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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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偷鸡不成
01
要问小赖子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阅尽天下美人。自从十五岁开了荤以后，他就一直孜孜不倦的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不管是富家千金还是小家碧玉，也不论娇蛮泼辣还是柔情似水，只要是有姿色的女子，都是他的心头肉。他对“美人”的执着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就算不能一亲芳泽，摸个小手，扯一把袖子也能乐上好半天。
所以，当他站在双阳山庄高大雄伟的庄门前，仰望匾额时，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到了……终于到了！小爷我终于到了！
走在前面的慕容升一回头，发现他在原地发呆，贯有的讽刺言语脱口而出：“看傻了？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还不快进来。”
小赖子回过神来，不悦的“哼”了一声，也没反驳，抬脚跟了上去。数月以来，他都在慕容升的毒舌攻击下忍气吞声着，类似这种程度的言语实在是家常便饭，要是都一一计较那就没完没了。但他知道自己绝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原先跟伙计阿善在一起的时候天天吵得天翻地覆，而现在之所以“忍辱负重”，全都是为了要实现梦想了很久的一个愿望。
一进庄门，门房中的管事就迎了出来，慕容升从怀中拿出请帖。管事一看，立刻点头哈腰道：“原来是慕容家的大少爷，真是贵客。现在庄内还有单独的院子，我带您过去吧。”
小赖子心中窃喜：果然，跟着他就是方便啊，要不凭自己一个无名之辈，连大门都进不来呢。
双阳山庄不愧是武林盟主所在的庄园，大的出奇，一层一层的院子错落有致，二人跟着管事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处院落。院子不大，却精致整洁，他们一到便有下人忙活起来，酒水、点心纷纷摆上桌，更有仆人端来热腾腾的洗脸水，让他们洗去一路的风尘。
末了，管事笑眯眯的说：“慕容公子，今晚我们庄主要在聚英楼摆下盛宴，宴请各路英豪，您一定要来啊。”
慕容升答应道：“那是自然。”
终于……终于！小赖子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睛发亮，紧握拳头，几乎要跳起来。
管事看了他一眼，转头小声说：“慕容公子，那个……宴席是不许下人参加的，到时候您的仆童就待在这院中吧，会有人来送饭的。”
“仆童……”慕容升“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小赖子火冒三丈，怒道：“谁是仆童？小爷我是大侠！你没听说过么？在江湖上崭露头角的新一辈中，赫赫有名的逆转乾坤傲长空——轩辕独步就是小爷我！”他生就一张娃娃脸，总是被当成十五六岁的童子，和慕容升一起出游的路上更是被顺理成章的认为是伺剑童子，其他时候可以忍耐，现在却绝对要说个清楚。
管事忙赔不是，连连拱手道：“原来是轩辕少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久仰，那个久仰。”
他说话时嘴角直抽，明显这句“久仰”是违心之言。慕容升也撇了撇嘴，“逆转乾坤傲长空”这个嚣张到找抽的绰号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眼见管事一脸尴尬，便上前说道：“他不是仆人，是我的一个江湖朋友。”
“是，是，那就请轩辕少侠一起来聚英楼参加晚宴。”管事边告罪边退了出去。慕容升以为小赖子一定会余怒未歇，没想到再一转眼，他已然坐到了桌边，哼着小曲，倒了杯酒，自斟自饮，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不生气？”慕容升也坐了下来。
“有什么好生气的，只要能来参加武林大会，其他的都不重要。更何况今晚就能大开眼界，看到各路英雄豪侠齐聚一堂了，我心情好得很呢。”
慕容升冷哼道：“我觉得你不像是会对‘英雄豪侠’感兴趣的人，也没听你谈论过武学，但你却对武林大会非常热衷，一路上都在紧催路程，好像……有点奇怪啊。”
小赖子心中一紧，面上却佯怒道：“怎么会不感兴趣？我也是个江湖人啊！我对武学的热爱犹如滔滔之江水，无奈天资有限，练了这么多年顶多能把我那伙计打趴下，我深以为憾，才会闭口不提。武林大会三年才有一次，于我来说就像是朝圣一般，朝圣你懂么？我做梦都想一睹群雄齐聚的盛况。”
“这样啊。”慕容升随口应了一句，半信半疑。
待到晌午，仆人们送来午饭，两人吃罢饭，慕容升说要去和江湖同道们打招呼，小赖子便到卧房中睡午觉。
意识朦胧之间，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秀美的山林中，周围迷雾缭绕，宛如仙境。顺着鸟儿的鸣叫声走到一块开阔地，迷雾消散，只见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他坐在岩石上，正在梳理长发。
小赖子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那女子体态婀娜，纤腰束束，乌发如瀑，雪肌玉腕，她手拿木梳一下一下梳理着垂到地上的长发。小赖子心跳如鼓，自己莫非是到了仙境？眼前是哪一位仙女，背影就如此销魂，若是正面，岂不是要倾国倾城？
忽然，那女子似是有所觉察，扔下梳子站起身来就向前跑去，小赖子忙追了过去，边跑边喊：“仙女姐姐，让小的一睹您的仙容，仙女姐姐别走，让小的一睹您的仙容……”忽然脚下一绊，他哎呦一声摔倒在地，睁眼一看，竟是南柯一梦。
02
梦中的一切是那么真实，就差一步就能看到梦中仙子的容貌了！小赖子咬牙切齿地捶着床铺，万分惋惜。“仙女姐姐，仙女姐姐……”他口中喃喃不止，忽然灵光一闪，这……该不会是老天爷给自己的启示吧？
他此行的目的才不是什么“英雄豪侠”，只是为了见一个人，一个美人，一个天下绝无仅有的美人。
数月前，他在亥州结识了慕容升，那时他便打定主意——要让此人带自己去参加武林大会。为了这个目的，他刻意讨好往来，两人终于成了朋友。然而，他很快就后悔了，慕容升说话越来越没口德，十句话中有八句都是嘲讽。小赖子不明白：慕容升虽性情倨傲，但说话办事还算大方得体，对别人都是如此，为什么单单对自己刻薄呢？难道他看出了自己别有居心？
有时候真想一个人去武林大会算了，靠易容术混进去也不是不行，但深思熟虑一番，还要伪造请帖，还有拆穿的可能，怎么算都比较麻烦，还是忍气吞声吧，就这样，两人一起上了路。
好在长久以来的忍辱负重没白费，终于到地方了，马上就能目睹天下第一美人百里仙的绝世姿容了！
没错，这才是他的目的。
十年前，百里仙自苗疆而来，美得天地失色，冠绝古今。据说她只要微微一笑，多强硬的男子都会丢掉兵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当年无数英雄豪侠为了获得她的芳心而争斗不休，最终，她嫁给了现任武林盟主程影。
虽然她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但她的体态容貌却和十年前分毫不差，依旧是天下第一的美人。这样一个奇女子究竟美到什么地步啊，若是见都没见过，岂不是要抱憾终生？
又想到梦中所见，那个仙女姐姐就是百里仙吧？刚才的梦是不是预示着她很快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说不定不止能看看，还能说说话，摸摸手？
小赖子万分期待，今晚就能见到她了！她作为“盟主夫人”一定会在聚英楼上招呼客人。从床上一跃而起，他跑到院门口招呼下人：“来人，准备热水，小爷我要沐浴更衣！”
做了个美梦又洗了个澡，小赖子整个人神清气爽。慕容升一进门，就见他正坐在桌边吃点心，此时的小赖子披散着微湿的长发，穿着一件宝蓝色的新衣袍，面颊上泛着出浴后的红晕，比起平日里总是贼头贼脑的模样竟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风情。
慕容升心中一荡，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故意嘲讽道：“真是个土包子，连新衣服都穿出来了，这里是武林大会又不是乡间庙会，还指望有卖茶叶蛋的小姑娘多看你两眼？”
小赖子的好心情立刻打了折扣，就像是走在风景如画的小路上却忽然踩到了驴粪一样，但为了晚上能跟着他去聚英楼也只能在心里面叫骂。他起身回内室束好了头发，向院外走去，慕容升跟了出来，问道：“你要去哪里？”
“心情不好，四处走走。”
“山庄很大，你会迷路的，好吧……谁让我好心呢，跟着你吧。”
“……随便。”
小赖子漫无目的闲逛着，发现山庄里的下人来往穿梭，要么是在引领宾客，要么端茶送水，个个都很忙碌，偶尔碰到几个容貌秀美的小丫鬟也不便上前搭话。正在此时，忽听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实在对不住，单独的院子在晌午之前就住满了，只好委屈您三位了。”
小赖子扭头一看，只见是上午那个一脸倒霉相的管事，正在一个院门口点头哈腰地解释着什么，在他前面站定了三人，其中一个……
小赖子蓦地屏住了呼吸：世间……竟有这么好看的人？只见那人一袭白衣，长身玉立，面若芙蓉，俊眉星眸，只是……却是个男子。
“那人是锦绣公子君冉，你若是再这么露骨地盯着他，他会用腰间那把雷霆剑给你来个透心凉。”慕容升附在他耳边阴森森说道。
小赖子全部心神都在君冉身上，被慕容升的忽然开口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忙说：“我……我只是随便看看，原来他就是阿善的姘头之一啊，男人长那么美一点用都没有，浪费！”话虽如此，还是不由自主地躲在墙拐角张望。
只见那三人中的另外两个是一对双胞兄弟，一人穿青，一人穿皂。当下穿皂的正大声和管事理论：“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了我们家主子，这么大的双阳山庄就再也找不出一个单独的院子了么？”
“这……实在是都住满了，就请锦绣公子屈尊大驾，和别人住一个院子吧。”管事边抹汗边说道。
一旁穿青的拉了拉穿皂的，温言道：“小轾，是咱们来得太晚，别再为难管事了，咱家主子这些天的心思都不在武林大会上，住哪里于他来说都一样，与别人合住也没什么。”
小赖子偷眼望去，只见锦绣公子站在一旁，似乎正望着天际发呆。
管事的忙顺着说：“有个院子很大，才住了两个人，三位跟小的过来看看吧。”
三人渐行渐远，只听那穿皂的还不依不饶：“还有，你们是什么烂规矩，为什么下人不许参加聚英楼的宴席，我和我哥不许去么？”
“当然能去，下人是指伺候人的仆从，二位是碧云宫的弟子，又不是下人，当然能去。”
小赖子看着众人远去，喃喃自语道：“碧云宫……碧云……绿云罩顶，嗯……这名字不错。”
一旁的慕容升不由轻嗤，若是锦绣公子听到有人如此解读他的门派名，怕是要当场砍人吧。
小赖子又逛了一会儿，悲哀地发现武林大会真的是个男人聚集的场所，到处都是冉面虬须的粗莽武人，也不知那些英姿飒爽的女侠都在哪里。路过峨眉派的院所时，倒看见了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尼姑，但她们的师父横眉立目，一副母鸡护雏的模样，最后也没搭上话，只得遗憾地回到了住处。
随着夜幕一点点降临，他的心情也逐渐好转，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传说中的第一美人百里仙，便觉得白天那点遗憾根本不算什么。临出门前，他一遍遍对着铜镜照，确认自己的确是英俊少侠一名，慕容升看得眼角直抽，不耐烦道：“再不出门你就别去了！”小赖子忙屁颠儿屁颠儿跟着出门了。
03
聚英楼还未开席，人却已经来了不少，正中间一张大圆桌空着，想必是留给盟主和几位武林泰斗的席位，其他的桌上几乎都坐了人。同个门派的人自然是同席就坐，游侠散仙们则是招呼相熟的同道坐在一起，也有不拘小节的人和不相熟的人坐在一桌，彼此攀谈热络起来，慕容升环顾大厅，最后选了张角落里人少的桌子，坐了下来。
这张桌子已有两个陌生人就坐，小赖子见慕容升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小声问道：“喂，他们是四大世家的人么？”
“当然不是，怎么了？”
“你不是该和四大世家的人坐在一起么？”小赖子是存了私心的，听说四大世家中的公孙氏是女子当家，而这一代的家主才二十出头，是个美貌少妇，心中不免存了几分憧憬。
“皇甫家的人缺席未至，上官家的人我看不上眼，公孙家是女流，不便同席。”慕容升答道。
“哦，这样啊。”小赖子暗道无趣，忽被同席另两人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只听其中一人说道：“阿简你看，他那么美，会不会是仙人？”
小赖子偷偷打量，只见那两人年纪相差甚大，一个是三十出头的大汉，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说话的正是那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坐着锦绣公子君冉。
那大汉瞥了一眼，道：“世间哪有什么仙人，不过是皮相好一点的普通人罢了。”
“那……他前世一定是仙人！”
“邵枫，你不要动不动就把长得好看的人当作是仙人行么？你还没吃够亏么？”
少年看了他一眼，眼神黯了下来：“阿简，你又拿这件事凶我……”
那大汉似是一愣，忽然神情紧张地站起身来，垂首道：“属下失言……有罪，请主子责罚！”
少年摆了摆手，说：“罢了，你坐下吧，这里不是教内，你这样会让人当笑话看。”
大汉坐了下来，神情有些忐忑，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安慰那少年，却找不到说词，少年则是不理会他，垂首发呆。
小赖子看得心里直乐，这少年小小年纪就懂得欣赏美人了，不错不错，看来是同道中人呢，不过……他欣赏的却是男人，这样不好，自己作为“阅美之人”的前辈，有必要将他引上正途。
想到此，他一顿酒杯，趁那少年抬头观看的时机，送上一个灿烂的微笑，举杯遥敬道：“小兄弟，请了。在下叫轩辕独步，请问尊姓大名。”
少年被忽然搭话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端起酒杯回敬道：“在下李邵枫。”
小赖子一口饮尽了杯中酒，笑道：“恕在下冒昧，听到了你们二位的谈话，关于‘仙人’一事，在下也想说说。世间没有仙人么？错了，如果没有，那诸多异志之说是源于哪里？诸多显灵神迹又该作何解释？世上有仙人，绝对有！”
李邵枫原本黯然的神色逐渐好转，听到最后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我也是这么认为！”
小赖子无视那大汉难看的脸色，把椅子往李邵枫身边拉了拉，接着说：“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武林盟主的夫人百里仙就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呢。”
“真的？”李邵枫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好奇。
小赖子高深莫测地一笑，道：“当然是真的，这不是我信口开河，而是无所不知百晓生亲口所言。百晓生说的话还能有错？他晓因缘、知命理，能掐算出人的三生三世，据他说，百里夫人前世是为王母娘娘看顾御花园的百花仙子，因贪慕红尘而甘愿抛却仙人之躯，转世成为肉体凡胎来人间寻找姻缘，最后与武林盟主结成了夫妻之缘。”
“竟是如此……”李邵枫听得痴了，他受母亲影响，从小就对神仙异志之说坚信不疑，听“轩辕独步”讲得有鼻子有眼，当下信了个十成十，感动非常。
小赖子喝了口酒，接着说：“你若不信我的话，待会可以亲眼见证，据闻那百里夫人美得天地失色，倾国倾城，现在三十出头，容貌身姿却和十年前分毫不差，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哇……也就是说，待会我就能亲眼目睹神仙了？”李邵枫两眼放光。
“那是自然，机会难得，好好期待吧。”小赖子得意洋洋。这少年终于把“阅美”的兴趣转移到女人身上了，不错不错，自己挽救了一个误入歧途的少年。
慕容升在一旁冷冷观视，满是鄙夷，那大汉也面色铁青，正当此时，大厅里一阵喧哗，很多人站了起来，伴随着“盟主来了”“程盟主一向安好”的呼喊声。
小赖子蓦地激动起来，盟主来了……那，盟主夫人呢？他忙起身张望，只见从门口走进了七八个人，向大厅正中的圆桌走去，为首之人边走边向四周拱手为礼，这群人有老有少，却都是男子。
小赖子拉了拉慕容升，轻声问：“哪个是程盟主？”
“为首的那个穿青袍的就是。”
小赖子仔细看去，却是大失所望。他以为百里仙的夫婿一定英武俊朗，让人一见就觉得是个英雄人物，可盟主程影却像个中年文士，满脸的书卷气，如果手中再拿上一把戒尺，十有八九会被认作是教书先生。
程影来到主位上招呼大家坐下，简单说了几句感谢各路英雄赏光之类的话，然后吩咐一声：“开席。”
香味扑鼻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桌，小赖子却一点动筷子的心思都没有，盟主夫人怎么一直没出现？程盟主已经开始挨桌敬酒了，她就不出来帮忙招呼客人么？据说当年仰慕百里仙的人多如过江之鲫，现在的满堂宾客中一定有当年的抱憾之人吧？那些人没见到百里仙不会遗憾么？怎么都没人问问？
像是应验小赖子的期盼似的，席间有人大声问道：“程盟主，怎么不见尊夫人？”
程影笑笑，答道：“日前接到苗疆送来的书信，说是家中有事，内人带着孩子们回娘家去了。”
人群中有人哄笑道：“该不会是你不舍得让别人看她，故意藏起来了吧？”
程影只是笑，也不辩解，接着敬酒。
这本是宴席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很快就被觥筹交错的喧哗声淹没，但在小赖子心中却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
不在……百里仙居然不在……百里仙竟然不在！
那自己这数月以来的期盼究竟是为了什么？不仅跋山涉水，还要忍气吞声，好容易来到了武林大会……竟无缘见得美人！世间有比这更悲惨的事实么？
慕容升见他面如死灰，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不由得心中疑惑，略一思量，猛然间想通了所有关键，不由得怒从心头起，自己……竟被人利用到如此地步！
他极力压抑着怒火，怒道：“好啊……我说你怎么对武学不感兴趣却热衷于武林大会，原来你的目的竟是盟主夫人！数月以来你都在骗我……真是卑鄙小人！”
小赖子此刻的心情低落至谷底，这些冷言冷语再一入耳实在是忍无可忍，他转头直视慕容升，冷言道：“那又如何？”
慕容升见他态度比自己还要强硬，愈发愤怒，道：“看来你是承认了，竟还不认错……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此目的吧？这数月来的相处也是……世间竟有你这种厚脸皮的人！”
小赖子丝毫不示弱，道：“哼！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同行啊？你说话刻薄，脾气又差，与其在你面前天天忍气吞声我倒宁愿和我那伙计天天吵架呢，若不是为了看美人，谁愿意理你！”
“你卑鄙下流，厚颜无耻！”
“你小肚鸡肠，不可理喻！”
两人越吵声音越大，周围已经有人往这边张望了，他们也知道这里场合不对，于是冷哼一声，各自转过头去生闷气。
小赖子犹自生气，忽然，一杯热腾腾的茶水出现在眼前，伴着一个清脆的声音：“那个……见到仙人的机会总是可遇不可求，别沮丧了，等着下次的机缘吧。”
小赖子一抬头，只见李邵枫端着茶看着自己。人在伤心失意的时候听到两句安慰的话实在是感到温暖，小赖子感动非常，这少年没见到“仙人”明明也是一脸失望，却还来安慰自己，真是个好人。
“多谢！”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想到这少年似乎很喜欢神鬼异志之说，干脆把郁闷强压到心底，为了转换心情，开始吹牛胡侃：“的确，凡事都讲究机缘，不过我也没啥遗憾的，毕竟经历过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
什么南山遇过仙，北岭捉过鬼，西湖白蛇成精，东海龙王显灵，种种奇遇如数家珍，绘声绘色，直听得李邵枫如痴如醉。小赖子平时最喜欢吹牛胡侃，这数月来跟着慕容升，都是还没说两句就被嘲讽一顿，也压抑得够久了，而眼前这少年却是个再好不过的听众，不仅听得津津有味，连连惊叹，还会不时追问一些细节，显然是全盘相信了。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小赖子说得口沫横飞，把添油加醋，信口开河的本事发挥了个十成十。
那大汉一直面色铁青不发一语，而慕容升眯着眼冷冷盯着小赖子，这桌上一边是笑语连珠，一边是死气沉沉。
直到程盟主敬酒敬到这桌上，小赖子才住了口，和其他三人起身回敬。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个清秀少年竟然是玄灵教的教主，而那个叫做阿简的大汉竟是大护法简容。
小赖子不由得暗自称奇，玄灵教的风评不大好，算是亦正亦邪，不过他们能收到武林盟主的请柬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况且教主又是这么一个单纯又好骗的少年。
程影敬完酒，正要往下一桌走的时候，却被李邵枫叫住，问道：“程盟主，听说……您的夫人是仙女，是真的么？”
小赖子见他双眼中满是期待，不由得暗叫糟糕——这小教主也忒较真了吧？
程影一愣，随即笑道：“她当然是，不过……现在她只是在下的爱妻，如此而已。”
程影离开了，几人重新坐下，小赖子说话太多已经口干舌燥，灌了口茶，说道：“我的经历就这么多了，兄弟你也讲讲，有啥奇遇没？”
李邵枫犹豫了一下，似在回想，半晌说道：“我都是听我母亲讲，没啥特殊的经历，不过，我曾经在山中遇到过仙人，但……”
“什么，你遇到过仙人？”小赖子惊讶道，他胡说八道一通纯粹是为了迎合李邵枫的兴趣，本身对鬼神之说是半点不信的，此时听他真的遇到过仙人，实在是吃惊非小。
“我还没说完呢……后来才知道，那仙人是假的，是别人骗我的。可是……那人真的好美，我第一眼看到他，真的以为他是谪仙下凡。”
小赖子心说，我就知道是假的，但这番话中的“美人”却让他心生向往，会被认为是“谪仙”，那该多美啊。于是问道：“你说的美人长得什么模样？”
李邵枫的脸上泛起晕红，小声说道：“……在我看来，他与锦绣公子相比都毫不逊色，面白如玉，凤眼勾魂……”
与锦绣公子相比？看来是个男人了。小赖子顿感无趣，敢情自己还没把这少年引到正途上，他的“阅美之心”依然停留在男人身上。唉……男人长得好有啥用呢。
李邵枫接着说：“他最吸引人的是左眼角下一颗泪痣，若是笑起来……”
泪痣！小赖子觉得背后一阵恶寒，该不会是自己熟知的那个人吧？他连忙给李邵枫斟了满杯茶，说：“渴了吧，喝水喝水。”又把一盘菜挪到了他近前，说：“咱们光顾着说话都没好好吃东西，这么好的饭菜不吃可惜了。不说了不说了，吃饭。”
小赖子存心阻止李邵枫继续说下去，如果真的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被当作是“谪仙”，估计会当场呕出来。
夜色渐晚，宴席将散。
小赖子和李韶枫相谈甚欢，颇有些依依不舍的味道。出了聚英楼，李韶枫拱手道：“轩辕兄，他日你若路过凌州地界，请一定来玄灵教做客，让小弟款待一番。”
小赖子瞥了一眼简容想杀人的表情，挑衅般地豪爽说道：“一言为定，后会有期！”
告别了李韶枫，慕容升和小赖子朝着住处走去，两人一前一后，默默不语，场面立时冷清了下来。
小赖子望着慕容升的背影，知道他压抑了好久的怒火待会儿到了住处后势必会发泄出来。不由得冷哼一声，你发火就发火吧，我还怕你不成？说起来自己真是亏大发了，忍辱负重那么久，也没见到美人，真是太遗憾了！总之，没必要继续待在双阳山庄了，那个劳什子的武林大会谁爱看谁看吧，明天一早就走！
不过……接下来要去哪里呢？对了，好久没去秦淮河畔见柳霏霏了，她温柔解语，一定能好好安抚自己受伤的心。不过空着手去总是不好，要带点礼物才行……
小赖子摸了摸怀中的小瓷瓶，暗自得意——从阿善那里要来的迷药，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04
到了住处，里边灯火通明，山庄里的仆人已在他们回来之前点上了灯烛，摆上了温酒和点心。小赖子趁慕容升回里屋放佩剑的时候，偷偷掀开壶盖，迅速把蒙汗药倒了进去。慕容升回到厅堂，就见小赖子悠哉的坐在桌边倒酒，不由得怒火重燃。
“我当初怎么和你说的？你之前一到我家，就把伺候你的几个丫鬟调戏了个遍，我当时说过，若是你再有此等龌龊之举，就剁了你的爪子！”
“百里仙又不是你家丫鬟。”
“她是盟主夫人。”
“她又不是你夫人。”
“你……你……”慕容升气得五内俱焚，猛地抓过小赖子的手腕，反扭过去压在桌上，怒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的手！”
“啊——疼死啦！放开我！”小赖子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说道：“我……我知道错了，你快放开！”
慕容升知道他的“认错”只是随便说说，但看他痛苦的模样也于心不忍，冷哼一声放开了他，坐回到椅子上生闷气。最初，当第一眼看到他时，觉得他酒醉半酣的模样甚是可爱，后来深入了解后才知道，他是个差劲到让人随时想抽打一顿的人，但搞不明白的是……为何知道他的本性之后，却还是陷了进去？想揍他，又想爱他，这种心情真不是一般的纠结。所以平日里对他冷言冷语苛刻相待，那些怒火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自己，明知他品性低劣却还怀有痴念，对这样执迷不悟的自己无比绝望。
小赖子嘟着嘴，轻轻活动着自己被扭痛的手腕，见慕容升良久不吭声有些奇怪，以为他要大发雷霆呢，现在却沉默不语，真奇怪，不过……该是时候了吧？
想到此，他端起酒壶斟了一杯递到慕容升眼前，说：“喂，我说……你生这么大的气，何必呢？反正我也没达成所愿，该郁闷的人是我吧？罢了，明天就是武林大会的正日子了，你不是很期待程盟主和申大侠的比武么？不想憋着一肚子气去观看吧，咱们还是合好吧。”
慕容升微微叹了口气，接过酒，想都没想就喝了下去，不是早就知道他本性如此了么？生气依然是生气的，但又能如何呢？
小赖子见他喝下了酒，心中一阵狂喜。就快了，只要药效发作，自己就不用再忍气吞声了。
慕容升放下酒杯，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语气一如往昔的嘲讽：“哼，合好？你一路上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还利用我去达成私人目的，不说几句好听话，就指望我跟你合好？”
小赖子没回话，只是带着一脸胜利者的笑容看着慕容升，慕容升颇觉奇怪，他怎么不回嘴也不生气？他气得咬牙切齿才是该有的反应啊。忽然……一股热意从腹中窜上，慕容升的面色沉了下来，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壶，问道：“你在酒中下了什么？”
05
小赖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慕容升察觉了，可是药效怎么这么慢？不是在察觉之前就该昏睡过去了吗？
“你……你说什么啊，我不知道。”小赖子强自镇定道：“我……我先去洗洗睡了。”
慕容升见他想逃，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压在了桌面上，怒道：“还不老实交待！”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赖子抵死挣扎，同时暗骂阿善的破药不管用。
慕容升全身燥热，心跳如故，此刻已经有点控制不住心神了，于是手上加大了力道；“快说！”
“嗷——”小赖子惨叫一声，立刻就撑不住了：“我……我给你下了迷药，想，想等你睡着之后离开，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迷药？你想走就走，为什么还要给我下迷药，我还会纠缠你不成？”慕容升越说越气，但同时也觉得不对，体内的感觉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不是迷药，绝对不是。
“谁让你那么小肚鸡肠，我……我就是怕你不让我走！”小赖子打死不敢说还想趁慕容升睡觉的时候顺走一点东西。
“你给我下的真的是迷药？”
“千……千真万确。”
慕容升松开了他。小赖子揉着被按痛的肩膀，一对上慕容升的目光忽然吓了一跳：“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慕容升勉强用内力压抑着体内翻滚的药性，额头冷汗涔涔，目光似是择人而噬的野兽，此刻对上小赖子的双眼，忽然就撑不下去了。管他的，不想再装下去，也不想再看他对着女子发花痴，把一切都破坏掉吧。
“你知道你在酒里下了什么吗？”慕容升露出一抹异样的冷笑。
“什……什么？”小赖子惊疑不定。
慕容升抄起酒壶，一手抬起小赖子的下巴，把壶嘴送入他口中，敦敦敦灌了下去。小赖子拼命挣扎，还是喝下去了不少，他一边咳一边喊：“你……你这个疯子！”
“是，我疯了……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
彼时的小赖子还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他只觉得体内一股热浪简直要把他烧化，这他妈……哪里是迷药？
慕容升抱起他，一抖袍袖，熄灭了满室灯烛。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番外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