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你一生的模样》许维夏

87、地角天涯

　　番外七：地角天涯

　　蓝河和叶修其实一直都有想过领养一个孩子，包括叶修的父母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根据法律规定，虽然他们确实可以以个人名义进行领养，但在审查家庭情况的时候，由于被收养人一般处在成长期，同性恋者家庭的环境可能对孩子的性取向造成影响，所以同性恋者家庭是不太容易通过收养中心审查的，而蓝河和叶修也不想在这方面托关系造假。
　　后来蓝河就跟叶修决定，以后每个周末有时间的话，都尽量去福利院做义工。如果有缘，也许会遇见一个愿意和他们一起生活的孩子。因为当被收养人年龄在十岁以上时，是需要征求被收养人意见的，如果孩子真心喜欢他们，应该还是可以建立收养关系的。
　　于是他们也慢慢地习惯了每个周末都去福利院，蓝河教孩子们画画唱歌，给他们讲故事，叶修这些不怎么会，却有一样比蓝河厉害得多。
　　叶修的手很巧，他每次都去教孩子们做手工，无论多么复杂的东西，只要叶修看上几眼，就一定能做出来。
　　蓝河每每都要感叹一番叶修真是心灵手巧，不过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心灵手巧的人，也不会把游戏打得这么出神入化。

　　蓝河很喜欢福利院里的一个小男孩，名字很可爱，叫白洋，蓝河总喊他小白羊。
　　白洋今年九岁，说话挺犀利，小大人一个，性格和叶修挺像的，叶修总是说蓝河之所以这么喜欢小白羊，肯定是他和自己很像的原因。
　　“你就是太爱我了！”叶修揉他的头发。
　　“你说，叶洋这个名字是不是也挺好听的……”蓝河躺在叶修的怀里看着手机里他们和白洋的合照，笑得挺幸福，“我那天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他竟然说了句‘叔叔你家有电脑可以让我打游戏吗？有好吃的吗？有的话我考虑考虑！’真是把我笑死。”
　　“我那天私下里问过院长，院长说，等小白羊过了十岁，我们把情况跟他说明白，如果他真的愿意跟我们一起生活，福利院在审查的时候是不会阻拦的。他说我们俩是什么样的人，这么久了他们也都看在眼里，知道我们会对孩子好。”叶修在他的头发上亲了一下，笑着说道。
　　“嗯，但关键还是要看小白羊自己的想法。院长以前也跟我说过，小白羊有父母，他妈妈是未婚怀孕，迫不得已才偷偷把他送养。这样的情况有时候在收养人眼里就是个定时炸弹，所以让我们也不要想得太乐观。”蓝河有点感伤。
　　“你不是最相信缘分吗？所以就顺其自然吧！我们和他有缘，自然就能成为一家人，别太紧张了啊!”叶修把他搂过来，“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们说年纪越大越想要个孩子，还真是这样。三十岁以前你哪里想过这件事，现在却恨不得赶紧把小白羊领回家来。”
　　“可能真的是这样吧……以前压根没想过孩子的事，只想着能和你在一起就最好了。后来妈说了这件事之后我才长了这根筋，谁知道这一想就越来越想……而且我很喜欢小孩子，和他们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和小白羊也真的很投缘……”蓝河仰起脖子享受着叶修细细地啄吻，“对了，我一直很想问你，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我的脖子……”
　　“我何止是喜欢你的脖子，我喜欢你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叶修笑着脱他的衣服，“哪哪儿都喜欢。”
　　“好巧啊，我也是！”蓝河笑着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这么多年都不腻，就觉得哪怕天天跟你做来做去感觉都是那么棒。”
　　“哎哟，到底是老夫老夫了，脸皮终于没那么薄了啊，有进步！想想当初问你觉得爽不爽，你看你那个纠结的表情，好像说个爽字都得打马赛克似的。现在终于豪放起来了，你哥我真是好安慰啊！”叶修又换到耳朵尖上去啃，“蓝河，我懂你所有的，从头发到脚趾，没有一个地方我不懂。所以就算我到七八十岁变成老头力不从心的时候，也知道怎么让你快乐。”
　　蓝河箍紧他的背，双腿缠住他的腰，一字一句认真地对他说：“叶修，就算你七八十岁变成老头子了，就算我们做都做不动了，我都会觉得快乐。”
　　他趴到他耳朵边上，一点一点地吐息：“哪怕你只是看我一眼，亲我一下，但只要是你……我就能爽快到云端上去。”

　　怪不得古人曾经说，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相思之情若非要有个衡量，地角天涯都不算长。
　　蓝河想，也只有叶修，才可以让他爱到天荒地老，让他无时无刻都觉得，韶光太短，年华当惜，爱人须视若珍宝。

　　…………

　　他们坚持了一年多，只要一有时间就去福利院陪着小白羊，三个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在小白羊十岁生日之前很久，蓝河就细心准备了好多礼物，想在生日那天正式问小白羊，以后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生活。
　　院长又一次跟他们强调，如果小白羊同意，虽然只能以个人名义收养，但在家庭审查这一关上福利院不会再干涉，只让他们低调即可。
　　因为福利院的所有人都相信，蓝河和叶修，一定能给白洋一个温暖的家。
　　“因为白洋是男孩子，所以没有单身男性收养女孩年龄差必须超过四十岁这一规定，你们两个人都过了三十岁，都可以单独收养，所以商量一下由谁来申请吧，这关系到落户口和孩子跟谁姓的问题。”院长提前跟他们讲清楚。
　　“叶洋好听，你申请吧，”蓝河笑笑，对叶修说，“就你吧。”
　　“老叶家有叶秋生孙子呢，所以你听我的，你去。”叶修很认真地说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反正如果小白羊愿意，我们三个就是一家人，是一体的，”叶修笑，“蓝河，都是我的亲人，分什么姓叶还是姓许。”

　　蓝河没再说话，但他深知这其中的分量，所以他点了点头，紧紧地抱住了叶修。
　　他再一次想起叶修对他们之间关系的定义。
　　他说自己是他不同姓的兄弟，无血缘的至亲，到白头的恋人。
　　这一生，也许一直到老，都会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亲密如一人，默契若另一个自己。
　　死生一命，蓝河想，他们这辈子死生一命。

　　…………

　　但很可惜，世上不如意事总是十之八九，生活就是一个坎接着一个坎，很难事事顺遂。
　　就在小白羊生日的前几天，蓝河正在上班时，叶修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以往上班时间里叶修很少给他打电话，有什么事也都是发短信说。蓝河自从当了副总之后越来越忙，尤其是喻文州上个月到联盟报道之后，蓝河已经接管了企宣部的所有事务。虽然名义上还是副总，但正式任命为企宣部总经理应该也不会太久。
　　“怎么了？”蓝河接起来，叶修却是喊了他一声便沉默着不作声了，他不禁有些担心，“你说话呀……”
　　“蓝河，你听我说，不过先答应我，千万别难过。”叶修在那边有些小心翼翼。
　　“到底怎么了，快说吧，我不难过。”蓝河有点着急，催促道。
　　“小白羊他亲生母亲回来找他了，想带他出国，而且他也同意了。”

　　那天下午蓝河一直都在恍惚着，不时看看抽屉里自己给小白羊准备的礼物，很失落，却又不只是失落。
　　那个孩子，看上去应该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和叶修啊……
　　可他也明白，哪怕再喜欢，他们仍旧比不上他的亲生母亲。无论她曾经因为什么原因抛弃过他，但蓝河相信，若不是逼不得已，女人是不会忍心抛下自己孩子离开的。所以现在她一有能力就回来找自己的儿子，也算是挺好的结局了。
　　“蓝河，小白羊给你写了封信，院长说他放进了门前的邮筒里，大概过几天你会收到。”叶修叹口气，心里也是一片惆怅。
　　“哦，我知道了。”蓝河淡淡地说道。
　　“别难过……你答应过我的。”叶修安慰他。
　　“没事，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别的缘分呢！”蓝河让自己强撑着笑道，“我要给那个小家伙回信，这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哈哈哈……”
　　“蓝河……”叶修没有再说安慰的话，只是对他说，“晚上见，等我回家。”

　　那天晚上蓝河一直趴在叶修怀里不言不语，他不说话，叶修就陪着他不说话，他叹气，叶修就不断抚摸他的头发，扳过他的嘴巴来亲吻。
　　直到第二天早晨蓝河醒来，看到叶修还是在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就笑笑，说：“我没事，已经不难过了。”
　　还没等叶修说话，蓝河在他的唇上亲吻了一下，又说道：“亲生妈妈能回来带他离开，真的是很幸福的事了。我没那么自私，我只是有点舍不得，但也为他开心。”
　　“这么想就对了，往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的。我们这次能碰到小白羊，下一次就能碰到小水瓶、小天蝎……”
　　“老天保佑别碰到小处……”蓝河说到一半，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

　　叶修四十岁那年，蓝河三十四岁，正式成为蓝雨企宣部经理。
　　他们在一起已经十多年了，岁月不断流逝，但好在感情从未有过一丝一毫改变。
　　这几年里他们还是坚持有空就去福利院做义工，期盼着会有另一份缘分来到身边。但很可惜，像小白羊那样和他们投缘的孩子，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叶修知道，蓝河是真想遇到一个和他们有缘分的孩子，所以也总是嘱托福利院多多帮忙打听一下这方面的消息。
　　有一天他接到了福利院的电话，院长很激动地说，新来了一个小朋友，长得很像当年的小白羊，让他们周末有空就过去看看，慢慢接触接触，说不定缘分就真的到了。
　　蓝河知道之后自然也是很激动，可惜一连几周都在加班出差，所以便一再推迟了去福利院的时间。
　　而叶善清的电话，就是在这期间打过来的。
　　“小许，你们妈妈住院了，给叶修打电话他没有接，可能在开会，你们俩快回N市一趟吧。”

　　钱星月的心脏一直不好，这次的病来得气势汹汹，如果不是家里的保姆阿姨发现得及时，医生说，再晚个几分钟，就可能有生命危险了。
　　她退休后一直还在忙着社区的工作，闲不住的人，自然不可能天天呆在家里。之前还好，这一阵子大概是操劳过度，所以心脏一直不舒服，一没留神就出了大事。
　　脱离危险之后，钱星月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蓝河，他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焦急地望着自己，眼睛里的担忧满满地溢了出来。
　　“你们来啦？我没事的，没你爸爸说得那么惊险。”
　　“妈！”蓝河是真的急坏了，“您还嘴硬，我听爸说您已经连着十多天都在外面忙社区的宣传工作了，您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个病人啊？”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没事了嘛！”钱星月笑着让蓝河扶她起来，抬头就看到叶修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便说，“你们俩前几个星期跟我说的那个孩子的事，去看了没有？”
　　叶修知道自己母亲也十分惦记着孩子的事，就笑笑，把粥放在柜子上，说道：“妈，我说您现在这样的状况还管什么孩子啊，自己就是个孩子。先别操心了啊，快喝点粥吧。”
　　钱星月干脆不理他，转头跟蓝河说：“小许，等过两天我没事了之后你们俩赶紧回G市吧，别耽误了。”
　　蓝河却是摇头：“我们不走。”
　　“我没事，真的，真没事，”钱星月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笑着拍拍他的手，“孩子你千万别担心我，家里有阿姨在，会照看着我的。”
　　“妈，我爸和叶秋都是天南海北地跑，一年也不在家几天，如果只倚赖阿姨照看，说实话我真的不放心。您这次是幸运，万一下次阿姨不在家呢？”
　　“我身体好得很，你们就别操心了，大不了多雇几个阿姨轮班倒呗！”一口一口喝着蓝河喂自己的粥，钱星月笑着说，“说真的，从我长大起就没人喂过我吃东西，但你喂的，我就觉得特别好吃。”
　　蓝河也笑了，喂钱星月喝完粥，又拿毛巾仔细地给她擦了擦手和嘴，忽然紧紧地握住了钱星月的手：“妈，我有个请求，您一定要答应我。”
　　“你说。”钱星月看出来蓝河的郑重，点了点头。
　　“我真的不放心您一个人在家里，哪怕咱们再雇上十个百个阿姨，她们不是您的亲人，到底不会用百分百真心对待的。所以，您跟我们回G市好不好？我和叶修来照顾您。”

　　这下钱星月是真的愣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蓝河会说这句话，竟是半天没有说出什么，只是这样怔怔地看着他。
　　“您放叶修跟我在G市，一年到头也就只能过年见上他一次，我本来就满是愧疚。我妈还在世的时候是叶修跟我一起尽孝，帮我照顾我妈尽心尽力，我很感激您愿意让他陪在我身边。
　　“现在我妈已经过世了，您身体不好，我和叶修在G市有工作，扔不了，家里的生意这么大，我爸和叶秋更是不可能扔下公司的事。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您跟我们去G市，让叶修和我也有机会好好照顾您。”
　　蓝河把钱星月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着：“妈，求您了，好不好……”

　　等了很久，钱星月才说：“可是……你们要是把我接去，再照顾小孩子岂不是更加费心力？虽然你们不跟我说，但我自己腿上没力气我是知道的。我这个年纪也到了长这些病的时候了，我……”
　　“我想过了，我们不收养小孩子了，”蓝河笑着说完这句话，转头望了望叶修，“我和叶修已经决定了。“
　　看到钱星月震惊的表情，蓝河坚定地对她说：“我想好好照顾您，专心照顾您。至于小孩子，我和叶修以后有空的时候，还是会继续去福利院做义工的。”
　　看到钱星月还想说什么，蓝河却摇摇头：“妈，我这辈子有叶修就足够了，他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好好地照顾您，等您身体好了，叶秋他们也该生第二个孩子了，您还肩负着照看孩子的重任呢！”

　　…………

　　钱星月到G市的时候是四月，小区里开满了木棉花，很是美丽。
　　有天下午叶修出去买菜了，离晚饭还早，钱星月说想散散步，蓝河便扶着她下楼走走。
　　“小许，等我好了，你们再去领养个孩子吧，”钱星月叹息道，“你是真不容易，伺候完自己的妈还要伺候我，这么年轻就得……”
　　“您和我妈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蓝河笑着说，“您别觉得不好受，我跟叶修这么做，也是有我们的考虑。”
　　“那还有什么原因呢？”钱星月问道。
　　“那个小孩子，福利院后来跟我们讲过，虽然很像之前的小白羊，但性格却很敏感。如果这样的小孩子来到我和叶修的家庭，等他上学了，班上的同学问他，你妈妈在哪儿呢？他说，我没有妈妈，我有两个爸爸……这样的情况肯定会出现，对他来说必然是一种伤害。尤其是当他慢慢长大，明白了我和叶修的关系在这个世界上毕竟是少数，会不会更加敏感呢？”
　　顿了顿，他又说：“我觉得，适合我和叶修的小孩子，应该是开朗活泼的。而他很显然需要的是一个懂得照顾他的细腻女性。这个世界很现实，有诸多无奈，但有句话说‘一切为了孩子’，我觉得还是很对的。我思前想后，认为我们并不适合他，所以不应该因为自己的私心让他去面对未来可能有的不如意。院长说，最近有一对夫妻也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他们。所以，他有一个更好的选择，我是很高兴的。
　　“这辈子我有叶修，真的就足够了。
　　“现在啊，我就想好好工作，好好照顾您。别的嘛，等以后再说吧。”

　　那天晚上叶修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蓝河刚刚跟钱星月聊完天，照顾她睡下。
　　看到叶修在看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喜悦和幸福，他便走过去在他身边躺下，紧紧地搂住他亲吻，然后问他：“叶修，这辈子没有孩子，你会遗憾吗？”
　　叶修就笑：“蓝河，我是真的很高兴可以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你。所以啊，我这辈子一点遗憾都没有。”
　　说完，他又反问道：“你呢？你遗憾吗？”
　　“拿全世界跟我换你我都不要换的，你说我遗憾吗？”蓝河笑着趴到他怀里，“我只要你。”

　　沉入梦乡之前蓝河迷迷糊糊地想，也许这就是上天注定，他们两个人就是要相依为命、一直到老的。
　　但这一生有你，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