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香》六念

40、等待

　　香香离开的第一年，朱昊天心里空空的，又回到了独身的时候，夜里没有人再点着灯他回来。

　　他虽然思念，但也还好，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他知道香香就算一夜之间蜕变，也得花上一年的时间。

　　着急也没有用，谁让他喜欢上了一个非常规人类呢？

　　朱昊天嘴上一直喊她“小妖精”，心里却没把她当作妖怪来看。她和他一样，都只是有一个特殊能力的存在。

　　“小妖精……”无论何时，一想到她，心里都会泛起一丝甜意。

　　小妖精快快回来吧，任你怎么折磨。

　　即使是受煎熬的折磨，也比见不着人的思念强。

　　所以，快快回来。
　　.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朱昊天的等待更多是期待。

　　他需要做一些事情，迎接他的小妖精归来。

　　比如，搬出朱府。

　　朱家他早想甩手了，一直在等昊轩长大。他有自己的事业，在扬州。

　　不过，朱昊天还是没有离开南京城，只是搬出了朱府。

　　南京城于是有了两个赫赫有名的朱家。

　　朱昊宇也被香香吃了邪念，转了性子，和朱昊轩一起打理家事，并无二心，家里内外和睦。

　　秦氏和王氏自从一起“睡”了一觉之后，感情突然变得特别好，互相谈笑和善。

　　朱婉月甚为惊奇。

　　她们俩感情好就感情好，为什么都要合着伙来把她嫁出去？送帖子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她们挑挑捡捡，每天以此为乐。

　　嫂嫂走之后，大家都和和气气，却只有哥哥一个人，还是孤单寂寞的。

　　朱婉月有时候会去找他，她答应过香香，她不在的时候多看着他一点。

　　不要让他难过了，生病了，孤单了。

　　朱昊天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拒绝她的嘘寒问暖。

　　朱婉月有时会气他的不搭理，问过他怎么不直接搬到扬州去，省得见到她心烦？

　　朱昊天回答说，“我怕香香回来找不到路。南京城，她熟悉一点。”

　　朱婉月以为这是哥哥的真心话，他是爱嫂嫂的。

　　后来，除夕的夜里，他们邀他过去朱府一起过年，还故意灌他喝酒，才知道这只是借口。

　　朱昊轩说，“嫂嫂回娘家了之后，哥哥不似以前那么开心了。让他喝点酒吧，不能一直强撑着。”

　　他们心里这些小想法瞒不过朱昊天。

　　明知道是故意灌他，他还是喝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不想令自己难过，香香是去长大成仙的，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就像自己的孩子终有一天要赴京赶考一样，只不过她赶考的时间有点长，又音讯全无而已。

　　可他还是心软了，想起了香香走的那天晚上。

　　他想必是真的醉了，望着月光柔和，喃喃自语：“白天我们还好好的，相依地在苏贤楼上看人、指人。一到晚上，你就走了，我根本抱不住你......”

　　他说这话时，眼里竟是落寞之色。

　　香香突然消失不见，他确实抱不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

　　朱婉月听见后才知道，哥哥为什么突然间不想去扬州了。

　　.

　　春去秋来，就这样整整一年，过去了。

　　朱昊天数着日子。

　　香香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回来呢？他想她立刻出现。

　　什么形式都好。

　　人形，蝶形，甚至虫形，他都能接受。

　　他特意去观察了蚕宝宝变蝴蝶的过程，需要两天才能结一个茧，又需要再花漫长的十天在黑暗的茧中蓄力，等待破茧而出的那一刻。

　　香香这段时间一定很辛苦。

　　小懒虫，你这时候不能懒了，一定要出来！

　　朱婉月又一次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提笔写字。

　　朱昊天的字写得特别漂亮，苍劲有力。他的字要是拿出去卖，那些文人才子们一定疯抢，多少钱都要。

　　可朱老爷是缺钱的人吗？

　　他近来越发没有提笔的欲望了，除非香香想让他教她写字，才能令他打起兴致。

　　可是香香那个小懒虫怎么可能想习字。她不想写字，也不想运动，就想着吃吃吃。

　　还有亲他。

　　朱昊天发现自己满脑子也是这个念头，亲她。

　　亲她，还有想她。

　　想她，便不由自主地就提起了笔，一画就入了神。

　　“哥哥，你画的嫂嫂真像，像极了。”朱婉月赞叹道。

　　“是吗？”朱昊天若无其事地将画卷收起来。

　　“是，一模一样。”

　　朱昊天将画交给家丁，让他们拿到藏书阁里。

　　“收起来吧。”他说，“我不想看到画里的她。”

　　睹物思人没意义，他已经无时不刻不在思念她了。

　　朱婉月不理解，“哥哥既然不想睹物思人，那你不停地做这些珍珠发簪做什么？”

　　朱昊天黯然道，“她说我没诚意，不亲手做东西送给她。”

　　他确实对亲不亲手还没有太大的感觉，直到分别那天晚上，他见了她哭，他去吻她的眼泪时，才知道为什么珍贵。

　　这东西，绝对是要自己给她做的。

　　一个不够，两个，三个，四个......却怎么都感觉没有原来的那个亮。

　　更大更圆了又怎样。

　　朱婉月发现自己每次去找哥哥都自讨没趣，他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也根本不在意自己会如何。

　　他的心里只有香香。

　　看来，嫂嫂的担心是多余的。两年了，嫂嫂你什么时候回来？哥哥表面不说，但其实想你想疯了！

　　又一年重阳佳节，朱婉月十五岁，终于嫁人。

　　对方是朱昊轩的同窗，去年考得了功名利禄，前来朱家提的亲。

　　朱昊天送上了大礼，全城瞩目。

　　“朱老爷出手就是大方哟，嫁个妹妹都这么大的排场。”

　　“当初他自己成亲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么隆重？”

　　“听说那新娘子是外地买来冲喜的，恶毒的朱老爷现在是恢复了，可把人家小娘子给吓疯傻了，一气之下跑出了朱府，至今没找到人影。”

　　“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哎呀，也是可怜嫁给了朱老爷那么一个人。”

　　朱昊天头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护短”的人，容不得别人说香香半句不好。

　　这些闲言碎语传到他耳朵里，他立刻去拜见了南京城府尹，要求将所有损害他夫人名誉的人，依法处置。

　　名册他都准备好了，府尹一翻，不出意料，全是七大姑八大。

　　这算是什么案子？本来是一点不想处理的。可府尹见朱老爷杠上了，非给个说法。

　　南京城府尹头一次办这样案子，依法处置？法里没说损害他人名誉要怎么处置。朱昊天面子大，他也不好直接驳回，陷入左右为难。

　　朱昊天提议，“那请大人上书吧！”

　　例法里没有上书加上。

　　“可修改例法，需要时间很长......”

　　朱昊天不在乎，“我可以等。”

　　他都已经等两年了，什么事情是等不起的？

　　朱昊天这一举告上衙门，南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有人的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