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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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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第一次有了犹豫,不知道是就这样衣衫不整的行跪拜礼,还是当他是普通男人一样勾勾手指或嘴角。来者身份太特别,堂堂陈国国君,论情论理,我的确该端端正正的行个大礼,否则便是大不敬;可他并未带奴仆,只是一身便服,贼溜溜的从后门进来,分明是个偷腥模样,和仪行父孔宁他们没什么两样,一个猥琐男人而已,绝对不值得我卑躬屈膝,或者强颜欢笑。
正为难着,他已经猴急的窜上床来,将药力减退一滩软泥的仪行父一脚踢开,张嘴就把我周身啃了个遍,边啃还边叨念说香,真不知我这汗淋淋的味道到底香在哪里。算了,我也懒得问,直接敞开怀抱主动索欢,心里却忽然腾起攀比之欲——假如我能征服国君,令他成为我裙下之臣,假如我令他后宫三千佳丽都黯然失色,会是怎样一种成就,怎样一种滋味?心里暗笑,手臂如藤缠树,妖娆的勾住男人并不强壮的臂膀,再美女蛇一般扭动腰肢,片刻便令他缴械投降,乖乖臣服。
哼,果然无用,我合了眼,懒得看他,这地位尊贵的国君,不过和我丈夫一样的床笫无能。
万没想到的是,这三个男人,未在芙蓉帐中分出胜负,就荒唐的偷了我几件亵衣,穿到朝堂上,相互比较,争论到脸红脖子粗,最后竟要开什么连床大会。也不管旁有文武百官,站的皇家朝堂。即便这件事是空有一身好皮囊,心思还没绿豆大的仪行父直来直去的告诉我,我也是用了整整一个晌午才听懂。心中跟着一凉,日后这荒唐名声,少不了都要落在我头上。实在厌倦看仪行父那张自鸣得意的脸,我掏掏耳朵,示意他我知道了。再要装睡,忽听他又说:“泄冶都妒忌我们三个,叫嚣着说丢祖宗的脸,被孔宁背后一刀结果了。”
我更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仍是得意洋洋的脸,一条无辜人命,一场无妄之灾,竟被他如此轻描淡写的提起。难道当时参与其中的陈国国君也不闻不问吗?转念又想通了,要是国君追究,想必仪行父此时也不能在这里炫耀了。
可是......我心有些慌,有些伤,即便死的那一个我连面都不曾见过,谈不上什么交情。但到底是一条忠君爱国,信奉礼法的性命,就这样因我而逝,他的家人,他的亲故,又该怎样收拾背后人言,未卜前程?我猜不出,我却不能不去想。人说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可谁又知,其中原委,谁又明了,红颜真心。
再无意应承任何人,我第一次强行撵走仪行父,闭门谢客,足足一月未见任何人。那一月,我做了三十日的白日梦,梦里又恍惚回到及笄之年,闺阁之中,那时候的我,纯洁干净,每日每夜只会面东而拜,听说月老就在那边,若是诚心祷告,他必定会听见,会赐予我一位始终如一的良人。在梦中,我不止一次握住良人的手,感受他的温暖,可抬起头来,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模样。流光中,唯独看得清那双眼睛,将我映在其中,再无旁人。
四
把我拖出白日梦的,是一个比朝堂之闹剧更荒谬更震惊的消息。乍一听,我无论如何都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我的南儿,居然杀了人。杀的居然是这陈国最尊贵的,国君!
一阵眩晕袭来,我几乎站立不住,报信的人也被我惨白的脸色吓坏了,急忙转身去找郎中。然而他前脚走,后脚已经有人如树叶一般颤抖着,跪拜在我面前,一脸惶恐。我勉强撑住自己,急急逼问他为什么动手。这孩子显然还没缓过神,嘴唇哆嗦了好半天,才吐出几句凌乱的话。我却听明白了。
竟还是因了我!!
陈国国君和孔宁、仪行父三人在我闭门一月间,并未停止荒唐游戏,他们仍是喜欢在朝堂上高谈阔论,那些关于我的艳史。三分真,七分假,听的人想必都暗自笑破了肚子,却因有前车之鉴,没人敢再出来阻止。他们就一味的胡说八道开,玩笑恶劣,夸张,终于某日聊到了我儿子身上。争论我儿子脾性像谁,长相类谁,说的仿佛他们三人中才有我儿子的亲父。朝堂人杂,终有人有意无意,把话传到我远在邻国的孩子那里。他到底年轻气盛,听到质疑自己出身的谬论当然火冒三丈,愤怒之下竟率领一众家奴,埋伏在往我园子里,然后派人对三人谎称说我盛情邀请。再趁他们不备时偷袭,手刃国君,重伤其余,血流满地。他这才慌了,趁乱逃出,哭到我面前,带着几分不知何时回归的清醒和悔意。
我当然要救他。即便再不喜他的父亲,这孩子也是我骨肉亲生,我决不许他被半点伤害:“南儿,那些人还在后园?”
“是。可是孔宁、仪行父......受伤而逃了。”
“往哪里去了?”
“朝西。”
我稍一思忖,斩钉截铁:“你回去朝堂!”
“啊母亲!?”他以为我要他自首归案,吓坏了。
“回去朝堂,联络百官,只说陈国国君暴毙在我这里,临终叫你马上立太子为国君,”我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这孩子不知不觉竟长这么高了,可惜我并不知道这急中生智的法子,能不能瞒住天下人,“同时,尽快派一队人马,朝西快马加鞭的追。那两个人,已然负伤,走不远。”
他们绝不能活。陈国是楚国附属,陈国国君被弑,西边的楚国绝不会袖手旁观。所以,绝不能让楚国得到真相。南儿眼珠子转了转,脑子大概也清楚了不少,爬起身就奔出门去。仅留给我一个日后常常思念的背影。
太子册立并不难为,尤其是在南儿许诺给手握兵权的棋将军好处之后。可他到底没能追上孔宁、仪行父二人,楚君很快得知了消息,大军顷刻压境。陈国地小物乏,从来也没有抵抗之力。很快,便成了楚国一个州县。我的儿子,兵荒马乱中,慌不择路想要逃出城去,却在城门下被俘,被行了车裂的极刑。
“你的儿子,最终还是丢下了牵挂他的娘亲。”楚国这位春秋鼎盛的霸主,笑眯眯的看我,仿佛他并不是下旨车裂我儿子的祸首,而只是一位旁观的路人。
我看着他,微微笑着,头不曾片刻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