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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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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逢乱世,中原武林纷争迭起,群雄分野。来历成谜的蟾宫势力异军突起,门下弟子乔装改扮、游走江湖,以网罗天下武学秘籍为己任。短短数年,蟾宫一脉尽揽武林典秘,更博采众长、集其大成,辅以独门心法创立至高绝学,于武林大会上技压中原正道,攻占武林圣地解剑峰,自此纵横江湖数十载,声势日盛,名噪一时。
第1章
参山仙阙接穹窿,振袂虚乘万里风。欲指中原分九野,一泓灏气混空蒙。
中原腹地,解剑峰高耸入云,终年多雾。半山腰上隐约可见高高低低的亭台楼阁点缀其间,远远望去仙姿飘渺,胜景无双。自魏晋始,多有武林中人隐修山中。随着朝代更迭,越来越多的江湖势力集结于此,其间更不乏武功卓绝、一统中原的领袖人物。时至今日,解剑峰人稠物穰、天杰地灵,终成万岳朝宗的武林第一圣地。
斜阳晚,风光急,转眼又至焦月廿。甯怀殇孤身一人沿山路慢行,没有随从,没戴佩剑,这情形是极为少见的。出身漠南藏剑世家的甯怀殇,自小长在关外,身量较中原人更为高大俊伟,又有一身好武艺,走起山道如履平地。当时节,幽峰岭上夏木阴。转过数座凉亭,赫见一碧晴空下朱宫紫阙,步转回廊,耀熠生辉。目之所及,自是当今武林名震四海的蟾宫无疑了。
只是这独步天下的至美风光落入甯怀殇眼里,却是既熟悉又陌生。他还记得幼时随师父寻访名山来到解剑峰,当时这里不唤蟾宫,建筑也不似这般辉煌。那时山上的屋邸虽然看起来风霜落拓,却处处饱含隐士风骨,是武林所有正道侠士最为钟爱的聚修之地。孰料风水轮转,自武林大会一役后,来历成谜的蟾宫一脉强势入主解剑峰,原本聚结在此的正道联盟分崩离析,纷纷被驱逐下山。当年那凄风惨雨的情境,可谓闻者惊心、见者怵目。后来,陆续有不堪折辱的傲骨侠士欲上山讨伐蟾宫,结果莫不是死的死、伤的伤,更有下落不明者就此自江湖上销声匿迹。其间声势最盛的一次讨伐,领袖者乃是中原正道推选出的新任盟主百里云骁。那次恶战最后虽以失败告终,但时任蟾宫宫主的冰璇玑也因此付出了手足俱残的代价。经此一役,双方人马多有折损,冲突日少。时隔数年,百里云骁依旧生死未卜。当年他战后被擒,江湖传言扑朔迷离,有人说他早就惨遭毒手,也有人说他事后逃出生天,还有人说他至今仍被囚禁在山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究竟真相为何,这正是现任武林盟主甯怀殇今日在此出现的原因。
蟾宫地界,生人勿进。
此番谒见,甯怀殇并不想多生事端——至少在确定百里云骁的生死之前,还不能轻举妄动。所以他简装慢行、独自一人卸甲而来,不可不谓诚意十足。
与此同时,蟾宫内部亦早有眼线注意着甯怀殇的一举一动。一俟他在宫门前驻足,暗地埋伏的人马便蓄势待发,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甯怀殇对周围一切佯装不知,见到蟾宫门人便笑脸迎上前去,道明来意。那顾守宫门的弟子对他早有提防,冷言拒绝道:“蟾宫规矩,没有宫主的令牌,外人不得入内。”
“在下与宫主乃是旧识,不是什么外人。烦劳通传一声,就说甯怀殇有要事求见。”
眼前之人说话不疾不徐,态度也算温文尔雅,兼之身无长兵,表面看来并无恶意。守门弟子将信将疑的进去通传,得了首肯,方才出来引他入内。
行至外殿,甯怀殇四下环顾,注意到路旁立有一石碑,纂有日月行殿四个大字,想来应是此处雅名。视线移至殿内,却见一名风姿绰约的妙龄女子独坐其间,正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
“你就是甯怀殇?”
甯怀殇不敢掉以轻心,当下抱拳回答:“正是在下。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冷嗤一声,笑了起来:“连我柳玄应都不认识,还敢妄称是宫主旧识?你胆子不小。”
甯怀殇听罢,不免暗自心惊。素闻蟾宫之内有一听香楼主,名唤柳玄应,乃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用毒能手。其人心性毒辣、手段凶残,残害过不少正道人士。听传言还以为是个形容丑陋的大奸大恶之徒,想不到竟是这般年轻的貌美女子。
“原来是柳楼主。当年岭上一役在下虽不曾参与,但与贵宫宫主确有数面之缘,勉强算得上旧识。今日冒昧前来,实有要事相商。”
柳玄应本来就对所谓的正道人士不屑一顾,此刻见甯怀殇言谈磊落、不卑不亢,一时起了戏谑之意。
“既是如此,为你引见也是应当。但不知,你要见的,是哪一位宫主?”
甯怀殇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道,“敢问贵宫有几位宫主?”
“宫主之位,至尊无上,又岂是人人当得了的?”
“恕在下愚钝,不解柳楼主此言何意。”
“怎么,难道没人告诉你,蟾宫已经易主了?”
柳玄应吐气如兰,轻飘飘的调子荡进甯怀殇耳里,不啻于惊天一响。
“若你求见的是前任宫主,我只能说你今日白走一趟了。如若不是,那便请回吧。好走不送。”
甯怀殇乍闻此言,始知被人戏弄,禁不住怒从中来,当下再顾不得礼数,厉声道:“我不走,叫你们宫主出来。”
“笑话。宫主何许人也,岂是你这等闲人想见就见!”
柳玄应隐忍多时,此时撕破脸皮,反倒自在不少。再观甯怀殇,初时温文褪尽,周身鼓荡着一股气劲游走四肢百骸,袖袍无风自扬,足见一身武骨不凡。
“我再说一次,叫你们宫主出来。”
柳玄应粉面含笑,纤纤素手绕住几缕青丝在指间把玩,慢悠悠对甯怀殇道:“我原本敬你是条英雄好汉,想不到你也与那江湖草莽一般不识好歹。想见宫主?先过我这关吧——”
声甫落,香氛氤氲。伊人罗袖飘舞间,无形剧毒已随风浸入腑脏。
幸而甯怀殇自幼修得药体护身,凝神闭气之下并无不适之感。直至柳玄应欺身近前,他仍如青松傲雪般伫立不动,气度翩然。
“甯怀殇,我突然对你有兴趣了。”伴随着盈盈低笑,柳玄应的身子倏地软倒,顺势倚入甯怀殇怀里,“说吧,你执意要见宫主,所为何事?”
温香软玉在怀,甯怀殇身虽不动,心却为之一凝。虑及眼前之人喜怒无常,不好硬碰,便顺水推舟道:“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是为打听一人。”
“何人?”
“百里云骁。”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甯怀殇不自觉地眉目深重,透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忧色。
柳玄应斜睨了他一眼,问:“他是你什么人?”
甯怀殇淡淡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可以不回答。”柳玄应觉得无趣似的,旋身将他推开。
甯怀殇见她面色微恼,心思一转,妥协道:“我与云骁,师出同门,算是他的师兄。”
柳玄应听出古怪,质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百里云骁自称无门无派,哪来什么同门师兄?!”
甯怀殇皱了皱眉,正色道:“云骁生性不羁,自幼不服家师管教,早年私自出师,与我们失了联系。但不管后来他有何际遇,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我师弟。”
“哦?所以你今天来,是要为他讨回公道了?”
“自古以来败者为寇。我只是希望蟾宫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要我们放他一条生路,谁又肯放我们一条生路?”柳玄应不无嘲讽的道,“说到底,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武林人士,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先前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甯怀殇心有盘算,面上仍不动声色,“不知柳楼主可否让我见他一面?”
“死囚重犯,岂能说见就见?劝你别再多费唇舌,趁早下山去吧。”
言下之意,百里云骁确实还在山上无疑。尽管相关传言早有耳闻,但亲自确认到底有所不同。甯怀殇强抑内心激荡,放低姿态道:“既是如此,我也不便勉强。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