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连城雪

25、第二十四章

　　这次暑假，家中的冷战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虽说吕澄没想跟儿子继续闹下去，但蒋云思却像完全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似的，不仅不说话，就连饭都不怎么吃，每天很早就出门去市图书馆复习功课，晚上也很晚回家，即便是爸爸追在屁股后面调节气氛，他也没有抬头笑一笑的意思。

　　“诶，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到底怎么了？”吕澄着实放不下心，饭后边收拾着碗筷边唠叨：“你倒是去劝劝他。”
　　蒋爸爸是个沉闷的人，翻着报纸说：“我还能劝什么，当初就说别跟孩子吵架，你说你多大人了，他们自己的问题要自己去解决，家长插手没好下场。”
　　吕澄瞅着蒋云思动都没动过的那份面条，最后叹了口气：“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我操心我还有错。”

　　天边的晚霞凝固成了有些恐怖的红晕。
　　蒋云思背着书包，不太愿意回家，路过常去的小书店，就顺便拐了进去。
　　若是平时，他肯定会直奔最里面的漫画区，可是这日却鬼使神差地在一堆小说面前徘徊来徘徊去，最后拿了本《挪威的森林》。
　　虽然村上春树什么的全然不懂，但蒋云思知道这是本忧郁的书。忧郁，很适合自己现在的心境。
　　“怎么一个人，没跟杨翰一起？”背后的声音熟悉的令人惊讶兼惊悚。
　　蒋云思猛地回头对视上辰松的眼睛，完全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是巧合，那也巧合得太诡异了。
　　辰松黑亮的眼底仍旧带着点满不在乎，瞟着他手里的书嗤笑一声：“喜欢这个啊？”
　　“啊，嗯。”蒋云思忽然之间不再知道怎么跟他讲话，原本亲密和谐的关系完全被那天的气氛毁了，说实在的，心里面竟然有些害怕。
　　因此，低下头、结账、跑走，几乎一气呵成。
　　辰松皱眉瞅了会儿，而后快步跟在后面质问：“怎么，装不认识我？”
　　蒋云思深忽然停住脚步：“有什么事吗？”
　　辰松没回答。
　　他们都不是独处时会话多的人，此时此刻，更像有什么讲不清的东西在两颗年轻的心之间拉扯，非常难受，无法躲藏。
　　“杨翰回北京了，我跟他，没有很熟，之前没告诉你，只是不想你不高兴。”蒋云思硬着头皮解释，其实话说到一半，就已经明白这没多少用。
　　果然，辰松轻飘飘的说：“熟不熟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蒋云思摇了摇头，苦笑：“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辰松又反问。
　　蒋云思整个人都快被他投下的阴影碾碎了，再说下去，只会显得自己更加自作多情，更没尊严。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在自作多情。
　　不符合伦理又不符合常理的暗恋已经压垮了这个少年所有的坚强，再扯上莫名其妙的人际关系，真是疲惫至极。
　　”其实没什么啊，你交朋友是你的自由，不用把别人的话想得那么重。”辰松忽然就变了表情，微笑道：“周末班里同学聚会，程洛雨会去，你也去吧。”
　　蒋云思只觉得头顶的乌云透出了丝丝阳光，呆呆地答应说：“好，嗯。”

　　推开家门，是熟悉的饭香。
　　吕澄干活干的手指都红了，却若无其事的说：“妈妈给你做了炸虾，洗洗手快吃吧。”
　　外面的天气很炎热，她做了一大桌子菜，还买了大西瓜放在墙角，一定流了很多很多汗。
　　蒋云思见到，不知怎么就鼻尖微酸，怯怯地走过去说：“……对不起。”
　　母子之间的感情是融在血液里面的，吕澄不再咄咄逼人，只是苦口婆心的说：“我的话都是为了你好啊，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能只靠自己的，你一定会跟其他人产生联系，所以懂得处理好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以后才会不那么辛苦。”
　　蒋云思没有解释的欲望，乖乖点头：“嗯。”
　　吕澄擦干手上的水迹，摸了摸他的脸：“都瘦了，你说你人小，脾气还挺大，以后别不吃饭了。”
　　蒋云思忽然伸手抱住他，再一次小声道：“妈妈，对不起。”

　　生活发生过那些小波折之后，真的会顺利的回到以前吗？
　　关于这点，蒋云思以从前的人生经验来判断，几乎是肯定的，所以就算辰松仍旧会带来纠结，但他参加同学聚会的心情仍旧风平浪静
　　聚会的地点是辰松家的餐厅，那晚特地没营业，大厅摆了许多丰盛的自助餐。
　　程洛雨似乎出落得更漂亮了些，在人群中很打眼，她一发现蒋云思就开心的跑了过来：“好久不见，最近你干吗呢？”
　　“没干吗啊，写暑假作业。”蒋云思笑了笑，朋友的存在，让他在不自在的场合多了些安全感。
　　“那着什么急，我跟你说我最近在练习网球，可好玩了，你跟我一起去呗。”程洛雨伸伸胳膊展示肌肉，而后笑道：“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蒋云思点头：“好啊，我试试。”
　　程洛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很八卦的小声道：“你看到辰松女朋友了吗，刚才还在的，是高一的小学妹，他可真……”
　　“什么？”蒋云思瞪大眼睛打断她。
　　程洛雨奇怪：“诶，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跟他那么熟，他新交了个女朋友都不告诉你？对对对，就是那个！快看。”
　　她扶着蒋云思的肩膀往门口的方向扭去。
　　蒋云思愣着眼神，看到辰松陪着个矮矮的可爱女孩儿走进来，还帮她拿着个大蛋糕的盒子，脸上的笑意盎然。
　　程洛雨啧啧道：“老牛吃嫩草。”
　　“你们来了啊。”辰松的样子再自然不过：“这是林吉，她今天过生日，所以正好跟大家一起聚一聚。”
　　蒋云思拿着给辰松买的水果盒递过去，对林吉认真说：“你好，生日快乐。”
　　他因为喜欢而默默生长出来的幸福快乐，或者痛苦悲伤，一下子都找不到了。
　　唯独剩下的只有茫然。
　　可是，这茫然又有点可笑，辰松本来就会交女朋友的，从前是这样，以后也是，未来他还会结婚，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白头偕老，那就是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