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之羽》荻花寂

41、第三十七章

　　“啊…？…哼…你又来打趣我。”我娇嗔看他，他愣了一愣，眼神似温柔似闪烁，手抚上我的头，喃喃道：“羽瞳…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一怔，心里不知为何就柔软了起来，段，陪我在加州共同度过了六年孤独岁月的段，全天下对我最温柔的段，无论我如此任性撒气却都还像个兄长一样安慰我的段，那个了解我比了解自己更多的段，那个…把自己的爱埋藏了六年的段…或许，我真的欠了他很多。
　　加州六年的一幕幕在他把手抚上我头的那一刹那如潮水般涌上来，他的笑意…他的温柔…他的颓废…他的淡然…他在看我的时候眼里满溢的怜惜和疼爱…
　　我扑进他的怀里，把脸贴着他的白衬衫，感受那种能给我无限安全感的烟草味，段…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去…？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还是最亲密的知音…还是最有默契的搭档……
　　温暖的泪水从眼里滑落…落在他的衬衫上，印成了一粒粒透明的迹印，那些…我们无往而不胜的青春…
　　“段…我想你了…很想很想……虽然…虽然只是半年而已…但我们之间，是不是真的…已经有什么改变了呢…？”
　　他身体猛得一颤，但只是一瞬，他便用双臂环绕着我，修长的手指温柔抚摩我的长发，那一刹那…脑子里猛得闪过可茗那些冰冷而绝望的话语…

　　“你知不知道段一直很喜欢你啊！”
　　“羽瞳，我们一直是很好的姐妹，对吗，段爱了你6年，我亦如此，段的学习那么好，他在国外是可以有大好前途的，本来你和他之间我就不容插足，因为你是那么优秀，成绩好到另我嫉妒，你们本是那么般配，可是现在你回到中国，你们的距离也会变得遥远的，你们只是有缘无份而已，段回国的话，请你不要爱他，因为最爱他的人不是你，而你，莫羽瞳，也根本给不了他任何幸福。”
　　“莫羽瞳，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真的很厌恶你，明明没有付出任何的努力，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换来一切，你心血来潮想要学钢琴，学了两个星期可以流畅弹出肖邦的大部分歌曲，就连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都可以被当时十三岁的你弹地游刃有余，可在那之后你就以最快的速度抛弃了钢琴，学起了网球，学了后的两个月你打遍学校无敌手，你就又感到无聊，就这样…你总不付丝毫努力地…学习…抛弃…学习…抛弃……”
　　“可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你的什么么？那是就连段都可以被你轻易虏获！你凭什么？他的眼里为什么只看得到你？你不爱他的对么…？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走得那么近…躲走他心里的一切位置！你知不知道，他封闭而沉静的心，却因为你的出现而被全部打乱…我和他一起长大…他却偏偏连正眼也不瞧我一眼…”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么？因为我想靠近段，我只是想靠近他，但也唯有靠近和他最亲近的你…我才有和他相知的机会…，然后这些事情在当初的你眼中是根本无法察觉的，你根本就是个察觉不到任何异心的傻瓜…你的眼里只有美好和真挚，当然，你的这些心无城府也是为当时的我所厌恶的，…段为什么会喜欢你…为什么不是我？我恨你，彻底的恨，你遮盖了所有的光芒…你在各方面惊人的天分…你在段心里独一无二的地位…”

　　身体轻轻一抖…眼里缓缓涌上了一丝雾气。
　　感觉到段笑了笑，然后又是那样无比轻柔地对我道：“小羽…我也好想你，日日夜夜疯狂的想，我多么寂寞…因为再也没有你在我身边作威作福…再也没有你会在受伤的时候钻进我的怀里…再也没有你愿意坐一天当我的画中模特…没有你了…彻彻底底的没有了……”
　　段…你真的可以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么？
　　许久，他缓缓把我从怀抱中拉出来，只是一瞬，他的神情突然变地复杂，之后便又恢复了那沉稳无波的静态，他宠溺却又无奈地一笑，叹：“…话说回来，男朋友对你还好吧？有没有欺负你？他的袖子也可以无条件的给你抹鼻涕么？如果觉得他不好的话———”我一动不动盯着他，他是如何的知我和楚寒的事的…真是…。他的手抚上我的脸，温柔万分的摩娑，“如果他不好的话…就回加州…和我在一起。”

　　我徒然一惊，虽然从可茗那里明白了段的心意…可听他轻口说出，还是有几分不可置信。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调侃道：“好啊…~ 呃…不过你也知道我的开销很大…你就随时准备好破产吧…~哦呵呵”试探着捉摸着他的目光，气结的发现他的眼神竟没有丝毫笑意，那眼里的世界就像是一潭深幽却又认真的湖，在这种湖水中游走，一个不小心就会窒息。
　　…这种眼神，不知怎地，竟和那时的寒有几分相似…

　　终于，他说出了一句比较实质性的话。
　　“莫羽瞳，你就打算一直把我晒在你家门口么？”
　　突然发应过来现在的我们，站在大门半开的玄关处，傻傻地抱来抱去，嘴上浮起一丝莞尔，吐了吐舌头对他道：“走，我陪你去逛逛？”他笑着点头，我也就没什么顾虑的弯起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经过主街的时候，段叹到：“六年没回来，C世的变化真大。”我轻轻嗯了一声，是啊，变化真的很大，商业的繁荣，浮华的人心，还有那变质的亲情。
　　奇怪，这楚恒和妈也离开地太久了吧？

　　走到一间家居店门口，我站在橱窗门口停下了脚步。
　　散发着绚丽色彩的衣柜，床，床头柜，吊灯，餐桌等琳琅满目的展现在了我的面前，思绪刹时间有些飘渺。
　　不知何时段也站到了我的旁边，和我一起停在了橱窗外。
　　他仿佛在追忆般的道：“羽瞳，记得么？小时候你说过…以后等你结婚了，你要和你老公一起买一栋靠海的宅子，这栋房子正面要是一望无尽的大海，背面要是绿郁葱葱的森林，房内一定要有五间卧房，一间给你们，其他三间给你们的儿女，还有一间…你说要用来放我的画。”
　　我的嘴角跟随着他的声音扬了起来，的确，那时候的我多么崇拜会画画的段，我自小画笔拙劣，可段的画却总有一股沧桑脱俗的调，所以我想就算以后结婚了，也要让我老公时时刻刻看着这个叫凌段的男子的画，看看我的知己是多么优秀。
　　见我没有回答，他继续说：“你知道么…听到那话的我表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在狂喜，我以为…我以为你是爱我的。所以我要等，我要等你轻口承认，可是现在看来…我的等待是没有价值的。不过…现在这样很好，我们天各一方，就把彼此曾无暇的感情珍藏为回忆吧。”我一愣。…如果不是那时我说出那么天真而不付责任的话…段也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度过六年了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茗说得对，我是个反应迟钝察觉不到任何情感的傻瓜，一旦是我认定了的感情，那它就只可能是那种感情。现在看过来，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段，对不起…”我怯怯地说，他笑着摇了摇头，突然道：“你离开后，我经常去看莫叔叔，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可见了人还是那样笑兮兮的开玩笑。”
　　我微微一怔，心里不由得酸楚，爸爸，爸爸，你不好是么？你一定不好。可你偏偏又不告诉我，爸爸…
　　沉默地走在喧哗的街道上，我忍不住这仿佛凝结了的磁场，开口道：“段，我们去吃饭吧？我知道一家很好的餐厅哦！”说着便拉他朝‘逸香居’走去，正要推门进去，突然听见手机响了起来，只好歉意的看了看段，让他自己先进去坐下。
　　我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爸爸！呵，一直都是我隔三岔五打电话向他问东问西，今儿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不假思索的按下通话键，带着兴奋的口音说到：“爸，您可想起给你宝贝女儿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爸爸沉默了一阵，之后还是带着笑意的语气对我道：“呵，不是怕打扰你和你男朋友恋爱么？”我的脸‘唰’的一下红到脖子，爸都知道了？哇…现在的科技真发达…
　　我娇嗔：“爸…你…你瞎说什么呢…我哪有什么男朋友…而且现在都和段正走在街上…”看我前言不搭后语的窘样，老爸也不好再调侃我，我们随便唠叨了几句后，他却突然一本正经的说到：“羽瞳，爸…爸需要告诉你件事…”我还是笑着道：“说啊。”又是一阵沉默后，他好象突然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对我道：“你还记得那个我同事林铃么？……爸下个星期三就要和她结婚了…小羽…爸爸……”我先是表情僵住了般说不出话，后来心情又突然纠结了起来，从一开始的震惊，哑然，再到之后的释然，…有个人照顾他…应该要好些吧。
　　我淡淡道：“爸…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都来不及…咳，爸…你要开心哦！”
　　想是见我没有太多的疑问和激动，我听到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又开口：“行了…小羽…你去陪陪段吧，这孩子在你走了后想你得不得了，你们好好玩，爸爸先挂电话了。”
　　“嗯，爸再见。”
　　“再见。”

　　爸，再见…是什么时候呢。
　　不一会，就在我准备走进餐厅的同时，突然把目光呆滞般的停留在了一角，那是一个露天茶馆，茶馆的其中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人，他们像认识多年一样交谈着什么，那两个男人分别是，我的寒和那个在我看来心理有些扭曲的男人楚恒。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段在一旁喊了声我的名字，想是餐厅内太嘈杂，楚寒也像没听到我名字似的继续和楚恒说着什么。
　　我愣愣走到段身边，他见我目光呆滞，轻问：“怎么了？”
　　我脑子还停留在刚才那一幕，敏感如我，怎么会没有察觉到刚才的他们分别是那么的默契和沉稳，丝毫不像一个继父在见自己继女的男友的样子，而像是…两个工作搭档在讨论什么问题。房地产？我记得寒对这工作不感兴趣啊。
　　脑子已经乱成一团，嘴巴还是缓缓道：“没…没什么…，刚刚看见一个熟人而已。”
　　段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却也没再追问。
　　寒，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