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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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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年轻男孩来说,适应辛苦的体育训练算不得太难的事情,过了一个多礼拜,大家也就从叫苦连天中恢复了过来,每晚集合进行文艺活动时,还能嘻嘻哈哈闹个不停。
教官中有个高个子的哥哥会弹吉他,看完电影以后,总被他们要求表演流行歌曲,有天终于唱烦了,笑着说:“一直看我多没劲,今天你们唱首歌吧?”
渐渐彼此熟悉的男生们立刻相互推荐与推辞。
躲在最后面的蒋云思正借着活动室昏暗的灯光偷看小说,本浑然事外,却被自来熟的杨翰拉起胳膊:“王教官,小蒋要唱。”
教官高兴地回答:“好啊。”
蒋云思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就白着脸到了人前。
辰松向来喜欢欺负这个老实的家伙,却反感杨翰的自以为是,竟然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杨翰笑吟吟地瞥过目光,若有所思。
蒋云思依然不会拒绝,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我唱什么啊?”
辰松只得坐回了板凳,略显无奈。
“唱你拿手的呗。”教官回答。
“没拿手的……就张国荣的歌吧,《怪你过分美丽》。”蒋云思清清嗓子,紧张地拽着衣袖开了口。
他的确发育得慢些,甚至还没变声,嗓子依然带着孩子的清亮,眼神更是简单无邪。这种年纪的少年,哪里懂什么叫“一想起你如此精细,其他的一切,没一种矜贵。”
所幸在场的绝大部分同龄人也都还不懂,只是听得舒服开心,时不时就热烈的鼓掌。
辰松瞅着蒋云思并不遥远的身影,抬起下巴,半垂着睫毛,忽然又感觉到杨翰投来的目光,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下,脸上却露出习惯的笑。
“是啊,累死了,还有十来天才结束呢,寒假也不剩多久了。”这天中午蒋云思接到程洛雨的慰问电话,便拿着话筒聊个没完:“你忙什么呢?学瑜伽?你真厉害……”
本来就怕吵的辰松听得睡不着,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杨翰的床跟他对面,同样全无睡意,忽然便问:“你俩后年才考大学呢吧?考北京不?来找我啊。”
辰松道:“没想好,也许我要出国。”
杨翰说:“出国有什么意思,都是老外多没劲儿!”
辰松知道母亲跟别的亲戚越发不能相处,现在本就常年躲在外面,或许移民也是迟早的事,以后他不跟着她,就要跟着古板的爷爷奶奶,都算不得开心。
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干脆装睡不回答。
恰巧蒋云思挂了电话,听到这个话题不禁眨眨眼睛,却什么都没讲。
杨翰探下头追问:“小蒋,你呢?”
“我学习不好,考不到北京啊……在本地也挺好的。”蒋云思腼腆回答:“山东的分很高。”
杨翰伸了个懒腰:“也是,哎。”
蒋云思看不到上铺辰松的表情,没敢问他是不是真的要离开中国,也不知道如何追问,但心里面忽然间便很难受,大概是非常害怕生活发生变化的缘故。
可是……本就是不同的人,分道扬镳也是迟早的事,他们只是恰好同路过的朋友罢了。
“没事儿,你可以来北京找工作,到时候我帮你找。”杨翰又开始自作主张。
蒋云思心不在的反问:“北京有什么好的?”
杨翰哈哈笑:“北京有我啊,我们一起混日子多热闹!”
他不知如何养成这样没心没肺的性格,蒋云思跟着笑笑,躺到床上说:“睡会儿吧,下午还要训练呢。”
这个临时组成的宿舍终于恢复了安静。
蒋云思明明全身酸痛,却怎么也睡不着,始终望着头顶的木板发呆。
其实和辰松一起参加冬令营,每天同进同出,本以为很亲近了,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再度把关系拉的无限远。
要不是和陌生人提起,自己甚至不知道他的人生还有这种可能呢,如此重要的事不分享,大概也是觉得没必要说吧?
蒋云思咬住嘴唇,被阴郁的孤独感弄得有些委屈,用力想着:我还有小雨,小雨说过想和我在一个城市读大学。
可……难过的心情并没有变得好过。
不知道为什么,辰松和程洛雨之于蒋云思而言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是不是朋友并不像衣服,真的不能相互取代、拥有一个可以蔽体就足够?
因为训练期间赶上春节,如此重要的中国假日当然不可耽误,所以中途会放五天假,让他们回家休息休息。
某晚辰松吃过晚饭,找到独自在水房洗衣服的蒋云思:“火车票帮你买好了。”
蒋云思抬头笑:“谢谢,一会儿回去给你钱,我妈说去火车站接咱俩,你去我家吃顿饭吧。”
辰松沉默了片刻:“我就不回了。”
“为什么?”蒋云思睁大眼睛。
辰松最受不了家里众人团聚的场面,苦笑道:“讨厌过节。”
蒋云思冲掉手上的洗衣粉泡沫,关了水龙头,点头不语。
“别担心,我会送你到北京站坐车。”辰松说。
“你是不是讨厌和所有人相处,你就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蒋云思莫名的小声道。
辰松愣住。
“不回家过年,是怕遇见你叔,是吗?出国什么的,就可以看不到任何人了。”蒋云思没控制好情绪,把几乎没联系的事联系起来,说完又有点后悔:“对不起,我乱讲的。”
“那个啊……杨翰很啰嗦,我敷衍他,我爷爷怎么会让我走?”辰松回过味来,笑了笑。
蒋云思抬眼看他:“是吗?”
辰松回答:“是啊,我要是讨厌和所有人相处,你又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只是我家的事,你以后别再提了,我不想谈论他们。”
“对不起。”蒋云思又习惯性道歉。
辰松动了下嘴角:“教官叫我们去看电影,去吗?”
“好,等我把衣服晾好。”蒋云思又开始低头干活,忽然道:“既然你不回家,干脆我也不回了吧,你自己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啊?反正我家过年有好多小孩儿会来,我妈都忙不过来。”
辰松和他对视片刻:“这么好心陪我?”
蒋云思擦了下溅到脸上的水迹,不由地有些担心,该怎么跟天天盼着自己的老妈解释,可是刚才,他一个冲动就这么讲了,而且,冲动到觉得非这么讲不可。
就像喝醉了酒,不太控制得了大脑,也不太控制得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