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时空中之寻欢》浅晗兮袭

36、夙旷萧然，木犀微离

　　——“我的好王女，入宫一趟您抢得了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了宫，还顺手牵羊了宫里的马车，您后面还打算怎么着的？”

　　墨玉无所事事的守在一边一张小脸黑如炭——咱王女今天心情好，凡事亲历亲为用不着自己多嘴插手，墨玉正好也乐得个轻闲，可即便是没事可做他也还是要死赖着不下马车，小男孩也不多话只不言不语呆在一边，冷眼瞧着南湘小心翼翼的替昏厥中的国风掖好被角，又试探着将手背敷上国风额头察看他是否发烧的关切模样，心里暗自不平。

　　虽然自己也知道，这躺在这微微发着抖像是寒战一般，即便一脸病容眉头微微蹙起却还是书卷气浓浓的人儿，迟早是要进府的。这进了府了自己还得好好伺候着，叫声大公子——

　　这点本是该做的墨玉也认了，可、可一见着这娇贵王女这样的嘘寒问暖，墨玉心里还是隐隐有点不舒服，话语也像是裹了层蜜糖的苦瓜儿涩涩发着酸苦，酸味不停往外冒着。

　　南湘摆在国风额头上的手不被察觉的一顿，心里哐啷一声暗道不好，自己心里一急什么事都忘了，这国风不是替后主宣自己晋见的么，怎么现在就真的一副大摇大摆出了宫来——

　　“您瞧着国风公子这副病秧秧的模样王女您打算怎么办——”墨玉笑得极假，后牙磨得咯吱响面上更是笑容僵，“去普通医馆可是不行的，公子金枝玉叶怎能如此冒犯，送公子回丞相府邸更是不行，您把别人家的公子糟蹋成，不，就算国风公子急病突发，可王女您怎么也脱不了干系，您现在大摇大摆的给人送回府去不是故意讨嫌么——”见南湘张嘴想是要说些什么墨玉赶紧接下去，不留空隙，“噢，墨玉真笨，您特地抢了人，怎么不把公子留在府里容咱好好伺候着供在心里呢，您说是不呀啊——”

　　墨玉正嚼舌根子嚼得欲罢不能谁知道杏突然一掀帘子，一个暴栗打在滔滔不绝的墨玉小脑袋顶上，墨玉呜咽一声愤愤转头一见着杏那张同样是笑极假的笑容，一张愤怒发红的脸蛋儿立刻极狗腿的变为讨好。

　　杏死死瞪了墨玉一眼，方才对一脸无奈笑意的南湘说道，“王女，咱到底去哪。”

　　调头回宫？正好回了后主的召唤还可以找太医院看看国风的病——

　　“回宫可行不通。这宫廷可不是咱来去自由的，要是没有陛下宣召咱不能随意进出。”

　　那就先找一个好点的医馆先看病救人再说？

　　“王女，这也行不通。国风公子是何等的身份，外面的医馆怎么说也没有宫里好，病也不能乱治，而那些人一瞅着公子这身宫袍手也定会被吓软了怎么治。”

　　那，那送国风回丞相府？大不了自行请罪丞相家这样的大家子肯定有医生进驻国风的病也不会被耽误——

　　“王女，您左想右想的还不如先回府。且不说咱府上的流风大夫，光是梅容小爷就是一双救死扶伤的手。公子这样子送回了府杏别的不敢说，要是真这副样子见了老丞相按老丞相那脾气说第二日王女这婚事绝对泡汤。”

　　海棠春睡美人独卧是什么个情形？

　　南湘坐在床边，视线游走在国风放松下来的面容之上时微微有些出神。特地将国风带到王府竹林药庐一带，周围清净，待流风大夫诊治完毕后，杏便拉扯着墨玉一起出去，好好合上门，只留南湘一人陪在他身边。

　　按礼不应孤男寡女的处于一室，南湘没注意不等于杏没见着，可杏又是自作聪明自做主张也合了南湘心意，反正迟早都是一家人的，杏再瞅眼闷闷不乐快哭出来的墨玉带着他守在院门那温言安慰不谈。

　　等流风，即端木王府常驻医师，喂下这剁蓉了的香砂丸又添了些许止痛的草药，用水一冲死活灌进去脸色方才好了些，低微的呼疼声渐变为安稳绵长的呼吸，侧身休憩。俊秀的医师，流风倒说了：

　　胃病是长远的，一时也不能再做些什么，只有时常养着注意着忌些嘴多吃温热的东西养着还不能断根。

　　南湘就觉怪了，不是丞相家公子么，怎么胃病这种杂症也给染上了？

　　流风又说：

　　“这病看来是东一顿西一顿经常的空食引的瞧着症状，也是旧症，今天突然的发作好像是整日未进食引起的，想必时常会呕血疼痛，再不注意这身子，可能会更严重。”

　　听着流风说得厉害，南湘听得一愣愣的。呕血。疼痛。或许，还会更严重。心微微疼。这身子果然对他有情，即便自己才和他见了几面心里便藏着这么多这么厚的情，实在不知道，两人皆有情，却怎会弄到这个地步？

　　“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呢。”

　　“多大的人，还出这种事，你说，你是不是笨——”托着腮，南湘手指随着那声笨字一起落在国风突然蹙起的眉头之上，轻轻的，如同临风颤动的蝶翼。

　　“要是贫苦人家上顿不着下顿那怨不得人，可你又是什么身份，——再怎么着，也、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身子啊。”手指滑下落在青白的唇上，轻轻摩挲。

　　酸疼像是一颗极细极软的线从眉心一直牵着往下，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口，一阵阵发疼。

　　“你说，你是不是——”轻叹一声，南湘眼前一片晦暗，抿抿唇，轻轻俯下身子，吻上依旧蹙紧的眉心——“是不是，笨……”

　　“呵……我的好王女，这世上，有谁沾情不蠢笨的？”

　　一把媚极的声音恰巧的响起，朗朗乾坤之下犹如艳影媚惑自如，南湘闻声先是阵恍惚，愣然之余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却见着那梅容不请自来，悠然倚在门边，右脚在前左脚叉后弯成一条漂亮的曲线，端得妖娆，自是媚态横生杨柳依依烟雨青鸾。一黑漆盒子放在脚边微微发着沉稳的暗光。

　　丽如十月枫叶，丽到了十分，反带出一抹清研。梅容一身红衣，映得如春花灿灿。嘴角弧线明朗，却带了抹似有似无的嘲意，凉凉的浮在眼角。

　　轻轻一吁，梅容笑容更是肆意，见南湘悠悠望来，梅容又是一笑，稍稍偏过头去站直身子，笑容抿在嘴角，春情流在眼梢。

　　“梅容，见过王女，倒是想您了——”

　　微微有些涩意，南湘耳背泛起红潮，不好意思了半晌才想起问他，“倒是你怎么就不声不响的来了？”

　　身边人好像动了动，随时动作极小，可南湘感触敏锐，忙转过脸去，见男子神色依旧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便轻轻一笑，又转回脸来，他好像还没醒。

　　“梅容想王爷了，可王女心冷，梅容只有这样不声不响的来了啊。”私密的情话梅容说得坦荡自如情怀漫溢，南湘听得菢颜，除了心底里一抹小小的高兴之外，南湘倒是真的奇怪，这突如其来还来得这么理所当然，真是、真是——

　　“果然，王女又忘了，梅容这日日夜夜的盼看来都白白流走了不知道有没有流进您心里，可这么的绝情的话您也说，您真的是冷心冷肺冷心肝——”梅容弯弯腰，菊花伸蕊，紧身的衣服紧紧包裹住修长的身子，一袭红衣如火如荼一举一动莫不媚态横溢，“——可梅容，还是喜欢——”

　　轻轻捞起一旁的盒子，梅容摇摇的向前踱进几步，脸上那抹笑容愈加的媚研，犹如盛极的花在香风中肆意绽放艳极群芳，缓慢的舔舔唇角，见南湘像是纵容般的微微笑着，眼角更是软了几分，眼里凉凉薄薄的嘲讽水般游荡。

　　“王爷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是吧——”

　　南湘旦笑不言，只是笑得更尴尬些，身侧似乎又有点点响动，南湘仔细看过去，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国风依旧安静的躺着眉眼紧闭眉头紧蹙。

　　顿了顿，南湘挺尴尬，“下次要突然袭击之前，还先敲门啊。”

　　梅容挑了挑眉，只一个动作他依旧做得别人学不来的妩媚，从眼眸伸出溢满四肢的妩媚。

　　——“王女生梅容气了？”

　　忍不住南湘笑靥盛开如同焰火，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许的窃笑，“我，倒无所谓，就怕别人会生气。”停了停南湘好像有些恍惚，笑得朦胧，“更何况他现在本身就生气着，再气，就不理我了怕——”

　　梅容昂首，听见南湘这莫名其妙的话语若有所思的轻抿嘴角，眼里的点点嘲讽如水疏影横斜，却是知礼数的。梅容不答，背过身把盒子缓缓放在桌上，只背对着南湘没有转过身来，好似轻轻一笑，梅容的声音隔着远远的空气，像是一抹笑声掠过，“王女说笑了，梅容今天可是特地来的。”

　　莫名的，南湘总觉得身旁人是醒着的，有种光芒在背的感觉。再瞟一眼，南湘嗯了一声算是答应着，轻轻放下一直牵着国风的手，为他掖好背角，站起身来。

　　光线如水流淌，梅容背对着南湘，身形依旧妖娆。

　　“听说公子胃不好一直嚷疼疼疼的，药石药汤的又起效慢，王女总嫌梅容多事梅容也知道不过梅容手里放不了好东西，梅容福薄也消受不起正好这手头里却有着以前老朋友送的药酒，想着，呵——其实也没想多少就来了，巴巴的来了讨王女嫌梅容——”

　　环上他的腰，手插过去接过药酒，梅容絮絮叨叨的说着像是在掩饰些什么，却因为南湘的动作顿在那，一动不动。

　　“谢谢。”南湘笑笑，声音压低，有点温暖的味道蔓延着，“我以为，一家人是不用说谢字的呢。”

　　梅容依旧冷滞，却测过头笑得妩媚多姿，南湘手一松，手里只拿着那瓶药酒轻轻放在窗前的小橱上，动作停了停，南湘仿佛听到什么声音一般突然一把推开那窗子，就见着抱琴混着墨玉在那探头探脑，一下子啼笑皆非，“你们，都出来吧。”

　　混乱着，还是梅容大大方方的说了句“病人要休息。”就先走顺道把抱琴墨玉两人处理了，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南湘坐回床头，轻轻合上眼睛，半晌突然睁开，忙用手搭在国风额头上，温度适合，方才放松的笑出声来，蹲下身子，笑靥如花：“喂，醒没？”

　　见没有回应，南湘有些失落又有些侥幸，“你要是醒着的话绝对要生气的吧总觉得你很小心眼，不过也不一定，”南湘眉头皱起如同国风一般，如同一池清水悄悄的兴起微澜，“你又不在乎，你这人……可是、可是呢，你知道不——”

　　“如果你在乎的话，我会很开心很开心的，你知道么——”

　　南湘笑得池水清澈。恍惚之间她好像见着国风眼睫下沁出点点星光。仔细看着，又好像什么也不是。

　　“如果，你在乎，就好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