巨大的风帆被风力撑起饱满的弧形，表面漆成暗金绿色，但诡异的是船身下面却没有提供动力必须的桨——难不成这么大的船完全靠风力行驶？

　　“到岸啦，哇，这里就是江南？我还是第一次来！”丹云带头下了船，手搭着凉棚四处张望：“恩？那些人怎么好像都在看我们？”临渊紧随其后：“因为我们的赑屃宝船看起来很威风啊。”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下来了，可芯拍拍手：“好啦各位，我们先去找个住处休息，明天还要打听出海的相关事宜。”

　　众人在流云渡分手，我和清时心里还记挂着之前从冰心莲转移出来的病患，于是下船后直奔原来歇息的旅店，进去后发现之前到处都是的冰心弟子已经撤走了，只留下少数人清点物资。我找到一个负责登记的弟子兰芷询问伤患的下落，她告知我所有人的病情都稳定下来了，已经随着大部队撤回天虞岛做进一步治疗。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伏枫长老，动用禁术的直接后果就是□□和神农木长在了一起，苍掌针和理药们小心翼翼花了很大功夫才把人体和树木分开。

　　我问：“那他本人的身体状况还行么？”兰芷摇摇头：“不算好，不过还能撑得住。唉，难为伏枫长老这么多年苦苦支撑，这里的人却……太让人伤心了”

　　清时冷冷道：“什么意思？”兰芷迟疑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继续说：“我们从神农木的庇护下救出来的那些人身体都很健康，除了少数年轻的冰心弟子外，大部分都是江南一带居民送到冰心堂挂名的小孩子，按当地人说法是害怕被冰心堂拿去试毒然后效力妖魔什么的……那些孩子被救出来后经过名单核对没有一个脱漏的，理药们就问他们要不要回家，或者继续留在冰心堂，有一半人愿意留下来。然后掌针就通知了这些孩子的家庭，谁知道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来闹事了！”

　　闹事？我的眼皮突然狂跳起来。

　　“那些人挤在我们住处的门口大声吵闹，叫我们把孩子交回去，什么一丘之貉、一个鼻孔出气之类骂得很难听……掌针她们有心解释，但那些人根本就不听，就是堵在这里哭，骂、吵吵嚷嚷，最后是伏枫长老亲自出来平息的。”

　　“他要怎么平息？”我惊愕道：“不是说他刚刚和神农木分离身体还……？”

　　兰芷叹气：“那天我就在他身边，本来他服了药躺下歇息了，听到外面吵闹就醒过来问我，我支支吾吾不敢说，他就自己起来‘啪’一下把门打开，靠在门框上皱着眉问怎么回事？外面本来吵得翻天，看到他出来立刻鸦雀无声，然后碧影理药就向他解释，长老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说：‘检查完身体没有大碍的都让他们回家吧’就转身回来歇了。说来也好笑，那之后就再也没人堵在门口叫骂了，可算清净……”

　　兰芷话还没说完，耳边“嘭”一声巨响，清时摔门而出，我吓得一哆嗦，立刻翻身下地追了出去，丫走路速度忒快，我追了两条小巷才看到他的背影。

　　我生怕他一时火大去找别人麻烦，在后面低声喊：“清时！清时你冷静点！”他停下了脚步，背对我低着头站在那里，清瘦的背影在黄昏的色调里分外萧索。

　　“……我很生气，但不是气那些人，我是气我自己……每次都是这样！”他咬着牙，声音发颤：“每次都是……先生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偏偏我不在他身边，他就只能一个人去抗……”

　　我默默走上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已经回天虞岛了，这里的是非他听不见了，这样想你能不能好受些？”

　　清时深深吸了一口气：“……谢谢，让我一个人清静会儿。”说着快步离去。我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准备回旅店的时候被脚下反光的东西牵住了视线，蹲下去捡起来仔细一看，竟然是几颗大小不一的珍珠。

　　传说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他刚才……哭了？

　　数日后——

　　“还是没人来？难道佣金还得加？”丹云纠结地打算盘：“按赑屃宝船的规格至少需要8个控制风帆的水手，两个掌舵人，桨手20人哦不对这一项可以省掉，还有负责检修和后勤的船工若干人……如果按一个最低等的船工一个工作日2金来算那么……啊啊啊啊好贵啊！”

　　可芯一脸忧虑地看手里的清单：“食物淡水的采买基本没问题，就是船工……唉，现在海外风浪肆虐，就是一个学徒工只要肯答应出海佣金都能翻三倍，可是我们要去的深海非老海狼掌舵不可……

　　“他们是最惜命的，开多高的佣金都不会干风险巨大的事情”海老敲了敲自己的铜烟管，自嘲：“除了像老头儿这种孓然一身的。”

　　“实在不行就我们自己出海吧。”我撑着下巴，“这次远航本来就很危险，拉上不相干的人总是不好。而且赑屃宝船也不是普通的船只，不需要那么多人手控制。”

　　众人讨论了半天，最后只能无奈地做好最坏打算。

　　散会后我打算去四处转转，运气好也许能接个把支线任务。路过流云渡的时候瞥了一眼那张贴了我们写的“重金招募船工”的告示栏，这会儿有个身材颇高挑的男人正在看，我瞄了他几眼，忽然觉得有点眼熟，这时他转过身，我顿时想了起来：“凌云公子？你对出海有兴趣？”

　　他看到我也愣了一下，笑道：“是啊，看起来是不错的机会，很久以前师门有一件重要东西流出，一路追查疑似流出海外了。听说东海之上有个很大的黑市，我想去碰碰运气。不过我在这里等了很久，附近的商船都没有出海的意思，你们现在要找船工吗？我虽然没出过海，但是修理机械不成问题，要不要考虑带上我？”

　　我思考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可以。跟我来吧。”

　　把凌云带回了落脚的旅店，大家都很高兴，翎羽山庄的机关术独步天下，作为出航时的后勤保障再好不过了。

　　不过尽管我表面什么都没说，心里却浮现一丝不安，原因是游戏剧情里凌云除了翎羽山庄弟子外还有一个身份：成王密使。他为了夺取翎羽山庄掌门的位置不惜投靠成王仲康，从最低等的死士一步步攀升到凌霄阁校尉，在海寂任务中作为成王的耳目混上船打探东海大水背后的势力，同时还负责暗中保护可芯，一旦出现意外将不惜一切手段把可芯带回成王府邸。在后续剧情中凌云一度和玩家处于对立面，还数度陷入幻境无法自拔，然后玩家就得一趟一趟跑去给他灌心灵鸡汤。这也就罢了，最坑爹的是海寂结局的时候凌云失忆了，作为明面上这次东海之旅唯一的幸存者，在成王的大力推荐下他被太康王封为羽林卫将军，并被赐名“羿”。

　　从游戏剧情来看，凌云是个演技一流、心思缜密、权欲极强、精通门派绝学和厚黑学、关键时刻可以毫不犹豫卖队友自保的家伙，但他所做的一切归根到底是为了复兴门派，这就让玩家对他的评价十分复杂，有人说丫就是个一心往上爬的投机者，还要拉着整个门派洗白自己；也有人说顶头上司不作为才逼得他自力更生，难道门派的覆灭之恨就这么算了？

　　……好吧，全息模式下剧情基本都不按正常套路走，也许人家真的只是想搭个便船呢？不过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要是掉进和原剧情一样的陷阱里就太坑爹了。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那张招募船工的单子除了给流云渡增加了一点八卦外依旧没有给我们带来实质需求，不过我们也不指望了，最后敲定的出海人员名单包括我、可芯、灵曦、丹云、临渊、清时、海老，以及——

　　“……什么情况这是？”我目瞪口呆看着跟在清时屁股后面左顾右盼的某颗光头，清时一脸便秘的表情，丫倒是自来熟地冲可芯打招呼：“哎嘿~好久不见了花灵姑娘，可还记得贫僧？”“你是不戒……大师。”可芯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看来是回想起了兰若寺那个囧囧有神的夜晚。

　　“是这样的，这位清时小哥欠了贫僧一个人情，这次听说你们要出海贫僧就来凑个热闹啦~”不戒冲我调皮地挤了挤眼，“当然贫僧不会吃白饭的，灵隐寺传授的伽蓝经法不敢说精通也学了七八成，你们这一路难免碰到不干净的东西，到时候贫僧会负责渡化，保证不让一丁点儿污秽跟着咱们跑~”

　　我默默给清时递眼色：你欠了他什么人情？他的脸瞬间黑成锅底状，顶着一脑袋怨气进了船舱，我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不戒，他嘿嘿笑了起来：“桃花劫呀桃花劫~小哥之前每每让夏伯家的大小姐缠得脱不开身，基本都是贫僧故意去惹她生气他才能顺利跑路。不过这次大小姐不知哪根筋不对劲，眼看要嫁入成王府了居然还抓着人家不放手，非要小哥带着她私奔浪迹天涯！哈哈，你说这世道多有意思。贫僧当时在假山后面听个正着，心想哎呀拆人姻缘可是大罪过，二话不说就跑去告知夏伯，然后那位大小姐就被被抓上车带回家咯，走的时候哭得可伤心了，啧啧。”

　　我嘀咕：“我咋觉得你是趁火打劫呢？难怪清时脸色那么难看。”不戒扛着武僧棍晃晃悠悠地离开：“嗯哼，这个贫僧就顾不上了~古书上说海外仙芝灵丹多如黄沙，可是敷颜美容的圣品，贫僧早就盼着有机会出海看看啦，哈哈哈哈——”

　　我扶额，算了就这么着吧，反正清时都没意见了。

　　“扬帆——”

　　随着海老一声洪亮的喊声，巨大的风帆迎风而立，鼓成了饱满的月牙形，龙形巨舟昂首驶离了港口，标志着东海旅程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