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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旁观者 费思量 ...

  •   众人眼见耳闻,那疖癞叫花子将京城名角“水芙蓉”的生平故事一一说唱。正听得身感同受,忽然对街面上,呼啦啦的人声鼓噪,一阵叫好,那花子一时间魔怔了去,也不知自个儿身在何处唱的谁家往事,愣眼瞧着身前众人一个个不回转的肩背,一切捧场原都是别人,连身后各位看官也在他身上走了神去。怏怏垂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径自无知童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一下子,秦顺儿这厢帐台束手入了定,那秦零也不知拽了他袖口多少回,才将自家掌柜的魂找回,正想听掌柜的对策呢,那秦顺儿却擦了擦眼,口中嗫嚅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秦零满场子打量,思索道这一屋子人生意,怕不被这疯叫花吓跑了,见众人脸上又好笑又怜惜的,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且看的那花子涕泗乱甩,更不敢上前逞能了。只在心底暗暗腹诽着当家掌柜慧眼不识主,都说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今儿个自家请的这位还是个疯了的神。

      茶楼后院两位掌勺也兜了手看热闹来了,油腻腻的几只白胖手指指指点点,只看得秦顺儿一脸臊气,从帐台侧出身来,好说道地请了两位该哪儿哪干嘛,转个身,一个眼神扫到秦零小脸上。那小厮心中陡一激灵,赶忙照葫芦画瓢,吩咐了楼上楼下一众跑堂。于是唱菜的唱菜,拾掇的拾掇,跑腿的跑腿。见楼里热闹起来了,偷偷觑过一眼,果然,掌柜的脸上也不再黄黄绿绿的开铺子,只剩下了两团红坨在脸上,不觉一乐。

      “你个贼灵精,一个人偷乐什么呢,说出来,让你韩二哥哥也乐一乐?”二楼楼梯上一阶阶下来一位客人,长身玉立,端的大家公子,可不是韩二少又是谁?秦零当下也不去看掌柜的臭眼色,一哈腰打了个千:“二少吉祥,可不敢折杀小的,小的还要留着性命侍候您和掌柜的千秋。”

      那韩二“喝!”的一声斥咄,笑骂道:“你个小混球,先前咒老了你家爷爷,现下连我也咒进去了不成?”话音刚落,秦顺儿已打帐台那小跑过来,劈手给了秦零后脑壳子两下:“你个小崽子,不忠不孝,还不赶紧给你韩哥哥磕头,说老了我也便罢了,二少奶奶还没进门呢,咱韩二少得青春无疆。”

      秦零乖乖垂了脑门,伸手揉着痛处,嘴里悄悄嘟囔道:“您老不也是光棍一条……”斜瞅着韩二少嘴角的笑,回过神来,连忙佯打自个嘴巴子,趁掌柜的没发现,溜进后堂去了。

      听见楼下热闹,二楼也有客人走下来,挤在楼梯上朝下看,秦顺儿连忙过去提醒小心。只见众多熟客中一张生面孔,那客人靠着扶手边饮边看,见掌柜的上来,略笑了一笑,抱了怀里酒壶转身上面去了,秦顺儿留眼望着,那客人坐的位置甚好,楼下的动静都在那窗子里盛着。

      沉思着走下,下面席上众人早停了酒碟放下碗筷,仔细留神在韩二少身上,有的熟客胆子大些,扬声问候:“韩少好,问韩老爷吉祥。”韩二点头示了意思。更有那熟客,手擎着两杯酒过来:“韩老弟,忘了老哥哥不是?大前年咱们在顺义亭可见过。”

      也不知谁这样不晓得身份高低。秦顺儿暗暗骂娘。

      秦掌柜寻着那声张狂,皱眼看过去,开口的却不是郝大胆子又是哪个,酒壮怂人胆,只他一个贩肉的平时如何敢与韩二少扯上关系?客人里有熟知“好大胆子”平素为人的,皆闷头窃声嘲笑,指指点点。说也奇怪,那二少也不见怎么着恼,稳当当站着,扶过郝大胆子肩胛,接过一杯酒来,那酒早泼了撒了大半,秦顺儿见了,急急走过去,边接过酒杯边道:“二少别恼,这浑货醉了。”

      韩二少却不依他,只开口谑道:“依我看,这位大哥却是仗义之人,这酒韩某干定了!”且歪着头看秦顺儿着急。

      秦掌柜的见自己好心错置,也不如何见气,拿起柜上好酒,给韩二少并郝大胆子满上,“得得,我多嘴扰了爷兴致。”

      眼见得二人推杯把盏,秦顺儿踮脚瞧向店门,那叫花子也不嚎了,耷拉着脑袋盘腿坐着,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怎样。他想到什么,暗暗叹了一气。

      “满上!满上!掌柜的,叫你呢!”那屠猪佬浑身酒气,眼见得酒喝高了,使唤秦大掌柜的却是使得顺口。秦顺儿也不理他,只晃着手里剩下半斤松子黄苦苦笑了。

      韩二少却还清醒,一对眼招子灿若晨星,见韩顺儿心疼那酒的熊样,噗嗤乐笑,用肩顶顶韩顺儿,低声道:“你将这剩酒送了我,本小爷替你解决了门里门外两大麻烦如何?”

      韩顺儿闻言抬眼,瞅瞅门里醉汉门外疯傻,一个拱手,将半斤上等松子黄拱手奉上。

      韩二少取了酒壶,划了帐,携了郝大胆子,出来酒楼,指着那疖癞说了句:“大哥,将这兄弟捎上,咱换个妙地方接着喝去。”

      郝大胆子眯缝着脸,口中直道好,伸手便去牵那叫花,那叫花久饿饥肠,兼之一番说唱使气,早脱了力,一任屠猪佬将自己拉起,身子歪歪靠在屠猪佬身上,闻着猪腥酒气儿,伸着脖子只打空嗝。郝大胆子哈哈大笑道:“韩老弟,他醉了。且看你哥哥的力气!”一弯腰将疖癞叫花扛上肩头,身子微晃,韩二少欲扶他,他只摆手呵呵笑,顺手拍拍那叫花膝盖窝:“这兄弟,还不如郝大胆子平日背的半边猪重!”撒手跟了二少便走,也不问去哪。

      二少闻他所言忍俊不禁,见他还算清醒,也不多说,抬脚便走。

      众人目送他们三个,一个是公子风流,一个是醉汉糊涂,还有一个破落戏子,凑做一堆挤过人群去。

      一时间,泰康楼里终得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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